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7 舊南說夢:冠古絕今

無處安放的時間靜靜在公元500年流淌著,

這一年蕭寶卷用盡全力去愛潘玉兒,

這一年蕭懿從頂峰跌下變成刀下鬼,

這一年雍州刺史暗地裡許下復仇的心願,

這一年北方稱景明元年、南方稱永元二年。

在南齊的最後時光中蕭氏宗族的內亂已經顯現,蕭寶卷對自己族人的喜愛遠遠低於對於身邊奴僕的信任,所以蕭氏旁支在一陣簇擁之下行起了改朝換代的架勢,而一顆冉冉升起的星星在南朝即將耀眼登場,他身後的南朝也將走進撥雲見月的時代。那麼他又是誰呢?

蕭寶卷對於蕭懿的不信任蔓延至了雍州刺史,此人成為蕭懿之後的心腹大患,他掌管雍州所有的軍政大權,同時他又轄制當時南齊最為重要的北方屏障——襄陽。所以蕭寶卷聽信讒言命軍隊暗暗待命,準備急攻襄陽,可惜消息不脛而走,雍州刺史謀劃大計決心先發制人,一舉掀翻蕭寶卷的邪惡統治。

舊南說夢:冠古絕今

此人便是蕭梁政權的創始人——梁武帝蕭衍。說起蕭衍的身世,他也是蘭陵蕭氏的宗親,蕭衍的父親蕭順之是齊高帝的族弟,在齊高帝建立南齊之後,父親擔任衛尉等軍事高官,負責京畿重地的治安城防工作。蕭順之最為疼愛的是兩個兒子,一個是後來成為南齊最後支撐的蕭懿,另一個就是愛好詩歌文學的蕭衍。在蕭衍的成長經歷中父親的印象並不深刻,但是影響蕭衍前半生的是兄長蕭懿,兄長從小對蕭衍十分疼愛,從學習到生活他都要關心指導,在南齊宗室普遍低能腐化的情況下,蕭氏兄弟的另類努力在當時並不被別人看好,所以起初的蕭氏兄弟地位較為低下,即便是繼承父親的名位也始終矮人一等。在齊武帝次子蕭子良的帳下聚攏了一大批的文人墨客,蕭衍就是其中之一,他們對於東晉以來的文化極有研究,也十分喜歡詩文,所以常常聚到一起吟詩唱文,其中較為出名的是八人:沈約、謝眺、王融、任昉、範雲、蕭琛、蕭衍、陸倕,當時此八人被稱之為“竟陵八友”。其中蕭衍自小學習儒家經典,瞭解諸多詩文經典,對於經史經典都有研究,是當時南齊的圍棋國手,書法也是自成一體,騎射技術在蕭氏宗室中是為佼佼者,就連當時較為陌生的卜筮之書也有較為深入的研讀。所以不單單說蕭衍是“竟陵八友”之一,他的才學見識更是在其他七人之上,所以初期的蕭衍給世人的感覺都是文人墨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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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閃光點不會因為有其他的亮點耀眼就影響了他的其他才華表現,蕭衍亦是如此。在默默無聞的年代裡蕭衍通過大量的學習充實自己,將自己的見識與素養提升到了很高的水平,旁人卻沒有看出來,在一次押寶的賭注中蕭衍為自己贏來了重要的一場勝利。在蕭昭業的胡作非為不受遏制的時候,人人都在為南齊的命運而擔憂,而蕭衍卻將賭注壓在了蕭鸞的身上,他明白蕭鸞遲早要篡位登基的,所以他決心全力輔助蕭鸞。果然,蕭衍成功站隊,蕭鸞將蕭氏兄弟置於北方屏障,讓他們牢牢掌控實權,一時間賺得權名兩收的蕭氏兄弟以無限風光的形式離開臺城,在雍州開展了一片事業。蕭衍的軍事才能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與北魏戰爭中提升起來的。一場是北魏孝文帝親率三十萬大軍南征,蕭衍以小股部隊奇襲縱火致使北魏大軍慘敗,孝文帝引兵北退;一場是建武四年(公元497年)魏軍急速南攻,蕭衍以銳利的軍事眼光力保樊城不失,同時蕭衍真正意義上地主持雍州一切軍政事務,他也在雍州站穩了腳跟。而此時南齊內部正悄然發生變故,為了平息裴叔業和崔景慧的叛亂,蕭寶卷速徵召蕭懿入京,而蕭衍接替兄長依然把控雍州的一切。對於蕭懿入京,蕭衍是不同意的,因為蕭衍認為蕭寶卷為無道昏君,現在這麼多人反對他就說明他不得人心,遲早要敗亡,兄長現在幫助他就會引火燒身,不可以輕易妄動。但是蕭懿過不了忠孝這一關,也過不了蕭鸞知遇之恩的這一關,所以蕭懿帶著疑惑進京平叛。而蕭衍卻異常冷靜,他對於遲早要來的變故早有準備,就在兄長全力平叛的時候,蕭衍命令親兵趕往襄陽城外的森林,將粗壯的樹木和竹材砍伐下來,將這些材料全部翻沉在襄陽城外的湖底,謀定而動。“伐竹沉木”的智慧在一年後顯現出來,果然,在兄長被殺之後自己也被蕭寶卷盯上了,在蕭寶卷蠢蠢欲動的時候蕭衍決心先發制人,將一年前翻沉湖底的材料全部打撈起來,製作戰船,同時發佈徵召令急速徵調幾千兵士和馬匹,在蕭寶卷還沒有得到消息的時候蕭衍已經率軍急攻郢城,致使郢城血流成河,浮屍漫江,一場血戰下來一個給蕭寶卷報信息的人都沒有留下,蕭衍借勢順江而下,浩浩蕩蕩的水軍直逼建康城,此刻的蕭寶卷依然在臺城內歌舞昇平,對於浴血奮戰的將士漠不關心,甚至聽信讒言要把前線作戰不力的將領處死,以儆效尤。終於,有人忍無可忍了,在臺城外猛攻的蕭衍也不會想到蕭寶卷被將軍王珍國怒殺,由此王珍國開城投降,獻上蕭寶卷的人頭,南齊名存而實亡了。

