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淮劇姓“淮”還是姓“鹽”?

淮劇姓“淮”還是姓“鹽”?

愛淮劇事業的戲迷票友們,往往在淮劇網站上與網友談論、聊天過程中,時而出現為淮劇的定名及淮劇發源地等問題因各執己見而產生爭說。一種意見認為:淮劇之所以姓“淮”,是與被稱為“兩淮”地區的淮陰、淮安地名有關,淮劇聲腔中主調之一的“淮調”,就是當年兩淮地區的藝人們所創。言下之意,淮劇的發源地應是淮陰(清江)、淮安一帶,即今天的淮安市。另一種意見認為:淮劇歷史上曾被稱為“鹽阜小戲”,淮劇的說白語言都是以建湖話為標準音,甚至今天活躍在淮劇舞臺上而摘取中國戲曲最高獎——梅花獎的演員幾乎都是鹽阜地區人。也就是說,淮劇的發源地應在鹽阜地區,即今天的鹽城市。
本人認為:以上兩種論點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又都有一定的片面性。直白一點說吧,叫做既對又不對。應該說,兩淮、鹽阜地區確都是淮劇發源地。單一強調某一地方,似乎有點以偏概全,就像我國“四大名菜”之一的淮揚菜一樣,它既是屬於淮安的,也是屬於揚州的,是兩地飲食文化的共同產物。至於淮劇名字的命名,它與淮陰、淮安的地名一樣,都是因淮河而得名。而淮劇這一地方劇種,它是發源於淮河下游蘇北裡下河地區,兩淮及鹽阜地區都在其地域範圍之內。


淮河與淮劇
淮河,它發源於河南桐柏山區,全長約1252公里,流經河南、安徽、江蘇三省。洪澤湖是我國五大淡水湖之一,它是淮河下游的蓄水庫,上游的淮河水經它下洩入海。由於黃河、長江、淮河入海不斷挾帶泥沙,使洪澤湖東部地區的淮河下游沖刷成平原,大約有7000年左右的歷史。早在春秋時期,吳王夫差為了北上爭霸,開鑿了一條連接長江和淮河的運河,當時稱為邗溝,後經歷代整治,形成今日京杭大運河蘇中段,南到揚州邗江瓜州古渡,北至淮安清江浦清江大閘,此段運河後被稱為“裡運河”,簡稱為“裡河”。在裡河東部的沿海地區由於常年受黃海海潮侵襲,在唐大曆二年時期,為了築堤防禦海潮而形成“復堆河”。北宋時,范仲淹重新築堤(後稱范公堤),當年的復堆河把海邊十大鹽場(富安、安豐、梁垛、東臺、何垛、丁溪、草堰、小海、白駒、劉莊鹽場)串聯起來,故被稱為“串場河”。串場河後被稱為“下河”。熟悉淮劇的戲迷票友們都知道,在淮劇處於初始階段香火戲時期淮劇聲腔中就有“下河調”了;顯而易見,為什麼稱它為下河調,顧名思義,它是鹽城、阜寧等下河地區的藝人所唱。由於裡河和下河的存在,位處洪澤湖以東、今廢黃河(原古淮河)以南,新“通揚(揚州至南通)運河”以北、東至黃海、四面圍合的地域被界定為淮河下游裡下河地區(平原)。用今天的眼光看,這塊區域包括今淮安市的大部,鹽城市的全部,揚州市江都以北部,泰州市的北半部,南通市的西北部這一區域。以上地區今天不正是我們淮劇在蘇北的市場範圍嗎?該地區地勢呈兩頭高、中間窪的狀態,因水土差異的影響,致語言也有東、西、南、北之別。建湖縣處於該地區的聚中盆地,地勢低窪,地方方言相對純正穩定,解放後,淮劇界為什麼將建湖話定為淮劇舞臺上“說白”標準音也就不難理解了。

