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2 神經科技怎麼拯救失去了運動能力的人?

如果某一天你早上醒來,發現自己雖然思緒無比清楚,但突然頭眼手腳都不能動彈,甚至連聲音都無法發出,你會不會覺得孤獨而又絕望?這種正常人難以名狀的痛苦,卻是癱瘓者和截肢者們的每天的真實體驗。

能不能依靠科技,解讀大腦意圖、為身體失能的人們重建運動功能?這些領域如果取得任何突破,都將給失能者帶來巨大的希望。

科技界的遺憾與轉機

據恢復高考後第一批留學生回憶,在80年代美國領事館的牆上同時懸掛了"航天飛機飛上天"和"癱瘓病人站起來"這兩幅宣傳畫。攀登這兩個科學高峰,一直是全世界科技工作者的共同理想。到了30年後的今天,航天飛機已經功成身退,但在拯救失能的戰場里人們還遠未做到披荊斬棘。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但就在最近,神經科技工作者們攜帶一批最新成果,在拯救失能這個戰場上重新披掛上陣。幾大著名媒體連續撰文披露了幾項前沿進展,包括通過腦電信號解讀大腦意圖通過振動皮膚讓假肢擁有“觸感”,以及

用仿真神經元讓屍體動起來

讓我們來看看,科技界指出了哪幾個大開腦洞的新方向。

腦是“包工頭”,不是“搬磚工”

聽懂大腦的意圖,是第一道關卡。在技術上我們不可能把大腦當中幾十億神經元全部抓取監聽,所以人工獲取的大腦信號是不完全的。更棘手的是,如果採用非植入腦機接口(如腦電圖),則大腦信號還會被體液和骨骼皮膚阻擋,所以信號還會失真。在這種情況下要想識別出人腦的真實意圖,其難度好比在吵鬧的菜市場傳遞悄悄話。所以,通過腦電信號重建身體功能的一項關鍵挑戰,就是如何在有限的信息量和侵入程度下識別出人的運動意圖。

幸運的是,如果找對了大腦對應的區域和信息的關注點,把菜市場中的悄悄話給聽出來也並非不可能。神經科學就為解決這個問題指出了方向,研究者們發現有些大腦皮層區域編碼的是相對宏觀的運動目的,比如“我想拿杯子”,而不是發出細枝末節的指令,比如“肱二頭肌加力30%”。國內在這個方面具有影響的包括中科院神經所崔翯老師課題組[1]。

《自然》(Nature)雜誌在2018年3月8日發表了一篇名為《意識的力量》(The power of thought)的報道[2],介紹了一系列利用腦電信號解讀大腦意圖,控制肌肉運動,代替癱患者完成運動或重塑大腦功能的研究。比如來自美國休斯敦大學 Contreras-Vidal 研究組為一名下肢癱瘓者植入了顱內電極,利用腦神經元的脈衝信號驅動下肢外骨骼機器人 。研究者不斷提醒患者“不要思考太過具體的動作,而更應該關注自己運動到達的地方”。而患者也有同樣感覺,如果想著“我想要這杯咖啡”這種宏觀指令,那麼連走路都會更加容易完成。


神經科技怎麼拯救失去了運動能力的人?

在人機融合的探秘過程中,針對腦神經控制的基礎研究永遠是解鎖的秘鑰。認識到人腦是組織運動的“包工頭”,而不僅僅是控制肌肉的“搬磚工”,對於人機融合而言是一個重要的啟發。

未來假肢手將不再“麻木無感”

在2016年舉辦的假肢佩戴者競賽 Cybathlon 中,假肢佩戴者各顯神通完成一系列複雜的任務,十分精彩。其中拔得頭籌的截肢者鮑勃使用的是一種健側繩索牽引式假肢,這種假肢沒有任何傳感器,也沒有任何電子控制部件,可以說是非常的“低科技”。


神經科技怎麼拯救失去了運動能力的人?


