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3 書法與建築:榜書激活了建築的生命



傳統的東方建築,少不了“匾”和”額”,它們是建築的組成部分,“榜書”題寫“匾”“額”,結構恢弘雄壯,有開闊的氣勢,線條”有入木三分的力度。有人形象地比喻說,“匾”“額”就像建築的眼睛。“匾”與”額”是一種物質的裝飾形式,其核心是寫在上面的漢字——榜書。無論建築如何雄偉堂皇,沒有了“匾額”,就缺少了精神,”匾”與”榜”上的漢字書法才是魂魄,激活整個建築的生命,榜書漢字的書寫,替龐大的建築體找到視覺的焦點定位。


書法與建築:榜書激活了建築的生命

黃鶴樓


榜書,古代“署書”,或稱“擘窠大字”。明代費灜《大書長語》曰:

“秦廢古文,書存八體,其曰署書者,以大字題署宮殿匾額也。漢高帝未央宮前殿成,命蕭何題額……此署書之始也。”

從資料知,漢丞相蕭何是第一位運用榜書書法裝飾帝王宮殿的書法家,但他不是第一位寫榜書的人。早在秦統一文字以前,榜書就出現了。

從榜書與匾額的關係看,就在於榜書的端嚴莊重與沉著,榜書不易寫,康有為《廣藝舟雙楫》說:

榜書,又稱擘窠大字,作之與小字不同,自古為難,其難有五:一日執筆不同;二曰運管不習;三日立身驟變;四曰臨仿難周;五曰筆毫難精,有此五者,雖有能書之人,熟精碑法,驟作榜書,多失故步,蓋其勢也。故能書之後,當復有事,以其別有門戶也。

榜書甚難,近世善榜書者並不多見。惟沙孟海先生可當之,其題額甚多,如杭州靈隱之“大雄寶殿”,紹興“越王臺”等,筆力雄健豪放,極有氣勢。


書法與建築:榜書激活了建築的生命

沙孟海先生題額,杭州靈隱之“大雄寶殿”


寫榜書不同於寫一般的書法,相對而言不重點畫重精神。匾額、楹聯、題銘、招牌、標語等都屬於遠觀之字,宜茂密遒勁,神形要足。東坡謂:

“大字難於結密而無間”,

故“結密”二字,最關至要。結密之法有兩點,其一:寫榜書時,點畫宜豐滿渾厚肥而有力。書寫時,不但要著意於筆墨處,更要留心於空白處,有時那怕只留出一絲或一點空罅處,亦能給人以一種密中見疏,玲瓏透剔之效果。由於宣紙極易滲化,稍有不慎,其空白透光處即被湮沒,在落筆之先準備好洇紙寫後,迅速一壓吸墨阻止滲化。寫榜書還要注意,結密不是臃腫肥濁,顏真卿楷書肥而有骨,濁而實清,豐腴雄偉,寬博莊嚴,足可借鑑。如用筆太清癯、險峭,遠觀則神散矣。其二:寫榜書時,筆勢要流貫,一氣呵成,自然血脈通暢,精神團聚。但宣紙極易吸墨,剛寫一二筆已枯涸,如再蘸墨書寫,氣脈已斷,故寫榜書,筆要大鋒要長、要飽,淋漓酣暢,筆書就,方無渙散之弊。

寫大字運筆不宜太慢,筆勢要迅疾,迅疾則勢足力遒。宋曹《書法約言》:

“楷法如快馬斫陣,不可令滯行,如坐臥行立,各極其致。”


書法與建築:榜書激活了建築的生命

滕王閣


書寫榜書速度就像是騎了一匹快馬,去衝殺敵陣,衝並不意味著毫無章法,於沉著中寓流動之勢,於痛快中寓沉著之態。大字結構也欲有長短、大小、闊窄、肥瘦、疏密,於參差不齊中求勻稱,各盡字之姿態,以合乎自然之美為佳。

