去留肝膽兩崑崙——從譚嗣同的生死抉擇想到李敖和黃三的故事

為什麼想讀《北京法源寺》?

去留肝膽兩崑崙——從譚嗣同的生死抉擇想到李敖和黃三的故事

因為三個人。

一位是書中的靈魂人物譚嗣同,梁啟超稱他為“變法第一烈士”,是我無比敬仰與崇拜的偉人。

另一位是此書的作者李敖,自稱是自話文寫得最好的狂人,我喜歡他的桀驁不馴。

還有一個人叫黃三,他曾經是李敖並肩戰鬥的好兄弟,後來卻分道揚鑣,各自選擇了不同的信仰和人生道路。

明明可以脫身,譚嗣同為何毅然決然選擇去死?


貪生畏死是人的動物本能,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譚嗣同的父親當時是湖北巡撫,他是典型的官二代。他與妻子感情也很好,為何他要在33歲的大好年華主動選擇了死亡這條不歸路呢?

答案就在他的絕命詩當中。

去留肝膽兩崑崙——從譚嗣同的生死抉擇想到李敖和黃三的故事

獄中題壁(譚嗣同)

這首詩在很多影視作品中都出現過,尤其是最後兩句,充滿了捨生取義的殉道精神,每次讀都會忍不住落下淚來。正所謂求仁得仁,從容就義,用生命來踐行自己的信念,譚嗣同是一位真正的好男兒,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詩中的張儉和杜根是後漢的兩個人物,張儉為官府通緝時,很多人為掩護他受到了牽連,譚嗣同用張儉的典故表達他不想連累朋友的意思。杜根曾上書勸太后歸政於皇帝,結果被太后下令處死,後來他倖免於難,此情此景與百日變法維新的背景何其相似。杜根沒有死是僥倖,譚嗣同卻是可以逃走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赴死,因為他認為自己的死比活下去更有價值。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去留肝膽兩崑崙——從譚嗣同的生死抉擇想到李敖和黃三的故事

狄龍出演譚嗣同

“我自橫刀向天笑”,因為知道為何而死,不僅不恐懼死亡,反而仰天大笑。臨刑前,譚嗣同高喊:“有心殺賊,無力迴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英雄雖死,浩氣長存,他用自己的死激勵了無數後人,相比之下竊國大盜袁世凱雖然富貴榮華一世,做過大總統還當過幾天偽皇帝,最終的下場是被萬人唾罵身敗名裂,而譚嗣同雖然失敗了卻能名垂千古。

“去留肝膽兩崑崙”,這句話有很多解釋,有的說“去”是指梁啟超,“留”是指譚嗣同自己,無論是走還是留,都能體現生命的意義。去,是保存實力以求東山再起,留,是慷慨赴死成全道義,二者並無分別。

也有人說“肝膽兩崑崙”,一位是指梁啟超,另一位是說大刀王五。從文學藝術的視角來看,大家更希望是後者,所以很多影視劇中都在講大刀王五與譚嗣同的兄弟情義。

有一部洪金寶執導的《一刀傾城》,讓我百看不厭,出演譚嗣同的正是“大哥”狄龍,這次他演的中規中矩,沒有秀肌肉,也沒有刻意表現武功,雖然譚嗣同本人確實是文武雙全。

李敖為何用“法源寺”為此書命名?

去留肝膽兩崑崙——從譚嗣同的生死抉擇想到李敖和黃三的故事

憫忠閣

法源寺,原名叫憫忠寺,是唐太宗為紀念跟他一起北征高麗陣亡之將士而修建的,後來這個寺院裡發生了很多既悽慘又悲壯的故事,比如明末袁崇煥遇難後,其屍骨被義士捨命護送至此做超度。

李敖把戊戌變法那段歷史與法源寺的典故融匯在一起,突顯了此書的思想深度和時間跨度,彷彿歷史在不斷地重演,那種深入骨髓宿命感發人深思。

譚嗣同作為書中的主人公之一,也是本書的靈魂人物,李敖通過譚的語言和行為來講述自己對那段歷史的反思。維法變法註定會失敗,從歷史到現在,改革派幾乎沒有成功的先例,無論是王安石的變法還是張居正的變法,無一例外都是以失敗告終。

