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一個普通的三月雨天，我和spring各自安靜地，處在房子的一角。
spring在準備考試，我在收拾置物架，然後她的播放器輪到一首五月天的歌。
那首我不認識，我也沒有問spring那首歌叫什麼，不重要，五月天的歌對我來說，是一種感覺。
心血來潮念起十七歲大雨，和喜歡了很久的人，一起慌亂回家時的心動。
這不是我編出來的爛俗青春文學，是我真實經歷過的雨天。
我問spring：“你有看過演唱會嗎？”
她說有啊，我又問她是誰的演唱會。
她說五月天。
我心裡有點開心，關於spring的記憶沒有出錯。
“你和誰一起看的演唱會？”
“和以前他們幾個。”
以前他們幾個，指的是以前一起玩過的幾個人。
那天那場演唱會上，有兩對情侶，spring和另一個友誼深厚的女生，六個人。
以前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我也認識他們。不過聽完spring的回答，才完整地想起來整件事。
因為運氣好，大家可以拿到那場演唱會的贈票，就興奮地組隊了。但自己當時為什麼沒能一起去，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耐人尋味的是，兩對情侶在去年已經分開，就連spring和那位女生，也已經沒有聯繫。
不同的是，圈子裡的人，幾乎都看著兩對情侶，一直鬧到最後互相撕扯，從深愛到憎恨。
而spring和那位女生只是很平和地，心照不宣地互相疏遠罷了。因為spring無法忍受，卻又不能揭穿，她似有若無地，不斷包庇一個撒謊的人。
六個人，可以有無數種一起玩的組合，如今竟是誰跟誰都再沒有聯繫。
“當初一起去看演唱會的人，現在都分乾淨了。”我笑著說。
spring沒反應過來，安靜了一會後，才瞬間頓悟了什麼一樣，大喊了一聲：“是哦！”
或許是，如今每天日子過得已經習慣到，不會突然去回想，當時到底是誰陪過自己，也不會想起來清算，他人和她人和自己，現在算什麼關係。
分開這件事，有時連當事人都沒反應過來，它正在發生，或者在過去某個不經意的節點，已經漸漸既定。
以後都不要再抱怨，為什麼別人不與你分享身邊的悲歡離合了。
分開，有時是無從說起的。
我們常常會覺得別人的分開是突然的。
你明明看著他們在朋友圈裡幸福了很久，在任何一個社交平臺，分享擁有彼此的甜美日子。
然後有一天錯愕地發現，他們已經離開對方。
這件事我是在二十歲那年，才變得不再驚訝的。
那時有個同班的大學同學，男生高中喜歡了她三年，最後畢業的時候才終於在一起。
雖然那位男生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大家也都沒有交集，但這件事幾乎全班同學都知道。
因為男生對她實在好，零食一箱箱地寄，護膚品也挑最當紅的送。當然除此之外，兩個人都很疼惜對方，出遊的合照，誇讚男朋友的話，塞滿了女生的朋友圈。
熬過高考，熬過異地，見過父母，相愛很久，這些都讓我在普通的一天夜晚，看到女生分享一首經典的分手快樂時，錯愕不已。
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可以讓他們選擇分開。
後來一個下午，也是簡短一條朋友圈，一對鬼馬有趣的師兄師姐也分開了。
那時我一直覺得，人群中他們最懂欣賞對方，搞笑起來彷彿有靈魂的默契，跟這樣的對方在一起，生活會很歡樂吧。
那之後，我就沒再去想，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大家分開。
似乎，我們只能遙遠地，觀賞到別人的歡喜。
而他人相處之中，那些沒有心情分享，卻又是最重要細節的雞毛蒜皮，總不會被擺上檯面，更不會被我們看見。
我們於別人，何嘗不是這樣呢。
所有的關係裡，從來就沒有你我所以為的——特別的一對。
所有人都一樣，“分開”是隨機偶然的。
刪除了一份歌單。
在想“分開”這件事的時候，我腦袋裡出現了很多過往的畫面。
其實分開這個動作，並不全都像我們想的那麼沉重，它普通到，每天都在我們身上發生。
因為我們不可能每分每秒都跟一個人在一起，那就意味著分開一定會發生，或長久或短暫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幾年前離開朋友家的那個早上。
雖然她是我的師姐，但我從來沒叫過她師姐，總覺那樣叫太生分，叫不出口，於是從第一次見面便親暱地稱呼彼此的名字。
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是很奇妙的，有些人你叫不出口名字，非要帶點輩分才順口。有些人初初相遇，一拍即合，像是認識許久。
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天見面，挽著她的手，帶她去我的宿舍。
直到她畢業後，我們隔空陪對方吃飯；直到我從學校輾轉坐車去她的城市；直到我在她家住下；直到我們一起去看話劇，去遊樂園過萬聖節，去吃越南菜，去第一個會面我那時的準男友。
離開她家回學校的那個早上，我們很早就起床，她先起了，然後在我耳邊輕輕地叫我，而我真的困到睜不開眼睛。
洗完臉還沒來得及擦點乳液，吃完她媽媽準備的早餐還沒來得及喝口水，跳進她的車裡還沒來得及坐暖，我們就分開了。
因為她送我去公車站之後，還得趕去隔壁市上班。
離開的那天早上，我其實有點落寞，一個人站在沙塵飛揚的陌生路邊，等待一輛未知的公交車，匆忙又疲倦，跟幾天以來快樂悠閒的狀態太割裂了。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下一次見面，也是目前為止最後一次見面，是她的婚禮。到現在她已經有一個大眼汪汪的可愛女兒。
作為新手媽媽凌晨起夜的她，碰上我剛準備睡覺的時間聊上幾句，沒想到我們竟是以這種方式，終於實現零時差。
但要像那年一樣，再去她床上聊少女心事到凌晨三點不願睡，恐怕很難了。
想到這裡我又覺得，人與人之間是——
短暫的相聚，長久的分離。
短暫，是因為那段日子難得快樂，是人生中為數不多，值得珍藏，值得後來回憶的日子。
不管跟對方在一起那段日子，是一年，一個月，還是三天。
因為愛你，所以短暫；因為愛你，所以長久。
最後，spring在我家陪了我半個月，離開我家的那天下午，我的狗狗一直蹲在門邊，他們過一會就要走到門縫裡嗅嗅。
他們以為人明明就在門後，怎麼還不出來呢。
蹲了太久，累了就回來趴著，望住門口的方向繼續等。
看著他們頑固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很心酸。
然後我就絕情地告訴他們：“姐姐走啦，不會回來啦，不要在那裡等了。”
我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懂，不過被我無情呵斥後，他們仍然堅持等了一會兒，然後就走回來睡覺了。
我突然覺得，如果要在分開的時候，繼續心酸地等待重逢的那一刻，還不如就接受，也許真的就沒有下一次。
分開是無從說起的，分開是隨機的，我們誰都無法鐵定擁有誰。
即使與你白頭都在一起，我們也終將有一次長久的分離。
當把我與你一起的這一生，扔到浩瀚的時間裡，又算得了什麼呢？也終究因為不捨而短暫。
可能也正因為這樣，人類的身體才會擁有自主永久保留的功能吧。
我的身體會因為一首歌，就能想起關於你的感覺；即使沒有我參與的故事，也能準確地記住發生過在你身上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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