舊南說夢:冠古絕今

曾經文弱書生,現在一身戎裝歸來,石頭城裡最光彩的一幕在此上演。齊和帝加封蕭衍為大司馬,後來進位相國、梁王,這些都是完全不夠,齊和帝認為不夠,蕭衍認為也不夠,最後還是蕭衍的好友沈約、範雲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心靈交流。所以在朝臣的多次上書之下蕭衍才勉強答應稱帝,當然蕭衍心中的美好終究是實現了。公元502年四月初八,蕭衍在建康南郊祭告天地,受百官朝賀跪拜,改國號為梁,建元天監,是為梁武帝,如此,一個嶄新的王朝正大踏步向前。

梁武帝治國前後長達四十八年時間,是為南朝第一人。在他統治的前期,梁武帝的事業可謂冠古絕今。就在梁武帝剛剛建立政權的時間裡,發生了一件讓他驚魂未定的事情。一天夜裡,幾十個人拉著運柴車走進臺城皇宮,說是運柴其實是直奔梁武帝的寢宮而去,目的是將梁武帝與寢宮付之一炬。雖說這件事被平息,但是梁武帝卻發現了其中的問題,那就是自東晉以來的禮樂崩壞,社會道德不斷淪喪,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度極度降低,宗室的內亂不斷。有鑑於此,梁武帝將自己統治的前期致力於國家治理和社會重塑,為此他做了大量的工作。

