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故鄉》:兒時不識歸途重,再回愁煞難鄉人

文 | 土狗

魯迅《故鄉》:兒時不識歸途重,再回愁煞難鄉人

《故鄉》是我國著名文豪- -魯迅先生筆下的一篇小說,在豆瓣上的評分高達9.6分。

這部小說以“搬家”為主線,記錄了魯迅從“回鄉”到“離鄉”這一路的所見所聞,以及情感上的變化。短短6000餘字,卻編織出一張極為厚重的鄉愁網,讓每一位讀者的思緒無處逃離。

這部小說的節奏平緩,用筆樸實,但是,一讀起來,又會覺得這些簡單的話語背後,拖著極為沉重的思緒,任憑你怎麼甩,也甩不開。

這種思緒,就是時時盤踞在我們內心、想說卻總說不出來的那抹故鄉情。

魯迅《故鄉》:兒時不識歸途重,再回愁煞難鄉人

一、以悲涼之筆,圓一場難再回首的故鄉之夢。

重讀魯迅的《故鄉》,忽然才明白,失去難時可回的歸途,到底有多悲涼。

然而,縱使鄉情難卻,可真要說起故鄉,記憶總是卡了帶,想憶起些什麼來,頗為困難。就像隔紗觀物,當你睜大了眼準備細看時,又被輕風疊亂了視線。

正如小說開篇裡的這段話:

“我所記得的故鄉全不如此。我的故鄉好得多了。但要我記起他的美麗,說出他的佳處來,卻又沒有影像,沒有言辭了。彷彿也就如此。”

在一次次離鄉過後,其實我們對於鄉土的記憶早已所剩無幾了。

若不是魯迅悄然落下的這一筆,哪裡知道,這份難以言說的兒時記憶,其實早已隨風隨塵遠遠淡去,散的散,跌的跌,偶爾被吹起的,也僅現於忽明忽暗的那點微光罷了。

魯迅特別喜歡搞情感偷襲。

他總是站在明處,平平淡淡地說著自己的故事,然而又在暗處偷偷織起一張大網,當你聽得入神時,便牢牢地把你套了進去,你的情感只能跟著他的文字一起發酵,陪著他一起聽完這整個故事。

因為我們和他一樣,都是從兒時逃離出去的故鄉難民,總覺得有一天可以回得去,待到歸途重現之時,才猛然發現,我們回去的不是故鄉。

“我這次是專為了別他而來的。我們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經公同賣給別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須趕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別了熟識的老屋,而且遠離了熟識的故鄉,搬家到我在謀食的異地去。”

不是所有的別離,都能稱為“永別”,這簡單的兩個字,本應慎寫,可是,在歷經家道中落、異地謀生過後,卻被魯迅平平淡淡地丟了出去,我們也只能滿懷沉重地接了過來。

兒時不懂魯迅歸鄉時的愁與悶,總覺得那是大人們的矯揉造作,故作高深。如今與他隔案同坐,才能體會那一門心事的沉重。

好一個魯迅!竟以永別之名,發起了追憶的陣勢,將那些背井離鄉之人盡數俘虜,一起重憶這場難再回首的故鄉夢。

那是我們心心念唸的故鄉,一個想回卻總也回不去的故鄉。

魯迅《故鄉》:兒時不識歸途重,再回愁煞難鄉人

二、借現實為由,譜一曲可悲可嘆的人性之歌。

再次閱讀魯迅的《故鄉》,忽然才明白,被生活穿出了千瘡百孔的笑臉,早已受不起歲月的拉力,最終還是扯開了一道道人性的裂痕。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不肯放鬆,愈是一毫不肯放鬆,便愈有錢…”圓規一面憤憤的迴轉身,一面絮絮的說,慢慢向外走,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裡,出去了。

再次見到老屋斜對面,豆腐店裡的楊二嫂時,魯迅是有些惶恐的。

“尖利的怪聲,高顴骨、薄嘴唇,張著兩腳,正像一個畫圖儀器裡細腳伶俐的圓規……”這和當時那個終日擦著粉坐在店裡的“豆腐西施”完全不同。

看著楊二嫂藉著問候的名義,一邊冷嘲熱諷,一邊打聽著那些不要了的傢俱,魯迅頗感無奈,只能藉著筆桿子,給這位昔日的“豆腐西施”重重一擊,為當時“閉了口,默默站著”的自己搖鼓討伐,狠狠地出了一口氣。

在故鄉的記憶裡,總有那麼一兩個能讓你印象深刻的人物,或許是終日擦著白粉,坐在店裡的楊二嫂,也可能是那個項帶銀圈、手執鋼叉的少年。

可惜,豆腐西施會變,手執鋼叉的少年也會變。

當魯迅的母親告知魯迅,閏土快到家來了。魯迅終於一別愁悶和悲涼,急著應聲回答:

“這好極!他,——怎樣?”

