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橋與小河,如同一對夫妻,相濡以沫

老家拆遷多年,想起常走過的橋,和那個我伴著它“嘩嘩”水聲入眠的小河,不由十分想念,便寫了一篇懷念的文字。

我曾不止一次在夢中回到過那片泛著清淡麥香的土地上。現在,它已經不在了,大片大片的粉紅鮮豔的桃花取代了翠色慾滴的麥田地。而我對那些逝去的,所謂故鄉的回憶也被深深地埋藏進枯黑皺巴的桃核兒裡,隨著人生的沉沉浮浮,丟進黑暗的一角去了。

我對於那土磚灰瓦的故鄉的記憶,最深的便莫過於那條秀氣的如同姑娘似的小河,與河上唯一的好像健壯小夥的橋了。河不深,沒有其他地方的河流那般蜿蜒,但這河特別安靜,就像舊時的小家碧玉,溫雅靜謐,惹人憐愛。窄窄的河道里清涼的如同綢緞似得流水緩緩淌過田環樹繞的村莊,向著遠方,邁著細碎的蓮步婀娜而去。水波盪漾,清澈澄靜,河兩岸樹葉婆娑,柳枝依依。每逢夏日,碧葉翠綠,流水澄亮,當微風拂過,那股子涼意直沁人心脾。我的故鄉雖沒什麼名山盛景,但這種田園牧野的風光也別有一番風韻。

這秀氣的河姑娘身上架著一座穩穩當當的小橋,橋由青灰石塊砌成,結實而又健壯。橋洞是一個大小適中的拱,弧度完美。每當起霧時,在縷縷熹微的陽光的照耀下,就宛如天邊斑駁的霓虹,架設在雲端上,伴隨著嘩嘩作響的流水聲,有一股“鵲橋仙路”的意境。

曾經,有無數人無數次從這橋上走過;曾經,有無數人無數次飲過這河中的水。橋的堅強,水的柔美,也融入了人們的骨髓,血液裡,永不磨滅。清晨,人們踏著橋的脊背迎接生命中的一段歲月;傍晚,人們在潺潺的流水聲中褪去了一身的風塵。橋為旅子送行,河則迎接遠來的客人。


老家的橋與小河,如同一對夫妻,相濡以沫

石橋流水


橋,鑄就了莊稼人樸實堅強的性格;水滋養了莊稼人細膩至微的感情。那架被時光腐朽外表的灰磚拱橋,當年不知出於何人之手,以鬼斧神工的造化,使得這本應毀壞的老橋又延續了多年生命,並且在一代又一代人的修補中,彷彿又煥發了第二春,變得美觀結實,擁有了充沛無窮的能量。河道從未加寬,因為害怕水漫金山,沖垮河岸,但那泥土也好像被橋定住似的,變得比水泥還要結實,歷經幾十年,也只僅僅減少一二許寸,堅固如初。

白駒過隙,時光在流水中偷偷逝去。日子也在杜鵑歡快的鳴叫與樹葉被風輕拂的沙沙聲中漸行漸遠。橋與河,也被那永不停息的歲月消磨殆盡了。

我再次踏入那片土地已是三年後的事了。那秀氣的如同姑娘似的河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一道乾枯晦暗的河道,瘡疤般橫貫在土磚灰瓦的村子間。河底乾裂,道道溝紋就彷彿母親頭上愈來愈深的皺紋,撕咬著我陷入回憶的心。而那橋,更是破敗不堪,表層幾近剝落,蜘蛛網似的紋路蔓延上他整個的身軀,宛如父親手上那些扎心的傷痕。橋拱也欠缺了些許弧意,像老人佝僂的背,一躬下去,就再也挺不直了。

橋是河的夫,河是橋的妻,相扶相持,濡沫濡血。


老家的橋與小河,如同一對夫妻,相濡以沫


又是一年夏日,卻早已淡卻了往日的詩意。水漫橋頭,將那老去的橋身沖塌了個乾淨,只剩下灰撲撲的一地碎石。河邊,人們肅穆的望著這離世的殘跡,河裡,響起了悠遠悲哀的蛙鳴。

在之後無數個身處異地,孤身一人的夜晚,我都會靜靜的懷念這橋,懷念這河,懷念在那片土地上生存過的人們,他們留給我的不只有逝去的傷悽,還有一股濃濃的眷戀。我知道,我早已被這塊土地所羈絆,我將由此出生,由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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