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萬哲‖永遠飄舞的《紅腰帶》 ——沉痛悼念著名作家汪潤林先生

永遠飄舞的《紅腰帶》

——沉痛悼念著名作家汪潤林先生

●吳萬哲

吳萬哲‖永遠飄舞的《紅腰帶》 ——沉痛悼念著名作家汪潤林先生


避瘟期間,足不出戶,便成日日玩弄手機的惡習,誰在圈圈發個東東,第一時間一睹為快。昨日正翻間,扶風作家閏土先生一條信息驚呆了我:“今悉汪潤林老師不幸去世”。還發了我和他及汪先生一起的照片,我怕消息不實,特打電話相問,他說是真的,他也剛剛聽到。頓時,汪潤林先生音容笑貌便象放電影一樣從我腦際湧現。我隨手在朋友圈發了我和他的兩張照片,還一口氣寫了五六百字的留言,以示懷念。今晨醒來,我與汪先生長達四五十年的交往,又清晰地一一浮現在眼前,揮之不去。他那胖乎乎的身材,笑微微的面孔,那語速緊迫、底氣十足而略帶磁性的說話聲,一直縈繞耳際,不得不又坐在電腦前敲起了鍵盤……

汪潤林,陝西扶風人,1941年生,作家、戲劇家。1960年參加工作,先從教,後調縣文化館任創作幹部。70年代初開始文藝創作,著述甚豐,在現代文學、戲曲創作、理論研究等方面均取得了突出成就,一生髮表和出版各類文藝著作百餘萬字,代表作有大型戲曲劇本《剜心記》《貂蟬與關羽》《古道賦》《絲路奇情》,小說《古原》、散文《西府情女》、報告文學《法門佛寶再現記》、民間故事集《法門寺風物故事》、論文《民間文學應用說》等,最著名的當是他曾獲全國省市各項大獎、數易其稿的史詩般長篇小說《紅腰帶》了。他曾榮獲寶雞市文藝突出貢獻獎、陝西省優秀劇目創作獎、論文獎、中華全國藝術科研獎等30餘項,1997年5月被授予陝西省優秀民間文學家,同年11月晉升副研究員,曾任寶雞市作協理事、寶雞市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扶風縣文化館文藝創作組組長、作協主席等職。

我與先生的初識是在1976年。市上舉行“革命故事”創作改稿會,我有幸參加。作者將自己的故事唸完,講述創作經過,大家發言評點。那時人做事非常認真,發言很不留情面。他的故事《黨閣老和他的兒子長壽》,將西府地區流傳的一代明相黨崇雅教子故事寫得宕氣迴腸,令人叫絕。我第一次較為詳細地知道了黨閣老,知道了民間故事還有另外的創作手法。我提交的故事是《村故看戲》,當然很嫩稚,但他私下對我說:你的基本功不錯,語言非常好,多弄弄就會了。

吳萬哲‖永遠飄舞的《紅腰帶》 ——沉痛悼念著名作家汪潤林先生

幾年後,我去扶風開會,晚飯後和一個文友去拜訪他。他當時是縣文化館的創作幹部,住在一個很偏僻、很簡陋的房子。我們和他聊了大半晚上,我問到當時扶風很有名的作家馬友莊、吳克敬、陳乃霞、趙麥岐等近況,他都瞭如指掌。我說,你扶風作家咋這麼多?他說,扶風古文化底蘊豐富,愛好寫作的人很多,前些年扶風的文學創作培訓活動抓得很緊,一培訓往往會議室人就擁滿了人,便出了不少人才。

還有一次,我和一個朋友去找他,他不在,回農村老家幫夫人收種責任田去了。門板上粘著一張紙條,是給上學的兒子的留言,說他回家勞動去了,家裡捎來一些饃,讓兒子抓緊吃完,不要放壞。還說他不在,令兒子不要貪玩,抓緊學習,他回來要檢查云云。從玻璃窗看到他辦公桌上放著一隻竹籃,裡面放滿了家人新烙的厚厚的硬麵鍋盔。那張紙條令我至今記憶猶新,一是看到了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殷殷關愛,二是也讓人見識了一個作家的生存狀態。一邊是精神的高度追求,一邊卻是物質生活的極度艱難。果然,他在後來蜚聲文壇的短篇小說《古原》中,著力表現了一個作家這樣的生存狀態,寫一個西裝革履的作家剛剛坐著波音747從國外參加頒獎會回來,便到黃土地裡幫夫人收割責任田裡的麥子……這部小說反響很大,很專業很權威的《作品與爭鳴》雜誌轉載,還展開了討論。