兒時初識的畫面,瞬如潮湧,奔騰而來。

這時候,我的腦裡忽然閃出一幅神異的圖畫來: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的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這少年便是閏土。

對於魯迅來說,此次回來,即將見到兒時的玩伴,也是為數不多能讓他覺得開心的事情了。那時候魯迅的家景還好,他還是一個少爺,而閏土是他家一位幫工的兒子,那年忙不過來,跟著他父親過來幫忙管祭器。

在相處的那個月裡,閏土告訴魯迅很多城裡見不到的新鮮事兒,還邀請他夏天去他們那裡撿貝殼、瓜田刺猹摘瓜去,可惜,這個邀請一直得不到真實的回應。

可惜正月過去了,閏土須回家裡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廚房裡,哭著不肯出門,但終於被他父親帶走了。他後來還託他的父親帶給我一包貝殼和幾枝很好看的鳥毛,我也曾送他一兩次東西,但從此沒有再見面。

每每讀到這裡,都會有些感動。魯迅的大多數文字都會讓我覺得很冷,哪怕是講著他自己的故事,也處處保留著一股理性,就算是情感上的調動,似乎也得適宜得度,總想著給讀者留下一點評判的空間。

但是,當我看到兒時的魯迅,竟然因為玩伴的離開而“急得大哭”時,對他又有了新的理解。

若不是家庭的重重變故,若不是肩上的擔子使然,或許他也是可以不那麼理性的,他偶爾也是可以用眼淚釋緩一下壓力的。

兒時的“哭”,與他後來逐漸形成的孤獨體質相比,確實有了太大的反差。

可惜的是,這麼好的玩伴,依舊逃不過生活重擔的摧殘。

那個項帶銀圈、手執鋼叉的月下少年,也是一改青澀的容貌,一臉灰黃,眼睛腫的和他父親一樣。他戴著一頂破氈帽,提著長煙管,客氣地叫出一聲:“老爺!”

我這時很興奮,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是說:

“阿!閏土哥,你來了?

我接著便有許多話,想要連珠一般湧出:角雞、跳魚兒、貝殼、猹,…但又總覺得被什麼擋著似的。單在腦裡面迴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淒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老爺!

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說不出話。

魯迅在描繪二人見面時,用文字堆起了一堵高牆,站在高牆的兩側,他們都看不見對方的童年。只有藉助成人的身軀,才能看過高牆,相互寒暄。

年少時,怎麼懂得,自以為沒有差別的我們,其實,處處都是差別。

魯迅《故鄉》:兒時不識歸途重,再回愁煞難鄉人

三、破高牆之隔,窺一程似有非有的希望之旅。

再次閱讀魯迅的《故鄉》,忽然才明白,背井離鄉只是過程,勇敢啟程才能找回希望。

在離鄉的船上,母親告訴魯迅,楊二嫂在閏土要的灰堆裡,掏出了十多個碗碟來,說是閏土想在運灰時,一起帶回家去。

母親的這番話,令魯迅非常不安。

然而,關於這件事情,魯迅的筆下沒有續集,所有的真相全部止於筆下,看得頗為難受。

老屋離我愈遠了;故鄉的山水也都漸漸遠離了我,但我卻並不感到怎樣的留戀。我只覺得我四面有看不見的高牆,將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氣悶;那西瓜地上的銀項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來十分清楚,現在卻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不管是真是假,這種事情根本沒有必要再去查證。或許,這是楊二嫂的謊言,也或許,這是他們面對生活重擔時,想給彼此留下的最後一絲體面和默契。

我躺著,聽船底潺潺的水聲,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與閏土隔絕到這地步了,但我們的後輩還是一氣,宏兒不是正在想念水生麼。我希望他們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來……然而我又不願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輾轉而生活,也不願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願意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魯迅回鄉之時,內心是悲涼的,苦於家道中落,輾轉生活,在離去之時,同樣也是悲涼的,為逝去的童年而悲,為物是人非而悲,為大家的不易而悲。

他一邊失望著,一邊又不肯向現實屈服,他希望宏兒和水生這兩個新的生命,可以在他們的人生裡,過上一種充滿希望的新生活。

在這條路上,他也不會屈服,正如他所說的:

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兒時不識歸途重,再回愁煞難鄉人”好一個魯迅,好一篇《故鄉》,短短6000餘字,卻愁煞了許多人。

謹以此篇,送給常把他鄉當故鄉的你,但願,記得歸途,仍有歸途。

-END-

我是土狗,一個喜歡閱讀寫作的90後男青年,關注我,更多成長乾貨等你解鎖!

魯迅《故鄉》:兒時不識歸途重,再回愁煞難鄉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