為什麼會這樣?原因很複雜,當權者為維護既得利益是絕對不會允許變革的,而廣大民眾又總是缺乏自覺意識,安於現狀得過且過,改革者夾在中間處於兩難之中。

譚嗣同早就看清了一切,他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選擇了用自己的生命來喚醒大眾,這是一種願意為理想捨生取義的犧牲精神。

現實中的肝膽兄弟,選擇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革命成功了,滿清被推翻了,民國建立之後,中國並沒有煥然一新,貧窮落後捱打的局面依然如故,很多人都在反思,魯迅是最早洞察真相的先知,他一生都在吶喊,希望喚醒民眾。

李敖,也屬於清醒者的一員,他與國民黨政權鬥爭了幾十年,坐牢長達七年,被查禁封的作品數不勝數創了記錄,他寫此書既是在回顧歷史,也是在尋找答案。

李敖構思《北京法源寺》的時候正在臺北坐牢,獄中禁止寫作,他只能用頭腦來進來創作。這本書問世時已經是一九九O年,此時他的好朋友黃三已經捨棄了在美國的生意,潛心研究佛教經典,開始在各地講經說法。

去留肝膽兩崑崙——從譚嗣同的生死抉擇想到李敖和黃三的故事

黃三的書

黃三,祖籍湖南湘潭,父親黃雪村曾是李宗仁的秘書,是一位著名的書法家,母親是左宗棠的曾孫女。1969年黃三由臺灣赴美留學,在加州約翰斯頓學院修國際關係,並擔任研究助理,著有《中國曆來對婦女的殘害——割肉事親》(曾譯成英文)。1980年開始從商,1989年在北京新華書店,買到趙樸老所著《佛教常識答問》一書,由此開啟了佛緣,之後專心研究佛法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黃三比李敖小十一歲,李敖曾在他的書中評價“黃三是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好漢”,認為他是自己的小兄弟。在李敖被捕時,黃三在海外為李敖奔走呼救,因此被國民黨當局列入黑名單,可以說他們倆是一對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2009年6月,黃三因病去逝,李敖對此非常惋惜,對黃三有病卻不去醫院治療感到無法理解。

“這就是我對人為什麼失望。就是他們不能和我共始終,一段時間是好朋友,一直還有來往,可就是不明白為什麼現在差那麼遠。” (2009年7月李敖答《南方人物週刊》記者問。)

黃三是一位追求真理、關心大眾的人,從臺灣到美國,他摸索著、抗爭著、思考著,他曾做過虔誠的天主教徒、激進的自由主義者、社會主義者、不可知論者、無神論者,最終選擇了佛法。李敖說他迷信地藏王菩薩,我不想去評價誰對誰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也都會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生存還是死亡,是個永恆的話題

在生與死的關頭,譚嗣同選擇了死,他短暫的一生光彩奪目,比活下來的康有為、梁啟超更讓人敬佩。

我個人認為譚嗣同的死,與其說是在踐行大乘佛法的信仰,倒不如說他是稟承了墨家的精神——義之所在,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這是我們這個民族富有血性與陽剛的精神傳統。

從譚嗣同的身上,我分明看到了墨家精神——既有激情和勇氣,更有擔當和犧牲。墨家並沒有失傳,而是已經融入中國人的血脈和靈魂之中。

墨家既有科學探索的求真意識,又具備宗教性的超越品質,譚嗣同的《仁書》對此有過研究,可以證明他受到墨家思想的影響,遺憾的是李敖忽視了這一點,他始終是反傳統的自由主義者。

譚嗣同,1898年在北京就義,年僅33歲。
黃三,2009年病逝於美國,享年63歲。
李敖,2018年病逝於臺灣,享年83歲。

謹以此文,致敬這些追求真理的人。

因為你們,讓我看到了雖然不同卻是異彩紛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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