新世紀初,得知他的長篇小說《周原風》出版,可書店卻無售,我托熟人買了一本,不幾天便讀完了。我感覺小說場面宏大,內容豐富,有《紅夢》《白鹿塬》的氣勢,果然好評好潮,榮獲市委、市政府“文藝創作獎”。我因一個喜劇小品獲“曹愚戲劇獎”也獲獎,頒獎大會上我們坐在一起,不覺聊起“周原風”。他說,小說寫好多年了,沒錢出不了,後來還是一個企業,他常給寫些東西,才資助出版的。市場經濟,令作家成了“文丐”,文人每每見面,總有吐不盡的苦水。我向他祝賀,他卻說小說還有許多不足,他還要重寫一次。一般作家,一部作品寫完也就完了,如有不滿意,也留待下一個,可他卻不,說重寫就重寫,後來將名字也改了,這就是第二版的《紅腰帶》。

吳萬哲‖永遠飄舞的《紅腰帶》 ——沉痛悼念著名作家汪潤林先生

《紅腰帶》無疑是汪先生的扛鼎之作、代表作。記得當時的媒體這樣報道:“陝西著名作家汪潤林創作的長篇鉅著《紅腰帶》步入世界,跨入國際優秀文學舞臺——2017年元月17日,《人民日報》海外網以標題《展現罕見百世圖卷》為題,隆重將這部鉅著刊播向全世界,並高度評價:該作品非常大氣,非常厚重,很精彩。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語言文彩均達到了高檔次藝術品位,作者在鍛造文本結構、描寫周原文化方面具有劃時代意義。中國作協副主席、著名作家賈平凹38次對其評贊可謂極其罕見”……

這以後,他到處奔波,想把小說改為電視劇,一次西安某家公司請他去談,在返回寶雞的火車上我們相遇了,他談了作品的影響力,談到著名作家賈平凹對作品的讚賞,而且省作協還給他專門召開了研討會,這些都是令人激動的事,但改編影視劇事卻老沒多大進展。

後來在市上一次戲劇創作改稿會上,他帶來了一部大戲《馬援將軍》,大戲寫得氣勢恢宏,波瀾壯闊,他還設想把此劇改編成多種劇種,走向海外。當時馬英九還在臺灣執政,他說馬曾回陝西祭祖,說到遠祖馬援。他與臺灣馬氏宗親會取得了聯繫,想爭取投資,將這部戲推到域外。因我去過一次廣西,在邊陲城市防城港看到許多紀念馬援南征交趾(越南)時的雕塑、文化遺蹟等,便講給他聽,他聽得很認真,我便感覺這個戲一定能一炮走紅,但後來聽說還是進展不理想。

他私下和我聊起這些,說:一部戲,立在舞臺上很好,但寫戲人卻實在不容易。人常說,戲,戲,一肚子氣。還真是的。如果寫小說,也許早成功了,可要弄成個戲太不容易了!我也深有同感,儘管劇本寫得籮筐裝,可要推出去卻難上加難。許多事,一切都進展非常順利,可要說塌火,一時半會就塌火了,連點徵兆也沒有,連點挽救的機會也沒有。他太熱愛戲劇了,如果他早年將精力致力小說,定會有更多的成就。

最後一次見面是在2018年夏的一個清晨。當時,我還在賴床,他打電話說昨晚從北京回寶雞了,住在火車站附近一個小旅館,想和我諞諞,問我有沒有時間?我忙說有。那天,天正下著雨,而且非常大。我急忽忽趕去,他早站在路邊接我了。他領著我穿過曲溜溜拐彎彎的小巷,來到一個很簡陋的旅館。他說,娃娃夥要給他登記大賓館,可他不願意,他說就睡一晚覺麼,花那冤枉錢幹啥?我知道,這是我們這一代窮怕了的人的通病,手邊雖說不缺錢了,但花錢時卻總要問個值不值當,能不多花就不多花。