首先,梁武帝認為社會失信、臣子失節的前提是不尊道,他決心將周禮的制度重新確立起來。為此他組建了團隊專門研究周禮制度,由梁武帝親自安排過問的制禮團隊經過查典、尋跡、問禮等形式經過十一年終於制定了五禮制度。五禮包括吉、兇、軍、賓、嘉等五個方面的禮儀制度,規範了上到天子政治生活下至百姓日常的所有行為,電視劇《琅琊榜》中所有人秉承的日常之禮和朝堂之禮就是由此而來。在修訂了禮儀制度之後,梁武帝又開始重建忠孝仁悌在社會中的權威,為此他身體力行。在臺城之外建立兩座以父母名義命名的寺廟,一座叫做大愛敬寺,一座叫做大智度寺,兩座宮殿極為華麗,佔地寬廣,寺內供養僧侶和比丘尼多達千人,保持誦經聲不絕於耳,梁武帝還親身駕臨兩座寺廟為父母祝禱,為此,他還明文昭告天下自己將每月的初一十五作為進寺祝禱父母的重大日子。梁武帝以身體力行的方式重啟人們心中舊已消失的孝悌觀念,對於梁武帝對父母的尊愛人們無不感動於心,由此忠孝仁悌的觀念逐漸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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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梁武帝將吏治作為政令同行天下的重要手段,所以他十分看重官吏的選拔和任用。就在梁武帝繼位後,梁武帝下詔成立五經館,要求各州府的寒門子弟都可以進入五經館學習,由當時精通儒家五經的五位大儒負責教學考評,考核合格的人梁武帝就給他官做。同時,梁武帝時常走訪各地郡守所治,查看吏治民生,將治理情況作為他採取獎撤裁拔的標準,一時間在梁武帝的統治下基層吏治吹進了一股和煦的春風,梁朝的統治根基得到了有效保障。在任用寒門子弟之後,梁武帝將目光瞄準了皇室宗親。宋齊兩朝延續短短八十二年時間,可是皇族的自相殘殺卻令多達六十四位皇族宗親死於內亂,這樣的忠義觀念讓梁武帝時刻感到內心的悲涼,所以在五經館設立成功之後他又要求開設國子學,要求太子、皇子以及宗室王侯都要進入國子學讀書識禮,並且親自編撰了《周易講疏》、《春秋答問》、《孔子正言》等,梁武帝還親自參與教學,要求皇族中人都要參詳學習,以此來加強皇族宗親的個人道德品德修為,至少要達到相親相愛的地步,最終梁武帝企圖達到“五好家庭”的目的,一時間規範皇族成為蕭梁對外宣傳的一大亮點,這也成為宋齊以來第一次大規模地管束皇族的歷史事件,自此在梁武帝統治的前期,社會風氣迎來了重大轉變,一掃宋齊以來的不良氣息。

再則,梁武帝把自己愛好詩文的優點在即位之後發揮到了極致,並積極投身於文化建設。在梁武帝的詩書生涯中有一些時人傳頌的精品,如《東飛伯勞歌》中就有“南窗北牖掛明光,羅帷綺箔脂粉香。”這樣的詩句,被《樂府詩》收錄其中;而對於漢代以來的斷代史寫法他很是不認同,他覺得必須有《史記》那樣的貫通之作存在,於是梁武帝下令史官修撰《通史》,使之成為南朝的史學經典,可惜的是《通史》在宋代失傳了。不僅是梁武帝有這樣的情懷,他還帶動了陰雨沉沉的文壇迎來新生,隨之產生了蕭梁時代的珠玉之作,例如《昭明文選》、《詩品》、《文心雕龍》以及《玉臺新詠》,這四本書籍堪稱經典上品,其中《玉臺新詠》將《楚辭》以下至蕭梁的宮廷詩作收錄其中,多達690首詩,深深地影響著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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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梁武帝的個人魅力大放光彩。梁武帝統治前期極為勤勉務政,據史書記載梁武帝在位前期他常常五更起床理政,批閱奏章以每日為單位,每日之事必須完成,無論夏冬季節,尤其是在冬天,梁武帝手開裂冰口也沒有停止批閱奏摺;在個人修養方面,梁武帝勤儉節約,愛惜民力,傳聞梁武帝除朝服以外基本穿布衣,一頂帽子戴了三年才換,一床被褥蓋了兩年才更換,就連吃飯都是吃素食,每天只吃一頓。推己及人,梁武帝這番作為下來積極感染了身邊的眾臣和布衣百姓,人人都要加強自身的品德修為,這種良好的氛圍在蕭梁蔚然成風。

如果說梁武帝的前期冠古絕今的話,那麼後來的梁武帝是一步錯而步步錯,將一場大治變成了災禍。誰人曾想,統治長達四十八年之久的梁武帝會在沉迷、姑息、驕縱和背叛中失去一切呢?

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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