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東問西-03

尋東問西-03

01

河是山的襟帶,水是河的靈魂,相互依附著一個龐大的軀體倚躺在黃土高原的角落裡,再往西北幾百公里,就接壤著沙漠,因而靠天吃飯成了這裡典型的特色,一年一茬莊稼,要麼就豐收要麼連種子都收不回來。

城裡來的娃娃們恰遇好光景,河灘上、坡地上,土色的玉米田、酒紅的高粱地,等候著人們的收割,藍天白雲下,分群分隊圍剿直至當天任務幹完。

幸運的是分到玉米地的人,砍刀隊過去後,女生負責從杆子上把玉米棒子掰出,黃燦燦的堆起來,等候架子車運回倉場,杆子做牛的飼料。而高粱隊就沒那麼順利,高粱的葉子活似刀子一樣,劃得手臉全是血印子,分兩步先把高粱穗割下來運回,趕春耕前給乾透杆子燒成草灰入肥。

城裡的娃們幾天下來,大食堂也沒特別牴觸,不吃也得吃,餓,棒子麵能吃飽就很不錯,難忍的是身體上的疲憊痠痛挑起對家的想念。瘦月繁星,夜蟲啾啾,手腳上的泡不敢碰,臉上火火的,一個姿勢擺滿一個通鋪,呻吟聲、呼嚕聲、磨牙聲吵得有心事的人只好悄悄起來走出窯洞,坐在社員家的磨盤上仰頭冥想。

“怎麼還不歇著啊”

“睡不著,出來透透氣”

“外面要掛霜了,小心著涼”

“叔啊,你們是一直在這裡生活的嗎?”

“是啊,祖祖輩輩都是在這裡,鬧土匪也沒離開過”

“能給我講講最難的是什麼時候,都怎麼過來的?”

年輕的老於頭藉著微弱的月光看著眼前的家主社員,他覺得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累狠了什麼就不想反而輕鬆了,看著淳樸勤勞的人們,那源自生命深處迸發出的熱情盡收眼底,十月的天空下勞作熱了會把外罩脫了露個穿著坎襖的膀子,樂觀的人順口就能來上一嗓子,年輕人們再不濟也得咬著嘴唇堅持下來,他們在夜晚才感覺身體是自己的,什麼知覺一股腦全回來了。

“你們啊,就像那天上的大雁,不對不對,也不是,不會在這裡長呆下去的,甚事它都有它的道道,你說你們城裡人來俺們農村幹啥,一個個細皮嫩肉,都是讀書的料,都是幹大事的,這裡就是臨時歇個腳,俺們儘量不讓你們受委屈出事,你們也是父母的心頭肉。做啥事它都循著這麼理過來的,把心放寬全當鍛鍊身體,平時多照顧點那些女娃娃們,都不容易啊。俺們的過去也沒啥好講的,你看到的就是我們過來的樣子,也從娃娃長大,再有娃娃,再幹著莊稼活,末了就是一把黃土埋了,簡單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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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很多時候,跌入苦惱的完全在於自己非得把簡單的事情一層層扒開,尋找裡面的真相,但真相或許就是開啟苦惱的源頭,甚至越扒越殘忍,對自己也對別人,甚至是無心無肺的把別人扒的一絲不掛鮮血淋淋,完事自己只是個路人甲,過去叫大舌頭,現在成為職業,這都是後話,被扒的人或於太陽暴曬下慢慢結疤,或從此離開世間,或者成為習慣也就無所謂了。

聽社員代表講著解放前與惡霸地主作鬥爭的事蹟,人民翻身做主人,團結一心跟自然、和天地要口糧,只要信仰堅定一定可以過上頓頓白麵饃饃天天有肉的日子,社會主義一定會繁榮富強。揹著語錄,喊著口號,分隊人員在隊部的窯洞裡氣氛熱烈,蹲坐的城裡娃們跟著響應,縱然他們有些人壓根沒聽明白或沒睡醒。隨著山邊泛亮,到看見外面草、樹、莊稼都披著灰白色一層寒霜,說話哈出的氣瞬間成為水霧。

新的一天勞作又要開始,隊部把人員分成若干小分隊,老少搭配,都誓奪收糧標兵稱號,但陸續有人生病發燒、有人拉肚子,本著輕傷不下火線的原則,能扛住硬扛,扛不住的做著活動量少的活,輕的村裡赤腳醫生會用偏方几天就給治好,重的還得上鄉衛生站。

當年的老於頭沒那麼多想法,幹農活慢慢也順手起來,一天都不落下,多次被隊幹部表揚,號召這些城裡來的新成員向小於學習,學習他的積極進取和思想覺悟,是不怕苦不怕累的優秀好同志,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撓著頭臉漲得通紅,分享不出完整的經驗,撓撓頭,急了就蹦出一句“使勁幹就完了”,聽的人鬨笑一片。

在哪裡都不缺大道理,重要的是能夠將該做的事情做好,反之則出現幾種情況,順坡溜的油子,耍嘴皮子的混子,心機諂媚的痞子,相互傾軋的瘋子,一出大戲在哪裡都避免不了,小社會有小的門道,大社會有大的規則,勞累的農活也免不了有輕鬆的有疲累的,幹得如何,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於此,就有一雙眼悄悄盯上了小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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