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文 | 翟笑千

“解渴,太解渴了。”


在看了王倦撰寫的《慶餘年》15集劇本後,孫皓與其暢談了一個下午。同為書粉、相似的審美、對故事與人物的通性理解、共同的喜好與目標,令兩人在順暢愉快的交談中勾勒出了《慶餘年》的輪廓。

年關將至,在各大平臺紛紛拿出自己的壓箱之作,營造了一番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市場氛圍之際,由騰訊影業和新麗電視聯合出品並承製的《慶餘年》的開播,為劇集市場塗上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豆瓣評分從開分7.8分升至8.0分、十年前完結的同名原作小說《慶餘年》重登起點24小時熱銷榜與閱讀指數榜之首、#慶餘年開播##慶餘年角色名##慶餘年服化道##範閒滕梓荊#等話題接連登上微博熱搜榜,被劇情牽絆著的觀眾隨即在播出平臺騰訊視頻、愛奇藝以及各個社交渠道上掀起一股催更風潮。

近四百萬字的原著、宏大的世界觀、交織的人物線、悲情又不失柔軟的故事內核,改編《慶餘年》這樣一部作品並非易事。為此,娛樂獨角獸採訪了古裝傳奇大劇《慶餘年》的導演孫皓與編劇王倦,一探劇作背後的改編“加減法”。

談改編:影視化的取與舍

何為“慶餘年”?

“慶幸多出來的人生、在大慶度過餘年。” 這是作者貓膩在小說後記中做出的解釋。

在電視劇中,一位年輕的大學生,以“假如生命再活一次”為主題參加科幻網絡文學大賽。故事的主人公降生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被喚作範閒。作為伯爵府一個並不光彩的私生子,範閒自幼修行“霸道真氣”,之後踏足京都官場、繼承龐大商團、見證人性真偽。最終,歷經幾十年的風雨征程,三代風雲人物起起落落,範閒的身世之謎、人性之思,以及趨近於大同世界的理想主義,都隨著幾十年的慶國起伏盡攬其中。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從人性出發,用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價值觀的衝突成為《慶餘年》原作推動情節的最大動因。而在進行改編的過程中,為保留原著的科幻色彩和故事精神內核,在對劇作《慶餘年》的改編實操中王倦亦進行了必要的調整。

“所謂內核我們一開始就告訴觀眾了。”正如王倦所言,捨去了內容的鋪墊,劇作《慶餘年》開篇便直抒胸臆、預埋問題,以文學史專業學生張慶用現代觀念剖析古代文學的論文作引子,採用戲中戲的敘事結構,借用主人翁範閒的故事直接拋出闡述論點:現代文明和古代制度的碰撞。並通過原著就有的情節,開篇便借範閒的經歷拋出疑問:誰要殺他,以及他母親葉輕眉死在誰手裡?

“我們都是書粉,但在讀原作時記住的往往是點,王倦的改編卻是用人物來呈現這個故事。”導演孫皓在採訪過程絲毫不掩飾對編劇王倦的讚許,的確,要改編長達七卷、多至近四百萬字的原著並非易事,要獲得原著黨及路人粉認可更是難上加難。考慮到小說體量在長敘事上的可行性和必然性,以及故事內容的高光劇情點,出品方及聯合承製方騰訊影業在一開始就提出將採用“五年三季”的製作方式來打造《慶餘年》,同時圍繞IP本身進行多文本內容的聯動探索。“第一季是讓人物完成出場,也讓觀眾和主演完成一個目標,就是打一個問號,尋找誰是後面的指使者。”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觀眾所看到的《慶餘年》第一季,基於對人物的塑造和推動人物前後轉變過程的底層邏輯,王倦在改編過程中並沒有嚴格按照原著的故事發生順序,而是挑選部分情節,進行了章節內容的置後或提前,並捨棄一些人物,力求以精簡的戲劇結構塑造人物並觸發人物行為。王倦表示:“我們真正想表達的是這麼多人的精彩點,靠人物吸引觀眾,而不能只靠主題和情節。”