我們坐在小旅館窄小的床鋪上,先問侯對方身體,沒三兩句就談起了文學。他一談起文學,便眉飛色舞,神采飛揚,滔滔不絕。他說,《紅腰帶》得什麼獎了,推向海外了,但他還不滿足,還要第三次重寫,這次預計還要加進幾十萬字,加寫一大部分周原兒女抗日,參加著名的中條山保衛戰的故事,將來可能要達到120萬字,準備出3卷本。我隨口給講了些故事,他當時還用筆記錄了下來。他雄心勃勃,可說自已畢竟年齡大了,精力不濟,看到我發表在《寶雞日報》長篇文論《文學陝軍與影視改編》,對我的觀點很是認同,叫我來是想讓和他一起將《紅腰帶》改編成電視連續劇。他說,讓我先好好看書,他出大綱,我執筆來改,弄上3部,長度將達120集。我擔心劇本寫出拍攝問題,他說,咱先把本子弄出來,再找投資方。以前許多家公司要拍,我看都是打流裡,靠不住,還要自己下手弄。他詳細講述了小說創作的起始、動因、人物設置、故事走向,和電視劇本改編思路。我也冒昧談了時下觀眾的電視劇口味,小說改編電視劇的一些體會,和他小說改編中的難度和不足之處,他表示認同。我們一聊就是一個上午,一直到下午一點多,才在一小飯館吃飯,我要請他吃米飯,喝點酒,算是給他接風,可他卻要請我吃麵,說在北京吃不到陝西面。於是,一人要了一大碗乾麵,剝了幾瓣生蒜,就著邊吃邊諞,完了,每人又喝了兩碗麵湯,如飢似渴地喝,才知道五六個小時盡說話了,連一口水也沒顧得喝。

吳萬哲‖永遠飄舞的《紅腰帶》 ——沉痛悼念著名作家汪潤林先生


吃完飯,他讓我帶他去見萬邦書城毛總,聯繫代售《紅腰帶》的事,我們又一起去諞了半下午。就在萬邦門前碰到了閏土先生,拉了個過路美女給我們照了相。此後,過多的是電話、微信交流,再沒有謀過面。記得那次談話,我還錄了音,事後每每聽起,就激動不已,但遺憾的是那部手機丟了,珍貴的錄音也丟了。

我感覺他精力旺盛,思維敏捷,談吐鋒健,雖說七十多歲的人了,但還象個小夥,額頭連個皺紋也沒。我還勸他注意身體,不要太拼,他說他身體好著,血壓也不高,沒啥病。我說,你好好弄,至少能活100歲,實在沒想他卻突然不在了。

汪潤林先生一生著述頗豐,但卻一直生活在縣上,“起點低,終身勞累”,且舞臺太小,限制發展,如果生活在京城省府,那定會弄成大事,出大名的。

我最為看重的是他的短篇小說《古原》、秦腔劇本《關羽與貂蟬》、長篇小說《紅腰帶》等。我以為,這些都是寶雞里程碑式的優秀作品。特別是《關羽與貂蟬》曾獲省文藝會演大獎。他曾給我說過,那年他在縣文化館工作,拿著這本戲,破例參加了省上的劇本改稿會,每天討論一本戲,許多一開始就怕撕了,可他的劇本整整討論了一天,許多名家大腕贊為多年不見的好戲。遺憾我始終沒看過,那時也沒微信、電腦啥的,能快速把本子發來。他幾次說給捎一劇本,可總也沒捎成。聽看過的人說,戲寫得非常洋氣,開始一出場是貂蟬和許多紅衣綠褲女孩唱著陝北民歌在樹上打棗,關羽吆著馬從山西來買棗兒,棗兒打了關羽的頭,於是兩人便一見鍾情。後來,貂蟬進了王允府當丫環,王允巧使美人計除掉奸臣董卓。再後來殺了呂布,拿到貂蟬,派了許多將軍去殺,可因為貂蟬長得太漂亮了,將軍手中揚起的刀面對貂蟬的微微一笑,胳膊便酥軟得刀掉了,只好令不近女色的關羽行刑,關羽面對自己的老情人,心如滾油煎,但還是從大義出發,怕這“紅顏禍水”又害其他忠臣良將,便閉著眼睛將其殺死……

我曾向他請教戲的創作經驗,他說,靈感來源於一次閒諞,傳說三國名將關羽殺人愛閉眼睛,他突然想為什麼?後來便思考,如果讓關羽來殺一個絕世“美女”會怎麼樣?於是便有了這個故事。由結尾倒推故事,把主人公時刻放在人性的天平架上拷問,不失為文學創作的真諦。

天妒英才,他的第三版《紅腰帶》還未出世,電視劇也還沒有眉目,卻駕鶴西去了,令人悲痛難已。您放心,《紅腰帶》電視劇的事我還會盡力。我相信,您的《紅腰帶》一定會在中華文苑乃至國際文學舞臺高高飄揚。

汪先生,一路走好!

2020-3-11上午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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