“東路”與“西路”
人們常說:淮劇在蘇北有“東路”和“西路”之分。不錯,這可與淮河下游裡下河地區有“上河”和“下河”之分有關。“上河”是指“裡河”以西至洪澤湖東堤的範圍,如淮陰、淮安、寶應裡河以西的地區,今洪澤、金湖兩地的部分地區原都分別屬淮安和寶應。而建湖、阜寧、鹽城(今鹽都)、興化、東臺、泰州等地自然屬於下河地區了。上河、裡河與下河地區雖同屬於淮河下游裡下河地區,但人們在生活習俗上、語言上都尚有不同。我記得在2007年,我參加市經濟開發區“海峽兩岸論壇”會議期間,中央電視臺“海峽兩岸”欄目主持人柴璐採訪我,讓我這個淮安本土人士講一講代表今天淮安市的方言,這可為難了我,我真的講不好,因淮安市各縣區之間的語言都有差別。話歸主題,淮陰人與建湖人語言就明顯不同,相對而言,淮陰話偏硬,音調尚高,建湖話偏軟,音調尚低,兩者之間具有“旱調、水腔”之別。就拿今天的淮劇著名演員王志豪與陳德林來說,他們倆之間講話口音是有明顯差別的。在淮劇形成初期,裡河、上河地區(西部地區)藝人們在佛教音樂的基礎上吸取農民在耕地、打場時趕牛喊出的“打哩哩”的號子及插秧時唱的“格冬代”的歌子中的音樂元素,創造出觀眾喜愛的並被後人稱為“老淮調”的聲腔。老淮調唱腔音調高亢、剛勁有力、唱調脆蹦,又被稱為“淮蹦子”,淮蹦子明顯地與裡河以東的下河地區(東部地區)藝人所唱的相對柔和婉轉的下河調相比,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這就形成了淮劇在蘇北分東、西兩路之說。

淮劇發展到今天,由於地域文化之間不斷相互交流,經過各藝術團體長時間的相互學習,我認為東西兩路現已似乎走向趨同化。音樂是戲曲的靈魂,聲腔是劇種的標誌。無論是被稱為“南派”的上海,還是“北派”的蘇北,大家都在把聲腔美作為第一追求。如上海淮劇團《金龍與蜉蝣》中“尋生父、認生父……”及江蘇省淮劇團《祥林嫂》“天問”唱段,這兩大段“淮調”新腔膾炙人口、扣人心絃,很受觀眾喜愛,大江南北都在傳唱。今天的“新淮調”和“老淮調”相比已經脫胎換骨,雖然在淮劇傳統劇目中能聽到老淮調聲腔、但它已不成為今天淮調的主流。
淮劇與上海
淮劇雖然發源於蘇北,但發展確是在上海。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格局,又與淮河有關了。從南宋紹熙五年黃河奪淮,今廢黃河成為黃淮合流入海之道,由於河槽受泥沙日益淤墊,黃淮合流入海受阻,給淮河下游裡下河地區帶來頻繁的災害。相對而言,水災之年,下河地區比上河地區受災更重。建國後的1950年,國務院就做出了《關於治理淮河的決定》,1951年毛澤東主席向全國人民發出了“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號召。據史料記載,從1400年—1900年500年期間淮河流域共發生350次水災,在清康熙年間,“水漫泗州城”的史實是最好的見證。明清時期裡下河地區巫風盛行,人們通過香火祭祀鬼神祈求消災,這就是淮劇發展早期來源於“香火戲”之說的緣由。清朝末年,淮河下游裡下河地區老百姓紛紛外出逃荒,去上海、南京等江南地帶謀生。在光緒年間1906年,由於淮河發大水,下河地區的“三小戲”藝人韓太和(鹽城人,韓小友的祖父)、何明珍(阜寧人,何小山祖父、周筱芳外祖父)、何孔標(建湖人,何叫天叔父、楊佔魁師傅)、武旭東(武筱風的祖父、馬派自由調創始人馬麟童的師傅)等人先後搭家班去上海賣藝謀生。1920年,淮安藝人孫玉波隨父孫學傳來上海,他父子首次將西路淮調引進上海並在上海唱響。為了紀念淮劇進上海,今把1906年作為紀念年。淮劇藝人進入上海後,由於該劇是江北藝人所唱,上海人稱之為“江北戲”。因淮劇進上海初期,下河鹽阜地區藝人眾多,故上海人有時也把江北戲稱為“鹽阜小戲”。當時的江北戲在京劇和徽班的影響下,在劇目、表演藝術、音樂伴奏和舞臺美術方面都得到長足發展。今天淮劇聲腔三大基調,除淮調外,拉調和自由調都是在上海的淮劇藝人所創。拉調的創始人謝長鈺,是阜寧溝墩人,男旦,被淮劇界稱為“江北的梅蘭芳”。早年在家鄉是香火戲的“僮子”,期間因受徽班影響,而熟悉徽劇藝術。他於上世紀二十年代到上海,和京劇藝人長期同臺演文武花旦兼鬚生,在音樂色彩豐富的京劇藝術影響下,大膽地對淮劇聲腔進行改革,以“下河調”、“老悲調”、“靠把調”為基礎,吸收京劇行腔與拉弦伴奏的特色、首創以胡琴伴奏的“拉調”新腔,結束了淮劇都是以鼓板伴奏的時代,使淮劇聲腔正式成為“板腔體”。“自由調”創始人筱文豔是淮劇一代宗師,淮安車橋人,幼年隨父逃荒去上海不久即被賣,因養父開戲園給她提供了學戲機會,戲園除淮劇外,常有京劇、徽劇、梆子、崑曲等戲班演出,筱文豔見戲就學,甚至連她的名字都與當時京劇名角張文豔有關,她把原名張士勤而改為筱(小)文豔。由於她長期受京劇、徽班等藝術的影響,於1939年在淮劇《梁山伯與祝英臺》這出戏中與琴師共同研究,在傳統拉調的基礎上,創造了旋律婉轉、行腔自如的自由調。拉調與自由調的橫空問世,使淮劇的聲腔藝術變得十分豐富,它與淮調一起奠定了淮劇聲腔三大基調的主體地位。至解放前夕,以家班為基礎的上海淮劇演出團體已發展到14個之多。建國後黨和政府組建了上海人民淮劇團,在筱文豔、何叫天的帶領下,發揮了淮劇這個劇種的龍頭帶動作用,上海“人淮”一旦有新戲,蘇北各淮劇團體立即公演,筱文豔怎麼唱,淮劇旦角就怎麼學,出現了“十旦九筱”的局面。由於上海“人淮”的示範帶動,使解放初期至“文革”前,淮劇這個地方劇種進入了一個大繁榮的發展期。再說,淮劇這一個名詞最早出現也與上海有關,那是1951年以何叫天、筱文豔為正、副團長的聯誼劇團和以馬麟童為團長的麟童劇團合併成淮光淮劇團。淮光淮劇團的誕生,結束了淮劇進入上海後從江北戲到江淮戲的稱呼。淮劇自此有了自己的名字,1953年,它被國家正式定名。大量史料可以說明,淮劇雖發源於蘇北,但發展確實是在上海。

