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波《大象席地而坐》——你看見那隻滿洲里坐著的大象了嗎


只有看話劇我才會看很長時間的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遇到這樣一部接近四個小時的電影。我知道看完後我應該會寫些什麼,不是影評,不是觀後感。

電影裡有四個主人公,一個為朋友出頭無意背上命債的男生,一個和母親無休止的爭吵著於是和學校副主任關係曖昧的女孩,一個被兒子兒媳催著去住養老院的老人,一個和朋友老婆睡了導致朋友跳樓的男人。

這樣的四個人,因為一個關於滿洲里大象席地而坐的傳說聯繫了起來。"滿洲里動物園有一隻大象,它他媽整天就坐那,可能有人老拿叉子扎它,也可能它就喜歡坐那,不知道,然後好多人就跑過去抱著欄杆看,有人要扔什麼吃的過去,它也不理。他們都對這個叫滿洲里的地方充滿嚮往,這種嚮往,是他們一次次絕望的走在街頭時對生活最後的期待。

一個被欺凌的同學對男孩說,“ 世界是一片荒原,這本書裡說的,我很感動。”他為被總是欺負別人的同學指認偷了手機的朋友出頭,他相信朋友不會偷東西,而到失手使那人摔下樓梯之後,朋友告訴他,一開始就是他錯了,手機確實是自己偷的。

他想去滿洲里,卻沒錢買車票,他走向那個和他一樣絕望的走在路上的老人,向他借錢。那天老人失去了自己的愛狗,被一隻大狗咬死了,而他上門告訴別人時,對方卻只問自己的大狗在哪。

“你就說你要多少錢吧”“我就是來,告訴你,你的狗咬死了它。”“”你告訴我這個幹嘛”他帶著愛狗的屍體,離開。丟掉屍體時,遇到了男孩。“我沒錢,我自己都是住在陽臺上,退休金也不在我手上”。可最後他還是把錢借給了他。老人沒了狗狗,沒理由繼續在那個本來就是自己的房子裡住下去了,他換了件黑色外套,去了趟養老院。看見了他未來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他帶著孫女,準備去滿洲里。

女孩和母親說,自己和副主任的視頻已經被傳到群裡了,她說在他那裡比和她住一起舒服,指責她總把家裡搞得亂哄哄的。而母親對她說的話,也總是汙言穢語。就像副主任曾對她說:“人活著是不會好的,會一直痛苦,一直痛苦,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就一直痛苦,以為換了個地方會好,好個屁呀,會在新的地方痛苦。”__後來副主任老婆帶著丈夫上門找她並對她進行辱罵時,她拿起了棍子把兩人打倒,離開家後也決定去滿洲里了。買票被騙的男孩誤打誤撞被為到處找他弟弟報仇的男人撞上,男人卻沒有報復他,反而讓人給他去買票,因為他問男孩想要去哪裡,而答案是他也想去的地方。他說自己本來也不喜歡自己弟弟,而事實上他父母對他也很差。

在車站,男孩,女孩,老人和他的孫女碰到了。老人對男孩說完一段話後,決定不去了,並把身上那件黑外套脫下來和男孩的薄外套換了。他說:你能去任何地方,可以去,到了你就會發現,沒什麼不一樣,我告訴你最好的狀況,是你現在在這裡;你離開了這個地方,你想那裡一定比這兒好;但是你不能去,你不去才能解決好這的問題。他帶著孫女準備回去,而男孩,追上他,讓他去看看。

故事的結尾,車停在路邊,在車燈照亮的地方,男孩踢起了毽子,後來其他人也加入進來,踢著踢著,電影在一聲大象的叫聲裡結束了。

副主任和老人的話和海明威的《太陽照常升起》裡那句“你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但你還是你。你沒法從自己的身體裡面逃出去”很像。我常常和別人說,也經常聽別人在說,以後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不論哪裡都好,只要不是這裡。就像很多人一樣。那個被我們叫做“以後生活的地方”肯定會很不同的,我相信,可我不是很自信,在此處並不快樂的自己,在那裡就一定能夠快樂。電影裡那個男人和自己喜歡的女孩說人從來就沒有舒服過的時候,想起自己曾經也和朋友抱怨過,和一些人相處很累,很不舒服,很不喜歡,所以我要丟掉。他當時也對我說,怎麼可能有總是讓人相處起來很舒服的關係。也許吧,就連能有個相處起來一直很舒服的人也只能是種渴望,就像他們想去看滿洲里那頭大象一樣。

電影快結束的時候,媽媽過來和我一起看,我給她講起了這個電影裡面的故事,一塊兒感慨著。車站幾人相遇時,我對她說,現在他們都無家可歸了。不知道怎麼就用了“無家可歸”這個詞,現當代文學裡背過一個名詞叫“零餘者:郁達夫小說用抒情的方式塑造出了真實感人的抒情主人公形象,這些抒情主人公大都是所謂“零餘者”,即“五四”時期一部分歧路彷徨的知識青年,他們是遭受社會擠壓而無力把握自己命運的小人物,是被壓迫被損害的弱者。這些“零餘者”同現實社會往往勢不兩立,寧願窮困自戕,也不願與黑暗勢力同流合汙,他們痛罵世道澆漓,或以種種變態行為以示反抗。他們也許是可以歸於這一類的。

寫到現在我沒提到電影裡這些人的名字,因為他們一定不止是他們而已,他們是大多數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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