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丨蔣超 沈興超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自因疫情停課以來就一直翹首等待復課的張女士，終於在3月31日等來了愛樂樂享國際早教中心成都光華中心的電話（下簡稱：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卻沒想到對方告知的竟是機構停止運營的消息。“給我說現在中心經營不下去，會把我們報的課程轉到別的地方”，張女士提出退費，卻被告知特價課不退不換。
對此，張女士表示，難以接受，涉嫌霸王條款。
張女士告訴記者，自己於2019年1月在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繳費14983元，為孩子報名了為期2年的116節早教課程，到現在還有59節課沒上。“對方說我如果不籤（轉課協議），後面可能啥子都沒有，我腦袋一熱，加上心裡也確實擔心雞飛蛋打連轉讓課都沒了，就簽了。但心裡其實還是想退費。畢竟對另外一家轉課的機構也不熟悉。”
張女士簽訂的轉課協議
像張女士一樣希望退費的家長不在少數。據家長自發統計，截至4月1日中午，已有30餘名家長進行了退費登記，其中有家長還有近200節課程未上。
事實上，這已不是愛樂樂享國際早教中心首次“出事”了。2019年10月，紅星新聞記者便對突然停課的愛樂樂享成都凱德天府店及西村店進行了報道。當時，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還特別發表聲明，稱光華中心一直獨立運營，財務狀況良好且穩定。
然而半年時間不到，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也停運了。對於家長們提出的合理退費的訴求，截至2日中午，機構尚未給出令人滿意的明確答覆。
對此，北京藍鵬（成都）律師事務所律師王英佔建議大家去消協投訴，要求消協出面處理，進行協商。“如雙方協商不成，家長可選擇起訴維權，在處理過程中，應注意錄音，保管好合同、繳費憑證等證據。”
四川簡法律師事務所律師吳胤徵表示，“‘特價課不可退款’是否屬於霸王條款有一定爭議空間，但如果是由於機構自身原因導致無法繼續課程的，只要還有課程服務未履行完畢，且家長有相應證據證明自己已交費且機構違約，都可以要求部分退款。”
家長自述：
突然被告知中心停運
要求退費卻遭到拒絕
2019年1月9日，張女士在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為孩子報名了為期2年的早教課程。“原價一萬九千多，打折下來14983元，本來是96節課，又送了20節課，相當於是116節。”
張女士繳費後的收據
2020年1月初，上完年前最後一次課後，張女士就再也沒在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上過課了。“加上20節贈課，目前還有59節課沒上。”張女士原本一直在等待機構復課，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機構停止運營的消息。
3月31日早上10時許，張女士突然接到機構電話。“給我說現在中心經營不下去，課程給我轉到別的地方，我提出退費，對方卻告訴我特價課不支持退費”，張女士表示，“對方還說我如果不籤，後面可能啥子都沒有，我腦袋一熱就簽了。但心裡還是想退費，畢竟對另外一家轉課的機構也不熟悉。”
像張女士一樣希望退費的家長不在少數。據家長自發統計，截至4月1日中午，已有30餘名家長進行了退費登記，其中有家長還有近200節課程未上。
事發後，多名家長連續兩日到機構店面討要說法。經公安等部門介入，機構決定按協議約定為不願轉課的家長退費。家長髮來的協議截圖顯示，
如上過全期三分之一以內的課程者（不含贈課，下同），扣除合同生效後實際付出的費用後，退還剩餘課程費的50%；如上過一半以內的課程，退費剩餘課程費的30%；上過一半以上的課程，不退還費用。
家長髮來的協議截圖顯示，如上過一半以上課程，（機構）將不退還費用
協議還特別指出：退款部分將扣除乙方已經在合同生效後實際付出的費用（如：5%愛樂國際品牌管理費用，5.5%國家銷售稅、1-2%刷卡費，5%早教顧問佣金等）。
“我去年7月繳了13600元，加上2節贈課，一共買了122節課，目前才上了15節，對方卻只願意給我退4900元，要扣除我8700塊，相當於（上過的）每節課要580元。這也太霸道了嘛！”