這種假肢在70年代由 Simpson 等人提出,名字叫做 EPP(延伸性生理本體感受假肢)。在使用的過程當中,由於假肢手的觸覺可以傳遞到健側的肩部,所以佩戴者能夠辨識出觸碰到的物體是軟是硬。正因為有了這種替代感覺,所以這種“低科技”假肢反倒很好用。

實際上,假肢手的廢用棄用率居高不下,主要的問題之一就是“麻木無感”。為了把假肢手與外界的互動信息回傳至人體,研究者們提出了各種激動人心的方法。比如在腦皮層植入刺激電極在外周神經埋入電極震動體表皮膚“映射”外界感受、以及在截肢殘端進行無創電刺激等

有了這麼多將假肢手的感知傳遞給人的途徑,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我們將分辨不清工具和人的界限。

《科學-轉化醫學》(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雜誌 2018年3月14日也出爐一篇研究[3],證明能通過震動皮膚,把假肢手的觸碰感覺傳遞給佩戴者,顯著提升佩戴者的運動功能。這篇文章首次證明了“映射式”感覺反饋能夠顯著提高假肢手佩戴者的運動功能。這對於神經感覺反饋的研究而言,無疑是非常振奮人心的消息。

人工造一個腦:

從弗蘭根斯坦到 Kleo

自然進化賦予了人類非同尋常的運動能力。雖然波士頓動力等黑科技企業已經陸續發佈各種靈巧運動的機器人,但是人在運動中具備的靈活、抗擾、省能源、低帶寬等特性,機器人還難以望其項背。

人體運動之所以靈活高效,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神經系統對運動的調節和控制

連線網站(wired.com)2018年3月9日報道了美國南加州大學兩位教授Sanger 和 Valero-Cuevas的"機器貓Kleo"研究[4],採用仿真的神經元讓一隻名叫Kleo的機器貓得到正常步態。這兩位教授提出了一種新穎的仿生運動控制的途徑。他們在芯片或者計算機上仿真出類似人體的神經元,神經元之間講的是神經系統的通用語——神經脈衝。這種系統能夠在不經刻意雕琢的情況下,湧現出一些非常類似人體的應激現象,比如膝跳反射等。


神經科技怎麼拯救失去了運動能力的人?

神經科技怎麼拯救失去了運動能力的人?

機器“貓”Kleo(上)和它的本尊寵物貓Kleo(下)。圖片來源: wired.com(照片由Valero-Cuevas教授提供,貓也是他提供的)

這項技術叫做神經擬態計算(Neuromorphic Computing),研究者們利用類似的技術實現了高達1000 幀/秒的攝像機、記憶芯片、認知機器人等。連線網站(wired.com)報道的視頻中, 課題組利用神經擬態技術製作了機器貓 Kleo的運動控制模塊,她採用繩索牽引來模擬肌肉牽拉骨骼,並利用仿真的神經元網絡來獲得步態、應激能力、以及學習能力。在此之前的2017年,這個課題組在人體標本手(也就是屍體手)上再現了類似人類手的運動功能[5],內部代號“弗蘭根斯坦工程(Frankenstein Project)”。

我自己在博士後階段參與了此項研究,這項工作在上海交通大學正在繼續推進,將神經擬態技術拓展到假肢手的仿生控制。希望在不久之後,採用了神經科技的假肢手不僅美觀真實,而且還能剛柔並濟、靈巧隨心。

結語

神經科技的發展,根植於人類與生俱來對自身的好奇,也閃耀著人性中關懷的光芒。在短暫的遺憾之後,神經科技領域的研究者正在重新集結,並承擔起一項共同的使命:


無論你是誰,你若失能,神經科技不會放棄你。

神經科技怎麼拯救失去了運動能力的人?

作者名片

神經科技怎麼拯救失去了運動能力的人?

排版:曉嵐

參考文獻:

[1] Cui H.* and Andersen R.A. (2007) Posterior parietal cortex encodes autonomously selected motor plans, Neuron 56, 552-559.

[2] Savage, Neil. “The power of thought.” Nature 555, no. 7695 (March 8, 2018): S12–14. https://doi.org/10.1038/d41586-018-02478-0.

[3] P. D. Marasco, J. S. Hebert, J. W. Sensinger, C. E. Shell, J. S. Schofield, Z. C. Thumser, R. Nataraj, D. T. Beckler, M. R. Dawson, D. H. Blustein, S. Gill, B. D. Mensh, R. Granja-Vazquez, M. D. Newcomb, J. P. Carey, B. M. Orzell, Illusory movement perception improves motor control for prosthetic hands. Sci. Transl. Med. 10, eaao6990 (2018).

[4] https://www.wired.com/story/the-quest-to-make-a-robot-cat-walk-with-artificial-neurons/

[5] Niu, Chuanxin M, Kian Jalaleddini, Won Joon Sohn, John Rocamora, Terence D Sanger, and Francisco J Valero-Cuevas. “Neuromorphic Meets Neuromechanics, Part I: The Methodology and Implementation.” Journal of Neural Engineering 14, no. 2 (April 1, 2017): 025001. https://doi.org/10.1088/1741-2552/aa59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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