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勃羅·聶魯達,原名內夫塔利·裡卡多·雷耶斯·巴索阿爾託,智利的外交官和詩人。1904年7月12日,聶魯達出生在一個充滿大雨、火山、地震的智利邊境地區。13歲開始發表詩作,1923年,出版第一部詩集《霞光》(有譯《黃昏》),1924年他的著名詩集《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正式出版。1971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頒獎詞是“詩歌具有自然力般的作用,復甦了一個大陸的命運與夢想。”1973年9月23日,因為白血病,聶魯達逝世。
note1:聶魯達是因他仰慕的捷克詩人揚·聶魯達而取的筆名
note2:2015年,智利政府內政部一份文件首次承認,聶魯達很有可能死於他殺(維基百科)
聶魯達,是一個善於表達細膩情感的抒情詩人。讀他的詩,總會在其中找到自己情感的共鳴,他能把每個人朦朧的情感加以確定,把人們產生的斷斷續續的情感還原成大自然某一處、某一時的風景,從而加深這種情感的強度,讓人難以忘懷,稍不注意,你會覺得他是知心人,通透你的情感一切,這是一個優秀的情感心理師和意象畫家。然而他只是在描繪他自己而已。聶魯達詩歌的一大特點是情感濃烈,同時又流露地恰到好處,讓讀的人產生共鳴。此外,他又懂得詩歌的韻律之美,時不時運用大段的重複,讓情感表達更加激烈同時又朗朗上口。
在聶魯達的早期,他是一個質樸的詩歌創造者,沒學過理論,他只用他小時候見到的蜜蜂、蝴蝶、蜘蛛、琥珀、麥田、星星來表達他純淨的愛情,讓人感受他心中藍色風信子的顏色味道。在他20歲的時候,寫了20首情詩,又唱了一支歌。之後乃至21世紀的現在,人們發現,有一個人,他可以把每個人或失望、或憧憬、或失敗、或美好的愛情放到生活大廈的一隅,重新給予意義。這本20歲出版的詩集《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寫了詩人青春時期對純美戀人的朝暮,對美麗身體的鐘愛,對伴侶萌生的佔有,對相隔兩方的思念,對失去愛人的傷心。這本小小的詩集動人之處在於,詩人用最清澈的名詞,用最質樸的言語完好地表達一種參雜了不知道是糖、還是辣椒或醋的濃烈情感,勾勒了一幅幅帶著淡淡憂愁的美麗畫面——美麗地呼之欲出,思念後黯然神傷,悲傷時失魂落魄……他把人最複雜的情感歸還於本真的樹葉、麥地、群星,讓人把愛從參雜了不知道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混夜中又提純出來,還歸愛的本性。在那裡,每個人都會找到一種自己情感的更加清晰的表達,而不只是一句連自己也不知所云的我愛你。
我記得你去年夏日的樣子。
你是灰色的貝雷帽、一顆靜止的心。
在你的眼中,曙光的火焰鬥。
樹葉紛紛墜入你靈魂的池中。
讓我的雙臂如攀爬的植物般緊握,樹葉收斂你的聲音,緩慢而平靜。
敬畏的火中我的渴求燃燒。
甜美的藍色風信子纏繞我的靈魂。
我感覺你的雙眼遊移,秋日已經遠去;
灰色的貝雷帽,鳥的聲音,像一座屋子的心,
我深切的渴望朝彼處遷徙,我的千吻墜落,如琥珀般快樂。
孤帆的天空。山丘的阡陌:
你的記憶以光製成,以煙,以沈靜的水的池塘!
越過你的雙眼再過去,夜正發光。
乾燥的秋葉在你的靈魂裡迴旋。
——《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六)[李宗榮譯]
我們失去了黃昏的顏色。
藍色的夜墜落在世界上,夜裡沒人看見我們手牽著手。
從我的窗戶中我已經看見在遙遠的山頂上落日的祭典。
有時候一片太陽在我的雙掌間如硬幣燃燒。
當我的靈魂與你所明瞭的哀傷緊緊相系時我憶及了你。
彼時,你在哪裡呢?那裡還有些什麼人?說些什麼?
為什麼當我哀傷且感覺到你遠離時,全部的愛會突如其然的來臨呢?
暮色中如常發生的,書本掉落了下來,我的披肩像受傷的小狗蜷躺在腳邊。
總是如此,朝暮色抹去雕像的方向你總是藉黃昏隱沒。
——《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十)[李宗榮譯]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彷佛你消失了一樣,
你從遠處聆聽我,我的聲音卻無法觸及你。
好像你的雙眼已經飛離遠去,如同一個吻,封緘了你的嘴。
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滿了我的靈魂,
你從所有的事物中浮現,充滿了我的靈魂。
你像我的靈魂,一隻夢的蝴蝶,你如同憂鬱這個字。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好像你已遠去。
你聽起來像在悲嘆,一隻如鴿悲鳴的蝴蝶。
你從遠處聽見我,我的聲音無法企及你:
讓我在你的沈默中安靜無聲。
並且讓我藉你的沈默與你說話,
你的沈默明亮如燈,簡單如指環。
如黑夜,擁有寂靜與群星。
你的沈默就是星星的沈默,遙遠而明亮。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彷佛你消失了一樣,
遙遠而且哀傷,彷佛你已經死了。
彼時,一個字,一個微笑,已經足夠。
而我會覺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覺得幸福。
——《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十五)[李宗榮譯]
今夜我可以寫下最哀傷的詩句。
寫,譬如,「夜鑲滿群星,而星星遙遠地發出藍光並且顫抖。」
夜風在天空中迴旋並歌唱。
今夜我可以寫下最哀傷的詩句。
我愛她,而且有時她也愛我。
如同今晚的夜,我曾擁握她在懷中。
在無盡的天空下一遍又一遍的吻她。
她愛我,有時我也愛她。
怎麼會不愛上她那一雙沈靜的眼睛呢?
今夜我可以寫下最哀傷的詩句。
去想我並不擁有她,感覺我已失去她。
去聆聽廣闊的夜,因沒有她而更加廣闊。
而詩句在靈魂上,如同露水墜在牧草上。
我的愛若不能擁有她又有什麼關係?
夜鑲滿群星而且她沒有與我在一起。
這就是一切了。
遠處有人唱著歌。
遠處,我的靈魂因失去了她而失落。
我的視線試著要發現她,好像要把她拉近一樣,
我的心尋找她,而她並沒有與我在一起。
相同的夜讓相同的樹林泛白。
彼時,我們也不再相似如初。
我不再愛她,這是確定的,但我曾多愛她!
我的聲音試著找尋風來碰觸她的聽覺。
別人的,如同她曾接受我的千吻一樣,她將會是別人的了。
她的聲音,她的潔白的身體。她的無止盡的雙眼。
我不再愛她,這是確定的,但也許我愛她。
愛情如此短暫,而遺忘太長。
藉著如同今晚的夜,我曾擁她入懷
我的靈魂因失去了她而失落。
這是她最後一次讓我承受的傷痛。
而這些,便是我為她而寫的最後的詩句。
——《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二十)[李宗榮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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