包括鄭女士在內的多名家長均表示自己不接受目前的退費方案，並紛紛質疑：“機構自己運營不下去，無法再提供教學服務，是機構自己違約了，憑啥要我們家長來買單呢？”
現場探訪：
機構店門緊閉
已與同樓層機構簽訂轉讓協議
2日早上10時許，記者來到位於成都市青羊區中鐵西城新天地15號樓二層的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發現機構門前空無一人，緊閉的店門內還擺放著各類設施。
實地探訪中，記者發現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店門緊閉
走訪中，同樓層有商家告訴記者，“（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前兩天（31日、1日）都開起的，兩天都有很多家長來圍堵，警察都來了的。”
商家的該說法隨後得到了中鐵西城新天地物業服務中心的證實。“前兩天機構確實有開門，也有家長來要說法，但具體情況我們這邊不是很清楚。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此前並沒有拖欠水電費、物業費。”
那可以給到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負責人的聯繫方式嗎？面對記者的要求，對方以個人隱私不便透露為由拒絕，並建議家長們報警處理。
據家長介紹，接收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學員的機構為同樓層的菁智媽媽嬰幼兒成長中心（下簡稱：菁智媽媽）。採訪中，記者從菁智媽媽獲悉，雙方於3月29日正式簽訂了轉讓協議。
記者從菁智媽媽獲悉，雙方於3月29日正式簽訂了轉讓協議
協議顯示，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現有學員294人，涉及總課時數為11409節，對方擬將現有會員資源、場地租賃權及相關設備設施整體轉讓給菁智媽媽。雙方約定於4月2日完成轉讓交接手續。
“對方3月底才聯繫我們，談學員接收和場地轉讓的問題。前兩天，我們這邊的工作人員也都過去幫忙處理了轉課的事。”菁智媽媽負責人告訴記者，“我們約定的是今天下午和房東籤轉租協議，（順利的話），從這個月開始，愛樂樂享那邊的房租就由我們來交了。”
關於學員退費問題，菁智媽媽表示，協議中約定的是：由甲方（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負責處理不同意課程轉讓的會員退費及產生相關法律糾紛的全部事宜。
協議約定：由甲方（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負責處理不同意課程轉讓的會員退費及產生相關法律糾紛的全部事宜
2日下午，記者曾多次撥打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客服電話，均未予接聽。
新聞回顧：
該品牌並非首次出狀況
去年10月全國多家門店陷入跑路風波
事實上，這並非愛樂樂享國際早教中心在成都第一次“出事”了。早在2019年10月，該品牌成都凱德天府店與西村店便陷入“跑路”風波。（點擊查看此前報道）
去年10月，紅星新聞記者便對突然停課的愛樂樂享成都凱德天府店及西村店進行了報道
去年10月19日凌晨1時許，愛樂國際早教成都中心官方微信公眾號推送了“致愛樂會員家長的一封信”。信中，總部負責人任重對“直營店的突然關閉給各位會員家長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和損失”表示抱歉，並承諾自己不會“跑路”，會把事情負責到底。
由於事發當天正值週末，不少家長聽說愛樂樂享“跑路”後，都趕到成都凱德天府商場討要說法。然而緊閉的店門內空無一人。門上商場張貼的告示稱，愛樂國際於18日晚間宣佈破產，成都睿樂教育諮詢有限公司位於天仁路388號03-31號店鋪也在破產清算中。得知消息後，我方已與工商、公安等相關政府機構聯繫並報備。為保證顧客合法權益，請愛樂國際的顧客儘快與該公司負責人進行聯繫並及時跟相關政府部門報備相關情況。
告示中提到的成都睿樂教育諮詢有限公司（下簡稱成都睿樂教育），成立於2014年11月13日，註冊資本為50萬人民幣，法人代表為苗新星，佔股比例31%。智童啟德（北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則持有成都睿樂教育51%的股份。這也就是家長們所說的凱德天府店是該品牌的“直營店”。
