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一萬年也打不倒"


在一次,有一位著名學者曾向毛澤東同志提問說:"主席為什麼說(舊體詩詞)怕謬種流傳,誤人子弟?" 毛澤東回答道:"那是針對當代青少年說的,舊體詩詞有許多講究,音韻、格律,很不易學,又容易束縛人們的思想,不如新詩那樣'自由'。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舊體詩詞源遠流長,不僅像我這樣的老年人喜歡,而且像你這樣的中年人也喜歡。我冒叫一聲,舊體詩詞要發展,要改革,一萬年也打不倒。因為這種東西,最能反映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特性和風尚,可以興觀群怨嘛,哀而不傷,溫柔敦厚嘛……"(參見董志英編《毛澤東軼事》第250~251頁,崑崙出版社1989年3月版)

下面,我想就舊體詩詞"一萬年也打不倒"來談談自己的看法。

一、詩詞有植根於文化傳統和文人的生命體驗

一個民族的文化心理,是一種積澱過程。詩詞是中國文化積澱過程中最美的結晶體。無論時代變遷,中國人內在文化氣質中總有與傳統詩詞血脈相聯的部分。詩詞在很多方面切合於在文化積澱過程中形成的中華民族審美心理。

詩詞


網上有一段話,我覺得能很好地說明我們的問題,摘錄如下:"中國的文人有著悠久的詩歌傳統,對於詩詞的境界有著自覺的要求,他們的每一首詩都是對人生意味的一次深入的探索,幾乎每一個無論窮達的文人,一生都是在詩歌中吟詠著他們的獨特的生命體驗。中國文人的生命就在這樣的探索中詩意化了,於是生活變成了審美的旅行,遭遇變成了藝術的觀照。以這樣的一種態度聚兩千年之功,中國的文化因而在世俗生活層面達到了精緻無比的境界,不瞭解這一點,是無法真正理解中國文人和他們的生存哲學的。"這段話,也可以轉換為:只要中國的文人存在,詩詞也就存在。詩詞創作是中國文人的文化生存的方式,是中國文人文化身份的認證,新世紀的詩詞必將是一種富於激情的文化迴歸。

我們可以非常自信地說,凡是植根於傳統,繼承傳統文人精神,且符合社會發展方向的東西,一定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它是打不倒的。

二、詩詞有屬於自己的別人奪不去的"自留地"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每一種文體也有自己的專擅。沒有哪一種文體可以包打天下,承攬表達所有類型的情感。事實上,每一種文體,在表達上對內容的要求都有固定範式,都有此文體不適合表達的情感。詩詞有其善於表達的特定類型的情感,比如登高、懷古、感時、壯志、羈旅、田園、聚散、憂憤、隱逸、快意、思鄉、懷親等。這些情感類型,在別的文體不太可能得到長足發展,這是詩詞的"自留地",別的文體奪不去。

詩詞


當代社會變化,一日千里。新生活,新事物,層出不窮。社會分工越來越精細,生活豐富多彩,人們的精神世界也極其複雜多變,這些都可以一或需要用詩詞來反映和記載。有許多新領域、新生活、新科技在期待詩詞的表現,比如航天事業、網絡生活、虛擬世界、智能機器人、IT行業、金融、股市、旅遊、動漫、街舞、塗鴉、基因、時尚、新醫療、國外風土人情……等等,這些都是詩詞需要關注的主題,也是當代人特別是年輕人所關心的,這方面的詩詞應更會受到他們的關心和喜愛。詩詞走進當代人的心靈,也是所有熱愛詩詞人的追求。

三、詩詞有適應時代發展需要的表現力

詩詞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具有強大的適應性,可以反映時代生活,表現時代精神。特別是"五四"以後的一些新詩健將們如聞一多、臧克家,"勒馬回韁作舊詩"是很能說明新時代依舊需要詩詞的。聞一多1923年1月曾這樣袒露心跡:"我的唯一的光明的希望是退居到唐宋時代,西窗剪燭,杯酒論文"。他寫了六年白話詩後,卻曾寫下了這樣一首古體詩,直抒心臆:"六載觀摩傍九夷,吟成鴃舌總猜疑。唐賢讀破三千紙,勒馬回韁作舊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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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子房的《浪淘沙·巴山背哥》寫道:

小子走巴山,踏遍渝川。背星背月背朝天。呵嗬一聲忙拄地,仰首巖懸。

日夜頂風寒,腳破鞋穿。為兒為母為家園。苦命二哥背不盡,背起人間。

寫小人物的環境艱窘和拼命生活,畫面生動,躍然紙上,一呼一嘆,動人心魄。

《紅豆》:

南國春風路幾千,驪歌聲裡柳含煙。

夕陽一點如紅豆,已把相思寫滿天。

這是書寫愛情的詩,形象、概括、洗練,有很高的美學價值,為人所公認的佳句。

女青年吳菲的《清平樂·失戀之後》:

曉風吹送,回首些些痛。燕婉深盟終底用?不過槐安舊夢。城郊紫陌荒寒,因緣世界三千。掃取頹枝怨葉,燒成一個春天!

女子失戀題材,在古代社會不可能涉足的,尤其是下半闕和結句,頗有新詩的意像和風格,且又是詩詞的形式。其愛情觀及其大膽表述,充滿時代氣息。

李申《送兒出國》:

叮嚀千百遍,默默理征衣。

天下爹孃願,盼飛還盼歸。

這首詩極具時代特色,可以說道出天下父母的心聲。

四、詩詞有便於記憶傳播的最佳單位句子長度

五七言詩,是最容易被人們記憶和傳播的。心理學家和語言學家揭示,短期記憶每次最容易接受的信息量是"七比特"("比特"即byte,意為"信息單位")。唐詩成為中國詩歌的一個高峰,就形式上言,與七言詩成型、格律完備有很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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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的主要句子為五、七言,而五、七言的單字組合,符合人的記憶廣度和接受通道。美國的一位著名心理學家G.A.米勒在1956年的《心理學評論》雜誌上發表了一篇《神奇的數字:七加二或減二:人類信息加工能力的某些侷限》,在文中,他引用了聽覺、味覺、視覺三個方面的心理實驗例子,發現了7這個數字對於人的信息接受能力來說,具有"某種支配表面現象的模式",是"異乎尋常"的。例如人辨別聲音的音高時,在5—7以下的音高時,可以準確無誤地識別,一旦超過這個數量就會出現誤差。因此心理學家便使用七點等級數量表來作為音高的判斷標準。在味覺的辨別中也是如此。人的味覺辨別通道是3.25比特的容量,也即6.5的辨別度。在視覺的實驗中就更有意思了。實驗者在熒光屏上以1/5秒的時間閃現由1—200多個點組成的隨機點群,被試的任務是報告其中有多少個點,在點數不超過5.6個時,被試的判斷決不會有差錯。心理學家把7點以下的數目稱為直接判斷(Subitize),把判斷7點以上的數目稱為估計(estimate)。這些例子都證明了人的短時記憶廣度在七這個數字上戛然而止,成為人的直覺判斷的閾限。米勒在文末說:"最後要問,神奇的七究竟意味著什麼?世界的七大奇蹟、七大洋、七大罪惡、昂星團中的七仙女、人的七次壽命、七層地獄、七種基本顏色、音階中的七個音符、一星期中的七天,這些究竟意味著什麼?……有可能在所有這些七的背後,存在著某種奧妙而又意味深長的東西,某種在召喚我們去揭示其中奧秘的東西。"古典格律詩從早期的雜言體到四言,從四言到五言,到七言後定型,成為中國詩歌的最為廣泛、最為普遍的形式。從這種形式的演化中,不也可以看出7士2在漢字表現中的作用嗎?因此我們認為格律詩以五七言為句,不僅是韻律的需要,也是人類接受信息的某種能力所決定的。在所有的句子中,五七言句子最容易被記住,也最容易傳播交流。

因此,從這個角度說,詩詞的傳播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是新詩無法比擬的。新詩誕生,至今已經有一百年了,可是仍然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格律形式,新詩企圖完全替代詩詞,也是不可能的。

另外,新詩,經過百年的艱苦探索,至今仍未形成達成共識的審美規範。新詩,作為一種文體,遠未成熟。新詩的不成熟、不成功,也給詩詞留下了生存發展的空間。

總之,正如葉嘉瑩先生所說的:"詩詞中有生生不息的力量。"正是有這種生生不息的力量在,所以,我們堅信詩詞"一萬年也打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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