還有,不要以為寫榜書有力氣就行,要善於“四兩撥千斤”,善用巧力。不善寫榜書者,用力提筆,劍拔弩張,舉止匆遽,以狂馳自喜。善用力者,平矜釋躁,雅步雍容,於蒼勁中姿媚躍出,於豪邁中天趣溢發。

除此還得有膽識,書法史上有兩則與寫“榜書”的故事,一個是三國魏明帝曹叡建了一座高大的建築取名“凌雲閣”,大概是取壯志凌雲的意思吧。樓蓋好,匾也掛上去了,可字還沒有寫,文武百官獻計獻策,最終找來最負盛名的書法家韋誕,綁在凳子上用繩子吊起來,真正的高空作業。可憐的韋誕懸在半空中,嚇得半死魂都嚇飛了,這可是為皇帝工作,迫於壓力豁出去了,還是揮毫寫出氣勢磅礴的“凌雲閣”三個大字。聽說有一夜愁白了頭的,韋誕卻嚇白了頭。據說,韋誕下來後鬚髮盡白,從此告誡子孫,不準再學書法。雖然是個故事,真實性待考證,還是說明寫榜書實在是不易。


書法與建築:榜書激活了建築的生命

岳陽樓


另一個故事出自《世說新語.方正篇》巍峨樓宇宮殿,堂皇帝王之家,皇帝歷朝歷代皇帝都喜歡富麗堂皇的宮殿,那一定受不了匾額,一定是榜書書法書寫。東晉孝武帝修建了太極殿,需要些榜書刻匾,那一定是要當時書法世家的人來擔此重任,於是宰相謝安想到了下屬王獻之,當時的“王謝家族”是不分彼此的,王獻之應該給這個面子。於是謝安叫人拿了一塊木板去找王獻之,要題寫“太極殿”三個榜書大字,沒成想王獻之不高興沒給這個面,跟送板的人說:“把板子放在門外!”按說這種流芳百世的活爭破頭打破臉也要幹,王獻之愣是沒給寫,還找了正當理由

“仲將(韋誕),魏之大臣,寧有此事!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德之不長。”

大概是對皇帝大興土木不滿,所以說了上面一番話,可見王獻之的高傲。

其實王獻之的榜書寫的很好,有資料記載:

​“晉王獻之,字子敬。方學書,父羲之常後掣其筆,不得,乃嘆曰“此兒當有大名。”後果能以泥書作大字,方一丈,甚為佳妙,觀者如堵。筆札之妙,時稱二王。”

書法與建築:榜書激活了建築的生命

王獻之像

這是王獻之能書寫榜書的例證,不但會寫而且寫的“甚為佳妙”,那為什麼上級派來的任務都置之不理呢?也許這一點體現了中國哲學史上的“魏晉風度”吧,不想寫就不寫。江左風流,東晉江左名士崇尚個人自由,行為灑脫,人生不拘一格,父親王羲之能解衣盤礴,兒子們也一樣瀟灑,五哥王子猷有雪夜訪戴(戴家道)的故事,兩人既是兄弟又是好朋友,子敬去世徽之為弟弟奔喪,到了之後根本不哭,而是拿起了弟弟琴彈了起來,此時的心情是不能彈出好音的,於是把琴摔在地上,大呼

“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慟絕良久,月餘亦卒。”

晉人的重情重義,捨身成仁皆為魏晉風度是表現。王獻之更是如此,他們日常書法只是朋友間往來書信,瀟灑自在,風行雨散,潤色開花,自有一種品格,是不能為權貴”題榜”的,也許李白的這句詩是真實的寫照,“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李白)”,既然不高興寫,那就不寫,管你誰誰誰?!

藝術家是有個性的,不過在古代是屢見不鮮,當今具有如此個性的書法家真不多(勸君莫對號入座)。迫於生計,蓋住半邊臉行事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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