北派與南派
今天的淮劇生存與發展,需要南北共同合作、攜手奮進。當前,淮劇與其它兄弟地方劇種一樣,在市場經濟浪潮、文化多元化的衝擊下,出現了“觀眾日減、地域日縮、隊伍日小”的局面,它面臨著如何適應時代發展的嚴峻挑戰。上海淮劇團由於在上海大都市的淮劇土壤起了變化,由解放初期的“淮老三”客觀上變成了今天的“淮老五”(原在京劇、崑劇之後、越劇、滬劇之前),它在淮劇界的龍頭帶動作用功能似乎明顯在削弱。江蘇縣以上的淮劇演出團體由解放初期的20家現已萎縮到12家,其中有個別團體是有其名而無其實。為了保護好淮劇這一劇種的文化遺產,一方面希望作為“南派”的上海淮劇團利用上海都市文化的先進元素,進一步提升淮劇藝術水準,多創作一些與時代相適應的優秀作品,繼續發揮領頭羊的作用;另一方面,淮河下游蘇北裡下河地區畢竟是淮劇的草根市場,觀眾群明顯地優於上海,作為“北派”的蘇北以江蘇省淮劇團、淮安市淮劇團、泰州市淮劇團為代表的各演出團體要勇於擔當起淮劇生存發展的重任,在繼承傳統淮劇的基礎上,始終要將創新貫穿於藝術發展之中,將這一地域的優秀傳統文化傳承好。時代需要北派與南派緊密合作,攜手共進。當然保護傳承淮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責任不僅是在淮劇演出團體和淮劇工作者身上,更重要的是需要各級政府的高度重視和全社會的關心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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