目前來看,《慶餘年》是一部爽劇,但又絕不是氾濫的“爽劇”,這背後很大一部分原因離不開其人物及人物關係的“高溫度”與“接地氣”。

談人物:極致化的加與減

“我知道大家挺恨我的。”

上週,滕梓荊的突然下線製造了《慶餘年》在受眾市場中的一波輿論高潮,王倦自然明白觀眾的悲憤從何而來,而作為編劇的他一邊在心痛的同時又喜於見到此情景,因為觀眾的情緒恰好證明:人物立住了。

就原著而言,其描摹出的是一幅眾生畫卷,形形色色的人、熙來攘往的喧囂、各有所求的路程,更重要的是讀者可以從中看到不同人物多元價值觀的衝撞。基於對原著的內核把握及對其多視角的詮釋,除了主人公範閒身上在影視化改編過程中必要的潤色,以及他與滕梓荊的友誼滋生、對程巨樹的果敢殺之,和不跪君王跪嫂子的赤誠之心外,劇作《慶餘年》在對其他群像人物也進行了或多或少的加減。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滕梓荊我覺得是倦刻畫得比較成功的人物,這個在原著裡稍顯平淡的人,倦把他刻畫得特別好,他的迅速死去讓大家捨不得,但也起到了非常大的功效。”雖然觀眾不願讓滕梓荊,這個範閒在慶國結交到的第一個朋友迅速下線,但在孫皓看來,王倦對人物的改編恰恰符合了兩人以及劇作《慶餘年》的訴求:做極致的人物和極致的人物關係。

基於第一季故事線的展開,濃縮和部分前置化的情節也帶來了一個問題,即主人公範閒如何快速成長。外界的沉重考驗與建立在人物心靈上的痛苦,無疑能促使人物線的前進,而為了給範閒製造遺憾的事,同時又不偏離原作,王倦選擇用滕梓荊來完成這一功能。

相較於原著而言,劇中滕梓荊包括他的背景、出場、人物矛盾以及與範閒的關係,都進行了重新塑造。滕梓荊沒死前,範閒顯然是一副看客姿態,再次獲得新生的他,沒有與這個世界產生深層次的情感羈絆,更毋談豪情壯志。而重新鋪墊過後的滕梓荊,有過去有故事也有掙扎,他不再只是範閒身邊的下屬,而是與其逐漸建立了友誼的朋友。故而,滕梓荊之死,既能牽動範閒的故事線,給了他挫折與爆發的機會,也令範閒藉此人物瞭解並投入這個世界,不再只做一個看客。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原著中的邊緣化人物在劇中成為功能人物,除了滕梓荊之外,目前呈現在觀眾眼前的還有程巨樹。作為有名有姓的人物出現的程巨樹,不再只是從頭到尾帶著殺手面具的單一形象,有出場、有動機,再加上與劇中其他人物所建立的些許聯繫,以及最後給出的一點臺詞,這一人物立刻有了多面化的形象,其命運的無奈與無力也能留給觀眾一定的感受空間。

甚至於王啟年也有了更為立體的形象。在範閒讓其幫忙查事時,先是面露難色,而當範閒遞上銀票後又一把接過欣然接收。看似貪財的他,每次為範閒做的都是銀票無法衡量的殺頭掉腦袋之事,更何況其或是對範閒流露出的讚許目光、或是範閒離開後的背後一拜、或是對範閒人性底線的試探與確認,種種舉動與細節背後正是王啟年這一人物的“血肉化”。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作為專業編劇,每一個角色的出現都要讓觀眾認識、記住,哪怕他話不多。這是我應該做的工作。”誠如王倦所言,《慶餘年》沒有一味追求太多的創新與求變,它的底層邏輯恰恰是從細節出發、迴歸人物。