當時，經過多日協商，涉事雙方才就轉課、退費等事宜基本達成協調。沒想到短短几個月時間，愛樂樂享又“出事”了。
機構起底：
與成都西村店運營公司有法律糾葛
聲稱獨立運營，財務狀況良好且穩定
據瞭解，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背後資方為成都潤承科技有限責任公司（下簡稱：成都潤承科技）。天眼查顯示，成都潤承科技註冊資本為30萬人民幣，成立日期為2016年02月03日，法定代表人為劉潤天，其持股比例為51%，公司監事周夢林持股比例為49%。
從股權結構來看，成都潤承科技與愛樂樂享總部資方智童啟德（北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並無聯繫。換言之，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為獨立運營的加盟店，並不屬於愛樂樂享總部直營店。
記者在天眼查注意到，2018年12月，成都潤承科技還曾因為侵害商標權糾紛起訴成都睿樂新星教育諮詢有限公司。而後者正是愛樂樂享成都直營店西村店、凱德天府店運營方。
天眼查判決文書顯示，成都潤承科技在2016年3月9日與愛樂樂享總部智童啟德北京公司簽訂《“愛樂樂享”品牌特許經營合同書》，約定潤承公司在其經營場所——成都市青羊區中鐵西城新天地15號樓二層周邊半徑5公里範圍內享有在教育、幼兒園等服務中使用“愛樂樂享”商標的獨佔使用權。
成都潤承科技認為睿樂新星公司開設並經營的愛樂樂享成都西村中心店距潤承公司經營場所的直線距離不足5公里，嚴重侵害了自身的商標權，要求對方停止侵權、賠償損失。但其相關訴訟請求最終被法院駁回。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記者還在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官方微信公號發現，2019年10月21日，也就是紅星新聞記者報道愛樂樂享成都凱德天府店與西村店突然停課當天，愛樂樂享成都光華中心官方微信公號對此做出聲明，稱光華中心一直獨立運營，財務狀況良好且穩定，“其他中心停課不會對本中心的早教業務，以及我們的會員產生任何影響。”
律師說法：
機構主動違約應承擔違約責任
相關退費規定涉嫌違規
“特價課也是有對價的，在沒有消費且早教中心停止提供服務的情況下，消費者顯然有權要求機構退還相應的費用。商家假如以特價課不退不換為由剝奪消費者的合法權利，涉嫌違規。不過，假如家長已經簽訂了課程轉讓協議，那麼，除非可以拿出有力證據證明自己是被誘導簽訂的，不然家長很難再要求早教機構退費。當然，如果受讓方無法按協議提供相應服務，家長也可以要求受讓方退費。”
關於協議中退費的相關規定，北京藍鵬（成都）律師事務所律師王英佔也認為不合理。“‘上過一半以上的課程，不退還費用’涉嫌霸王條款，‘退款部分將扣除管理費用、刷卡費、佣金’涉嫌違規，據相關規定，消費者在消費時，商家不能收取服務費之外的費用。”
王英佔指出，“而且，目前是機構方在課程服務合同履行過程中停止提供服務，是對方違約，對方不僅應承擔退還未提供服務部分的費用，還應向消費者承擔違約責任。 ”
如果家長不滿意目前的退費方案，王英佔建議大家去消協投訴，要求消協出面處理，進行協商。“如雙方協商不成，家長可以選擇起訴維權，在處理過程中，消費者應注意錄音，保管好合同、繳費憑證等證據。”
四川簡法律師事務所律師吳胤徵表示，“‘特價課不可退款’是否屬於霸王條款有一定爭議空間，但如果是由於機構自身原因導致無法繼續課程的，只要還有課程服務未履行完畢，且家長有相應證據證明自己已交費且機構違約，都可以要求部分退款。”
不過，吳胤徵還指出，如果家長在自願協商的情況下下籤訂了轉課協議，那麼協議就具有約束力。家長如果還想要退款，除非能夠證明籤轉課協議是非自願或者被誤導、脅迫、欺騙等情形，否則很難。
就機構在協議裡關於“上過一半以上的課程，不退還費用”，以及“在課程費用之外額外扣除家長管理費用、刷卡費和佣金”的約定，吳胤徵認為並不合理，“在法律實踐中，相關實際付出或者已支出的費用，是需要提供相應的憑證才可以支持的，並不是合同中直接約定就直接有效。如果家長不滿意目前的退費方案，可收集相關證據起訴維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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