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泰興和《泰興方言詞源》》

故土,故鄉,是個亙遠的名詞。

我對泰興的感情是深厚、微妙、複雜,酸甜苦辣恨一應俱有。

人生走到今天,我在泰興呆了30年。我的家在泰興縣城,我家臨街聯巷的三進清代民居和朱東潤先生的祖宅就佔了蘇利巷四十米之長,泰興城每個角落我都熟悉。


我沒有炫耀自己是泰興縣城街上人的用意,因為我也曾經是鄉下人,在最為美好的青春時光中,我插隊農村,做過農民,當過石匠。待過蔣華區,城黃區,一個是靠近靖江的毗盧寺,一個是泰興城東門外的朱家莊。每年三九寒天的上河工挑河,自然是逃不過去的體力活。泰興蔣華橋的河岸小道,有過我背纖的身影,十里甸的桑木村、東鄉的增產港,都有過我挑河的聲影。


我與泰興和《泰興方言詞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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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泰興和《泰興方言詞源》》


現在有個時髦詞,不忘初心。有了今日的甜,不忘當年的苦。我在插隊時,天星港的翻身閘,泰興小西門的水泥拱橋,都有我這個小石匠的瘦弱身影。石匠號子記憶猶新:

我與泰興和《泰興方言詞源》》

不忘初心,我這叫不忘當年的石匠號子。悲愴低沉。

還有上河工的號子:


6 6 5 5 123 2· 16 6 6 5 5 1 56 5

嗨喲上啊 喲 號 嗨 嗨喲上啊 喲號 嗨……

挑河的號子悽然悲惋。


一遍遍的悲愴號子聲,就是底層勞動者的吶喊之聲。

我當教書匠當了40年,寫字匠稍微多一些,就算50年吧。


我與泰興和《泰興方言詞源》》

1973年在南京師院音樂樓琴房


1974年,南京師範學院音樂系畢業以後,我在口岸中學教書100天,學校就發配我上了農村工作隊,日本鬼子的話,苦力大大的幹活:又到了生產隊種田。我覺得懷才不遇,種田和音樂沒有一毛關係,於是我選擇了自我滾蛋。往哪裡滾,當然是想滾到城裡去,回我自己的家。可是文教局長說,可以,讓他到許莊中學去。口岸中學離城40裡,許莊是50裡,而且交通不便。那就真的是滾蛋,滾得很遠很遠了。我是從小失去父親的孩子,如我這般沒有任何官府背景的平民子弟,要想進縣城教書,比上青天還難,1975年,老天眷顧了我,我滾到了泰興中學。最為重要的,泰中的周光儀書記是大官,他是揚州專區的專員級別,文教局長沒有他的官大。官大一級壓死人。他有眼光,接納了我這個年輕人,當然,南京師範學院音樂系的畢業證書也起了作用。不過,在口岸中學土包子校長眼裡,那文憑沒有一毛作用。我至今非常感恩周光儀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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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在泰興中學


在泰興中學教書教了十年,但因為高考的天平所致,在泰中教副科,沒有炫目的光彩和榮耀,就這麼平平淡淡、平平庸庸一共做了11年中學老師。後來在南師大美術系、中文系教書一共教書30年。

我與泰興和《泰興方言詞源》》


泰中十年靠的是嘴,張口教學生唱歌,後30年的大學教書生涯,靠的是手,以手而書對學生進行書法示範教學。

山西散文作家介子平先生的一句話非常精彩:

方言,是隨身攜帶的故鄉。

剛才講的是我和泰興的關係,接著講這本《泰興方言詞源》。


我與泰興和《泰興方言詞源》》

我們都來自泰興在南京打拼,我們小時候的俗語,到了南京就是到了大碼頭。那麼在這個大碼頭上,混的好不好:努力和運氣。

隨著時光推移,離鄉音的距離越來越遠,所以,我們用這本《泰興方言詞源》,重溫鄉音,以鄉音而敘鄉情。

這本詞源的作者蔡敦康先生去年去世,比我大十歲,是我鄰居,就是隔了一條街,泰興的一條街,步行幾分鐘而已,蔡先生原來住在後隆盛巷,就是現在仁和樓飯店南邊的巷子,老早最大的泰興浴室就在那兒。他是電工廠長,退休十年,蒐集整理這本方言詞源。貢獻大大的。

泰興方言,有許多古語,但現在的詞典裡沒有,清朝的《康熙詞典》裡卻有很多,對於這些方言,許多人會說不會寫,於是查找這個字,就很困難。蔡先生這本詞源的最大好處,你只要會說泰興話,就能查到這個字。舉例如下:

家: ga,聲母不是普通話的J,是漢語拼音的g(戈)。

斠:gao 同他 斠下子。雙雄競爭,彼此較量。普通話是jiao ,你無法查。泰興話是gao。這個字,我估計當代人百分之百不會寫,不是較量的較,是斠,右邊還有一個“鬥”。從字面上看,比“較量”有了更為明顯爭鬥的含義。

爊(ao)豝肉,爊:微火微熟,豝:母豬。爊豝肉,是幾十年前的奢侈食品。這個字,你只要在這本詞源裡查漢語拼音o-n,就可以找到了。

《泰興方言詞源》的詞彙,都是按照泰興方言以拼音文字排序。大家可以慢慢翻閱和複習。

這本《泰興方言詞源》背後的故事:

泰興故土是我們的地域之根,泰興方言是我們的語言和文化之根。編著這本書的蔡敦康先生去世後,我建議泰興官方出此書,我本來的意見,有兩條:

1, 保存和弘揚泰興方言遺產,

2, 也是做官人的一份政績。

可是我對家鄉的人和事情想過於理想化,這事情泡湯。為什麼呢,在泰興開會研究這個事情,七嘴八舌,就是不能出這本書。小地方的人,見識短,做事沒有大眼光。一位已經去世的大學校長和我說過:越是沒有人才的地方越是不重視人才。其言不虛。

泰興話:千人百姓萬脾家。語言更是如此,對某一個詞,往往有好多說法,尤其是方言,由於年代久遠,必然有不同說法,但一個人如果把這些蒐集起來,有豐厚的原始資料,這就是貢獻。見識短淺的人阻礙了文化遺產的保存,這是一種悲哀。因此,做官,也需要大見識。見識短淺,必然是庸官。中國有句告誡的話:

不能數典忘祖。如果連數典的最基礎的方言遺存的事情都做不起來,你說他沒忘祖嗎?

千雕萬琢方成經典,而最原始之胚,是最珍貴的原始集成。這本詞源的原始集成有了,以後熱心人士再研究、探討、充實。成熟的科技和文化都要經過這麼一個過程。

蔡敦康先生去年去世,為了泰興的方言文化遺產,為了了卻蔡先生為家鄉整理方言遺產的心願,我徵得蔡先生兒子、廣州美術學院蔡濤教授的同意,把遺稿按照《現代漢語詞典》格式製版。為這本《泰興方言詞源》,酷暑時節,奔走於製版公司,去年得到老鄉張若飛先生的幫助,印刷成書。

我與泰興和《泰興方言詞源》》


書出來了,因為老鄉眾多,想看《泰興方言詞源》的人很多。所以2019年我也出資印刷,閱讀這本詞源,重溫鄉音,再續鄉情。

這本詞源的問世,是一個從泰興走出來的讀書人、教書人的良知。

2019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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