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絲網落花，也要留春住――說路易絲－布爾喬亞
對於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來說，她長壽，她旺盛，她的作品種類豐富多樣，留下的作品亦是十分的可觀，是一部巨大的當代藝術史詩，她有點象畢加索那樣在藝術的領域裡的強勢，而且智慧不因老去而衰弱，反而是愈老愈換髮藝術的青春，她就象她雕塑的蜘蛛，結著藝術之網，把無邊春色留住，成為永恆的象徵。
成為一個大牌的藝術家有時應當得益於童年的挫折，在一個傳統一點的法國家庭裡，男孩的傳宗接代與中國沒有兩樣，女孩為這種大男子意識的父親所看輕，有關路易斯的童年故事大家熟悉，而且以我們中國傳統人的理解其實亦不會有太多的區別，大體上是一樣的，而且我們中國的父親往往是一直生出男孩為止，而且對於未能成為男孩的女孩總會取名“招弟”，“引弟”之類，希望以此“聰明”地引出弟弟來，亦即男孩來。所以我們中國為什麼有超生游擊隊，為了生男孩不怕罰款，雖然今天開放二胎，不過人們對於鄧的政策，還是有點“咬牙切齒”的。
這好象扯得太遠了，其實不遠，不要忘了我用了中國的詩句來作為文字的標題，因為路的藝術範圍太廣博，我只好專注一下蜘蛛的部分，所謂春色的部分，可以與性，與快樂，與溫情，母性，與生命，與迴歸心態，返樸歸真意味相關。
因為挫折造成藝術家焦慮的心結，藝術的活動同時是她的療藥，平衡的媒介，她在這種不是很輕鬆的工作中獲得渲洩與平緩，藝術的生活往往把她與她所塑造，所描繪的對象融合為一個整體，往往是對象是她她是對象的感覺，這個若以中國畫家金農的梅花是我，我是梅花的心理理解，也就不難理解當今的現代藝術這些看似複雜紛紜的現象，只不過是象徵的對象有別罷了。
路氏的蜘蛛以雕塑與織布造型兩個部分，前者是以賈科梅蒂那種瘦硬的風格運用到她的蜘蛛製作中，而且往往十分的寫意，並不拘泥於準確的造型，只在大致的風貌，這些巨型的雕塑往往立在一個環境空間中，與城市的景觀相配合，看上去有點奇奇怪怪的，按中國人的理解是不太和諧，其實這正是西方現代藝術的可貴品質。
單憑圖片，我已經感覺到無限的張力，或視覺震撼力，我總覺得那種格局，有點象是立體的線條在宇空中畫過，這種黑色且瘦硬的構成較之賈科梅蒂“燒焦”的瘦子還要令人震撼，因為以生物的形象來象徵她自己，她的靈魂，她的愛戀，她的溫情，她的夢想，她的驕傲，她的慾望，彷彿她立於蒼茫的宇宙間，她要抗爭，她要笑傲，她的雄壯的女權力量，對於童年不幸的一個靈魂的洗浴，她的蜘蛛，那一身的黑，黑色的力量，叫黑寡婦亦是可以，不過此黑寡婦蜘蛛沒有毒性，只有藝術的溫情與能量，結織的亦是溫情的網，這個正好與她的織成的網狀構成作品並看，相交融，相聯想，這種平面的作品某種意義上獲得一種迴歸，有點象中國的女紅，實際上歐洲的婦人亦是長於女紅的，只是不歐洲不叫女紅罷了。這種巧手正好融合了作為女性的路易斯天性自然的一面。無論是她的蜘蛛雕塑與織品的網，皆使我想到的“蛛絲網落花，也要留春住。”的中國詩句，這個詩句在豐子愷的漫畫中亦出現過，東方人與西方人，作為人，可能有所區別，但卻不少共性的一面，對於孤獨的人生，心理的狀態，焦慮，不安，落寞，皆會有相近的情勢。
我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藝術家對於這個古老又陌生的命題總是會環繞在心頭，揮之不去，一個人一個生物立於蒼茫宇宙中，所生為何，所死為何，皆在思慮中，我思故我在，為何路氏會幻想蜘蛛的意象與自己的同一，為何以此“毒”形象象徵自己，她要編織什麼，她要網絡什麼，這個不可能有一個確定的給出，藝術的未知空間是無限的，你作為觀者能填空多少就是多少，深度，貼近度，程度，共鳴度，皆因人不同而呈現多姿多彩的。
在最近的兩個世紀，女權主義的興起，瀰漫在東西方，也許在西方的女權主義是在自由的狀態下形成，象薩特的情人西蒙－波娃還有專門的論述，剖開同性的心理深處，縱是在東方，文革專制主義的大陸，亦在“婦女能頂半邊天”的行政情勢下的推動而進入一種與西方世界有別的女權主義。不僅是在藝術界，而今的政治世界的女權主義的成果是十分的驚人，冒出多個武則天和慈禧太后，而且路氏的國籍地亦將誕生美國的武則天，儘管其年紀偏大，但其政治的能量不減反增，整個世界真的要返樸歸真，要回到母系世界？這個其實也是可能，甚至是規律，是一個螺旋上升時的回到原點，路易絲－布爾喬亞的作品反映了這種心情與趨勢。
若說路氏是黑寡婦，但這個藝術界的黑寡婦卻是沒有世界毒害的，相反的卻是一種心理的療藥，一種批判的象徵，一種網絡藝術母性溫情，愛慾人生的宇宙空間，她紡織的世界沒有戰爭，沒有復仇，沒有殘殺，沒有歧視，只有積極進取，只有雄起，往往用陽具來揭示，只有母胎世界，子宮世界，乳房世界，這個不完全是一個浪漫小屋的境界，而是一個避風港灣，所以路氏雖不善畫畫，曉畫莫如她，她那不怎麼熟練的畫技所繪的就是乳房，碩大的乳房，用水紅色的顏料，還有孕婦與其中的胚胎，即將誕生的生命，或者永存在母胎的“我”，未出世時的“我”，本來的“我”，這個不正是回答了我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嗎？她要編織的不是世俗世界的庸俗，不是罪惡，不是對立，不是仇恨，不是歧視，不是壓迫，不是欺騙，不是搶奪，不是羞辱――而是溫情（管它是資本主義還是共產主義的溫情），是愛慾，是母性，是大地，是坤，是土，是陰，是水，是生命的起源，她的表現，她的象徵，就是超階級的普遍意義的愛，溫情，欲，生命，源泉，這便是路氏藝術的一個核心的部分，一個主線，亦是她蜘蛛形象的放射性的力量所在。
西方的人總是感覺焦慮，希望回到母胎，東方人彷彿是想回到大地，迴歸自然，其實心態與情勢，沒有太多的相異，編織這個溫情的宇宙與世界，誘人的空間，網住春色的人生，網住生命，網住愛慾，網住人生的留戀，與東方惜花葬花的心理同構，迴歸大地在東方其實亦是迴歸母胎，視大地為母，入土為安。
儘管西方談心理的書籍多，看不過來，但路易斯的作品的視覺揭示，足以使得觀者獵取更多的觀感，喚起一種聯想與想象，閱讀到更多的意味。（作者：雷家林)
閱讀更多 雷家林書畫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