以人物為根基,一方面保留各個人物真實鮮活的底色,另一方面擴充其性格的多面特質。也正因如此,根植於該劇的古裝劇定位以及嘻笑怒罵的風格,大眾對生活及身邊人的些許共鳴與觸動,藉助該劇縱情滋生。

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慶餘年》的破與立

沉重話題輕鬆講,是孫皓與王倦共同的選擇。

在劇作《慶餘年》中,有視財如命但審時度勢的王啟年、善於經商且是迷弟擔當的範思轍、愛吃雞腿的林婉兒,及 “寵哥狂魔”範若若,亦有範閒時不時說出的現代化詞彙、戲劇化的打戲和喜劇化的畫風。孫皓表示,“我們都反對“搞笑”,單純搞笑觀眾是不會笑的。從慶帝到郭麒麟都帶有喜劇色彩,腑瞰人物就可以看到,劇中的幽默感其實還是來自於人物。”

不難發現,無論是在劇作文本的呈現還是視聽語言的直觀表達上,《慶餘年》講究的都是以人為本。開篇藉助人物和故事以極高的敘事效率迅速吸引觀眾、劇情展開後又以嚴肅與輕鬆幽默兼具的風格抓住觀眾,但在王倦看來,這種改編方式並非其個人風格的凸顯,而是“沉重話題輕鬆講”這一角度的必然呈現。

“現代文明和古代制度的碰撞”的改編思路,首先在故事設定上就決定了《慶餘年》中人物內在與周身環境的不融洽,基於此反差效果和價值觀的衝突,不破壞人物性格的喜劇感油然而生。更何況兩種文明和價值觀的碰撞,必然會帶來一定的悲壯感,喜劇化的方式也恰是消減沉重基調的必要手段。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更重要的是,拋開劇作呈現,《慶餘年》的精神內核也較以往古裝劇而言邁出了一大步。

“我希望慶國的人民都能成為不羈之民。受到他人虐待時有不屈服之心;受到災惡侵襲時有不受挫折之心;若有不正之事時,不恐懼修正之心;不向豺虎獻媚……我希望慶國的國民,每一位都能成為王,都能成為統治被稱為‘自己‘這塊領土的,獨一無二的王。”

劇中,鑑查院的碑文也道出了《慶餘年》原著小說的核心思想,格局有了突破。

“我希望慶國之法,為生民而立,不因高貴容忍,不因貧窮剝奪,無不白之冤,無強加之罪,遵法如仗劍,破魍魎迷崇,不求神明;我希望慶國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禮義,守仁心,不以錢財論成敗,不因權勢而屈從,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難時堅心志,無人處常自省;我希望這世間再無壓迫束縛,凡生於世,都能有活著的權利,有自由的權利,亦有幸福的權利,願終有一日,人人生來平等,再無貴賤之分。守護生命,追求光明,此為我心所願,雖萬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龍。”

對話孫皓、王倦|現代思想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的“加減法”

被擴充的不只是碑文內容,亦是劇集《慶餘年》想要訴說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一價值憧憬不只侷限於個人,是成體系的從個人品德輻射到了對整個慶國體制的理想化願景。而《慶餘年》,恰是透過一個少年在江湖與朝堂的傳奇人生,鋪展出對生命與理想的思考和追求。

“我們都在找一個作品,一個在當今社會能感動我們又能感動觀眾的作品。”採訪之初,談及此次的合作,孫皓與王倦毫不掩飾對《慶餘年》的珍視。的確,《慶餘年》的影視化改編之路頗為曲折,除了創制維度外,其版權的歸屬問題也一直眾說紛紜。早在2014、2015年就陸續有影視公司傳出改編《慶餘年》劇版的消息,但後續都不了了之。

直到2017年上海電影節期間,騰訊集團副總裁、騰訊影業首席執行官程武宣佈,騰訊影業已獲得《慶餘年》2018年3月後的長期影視改編權。而在版權生效前,騰訊影業就與前版權方深藍、華娛溝通,比起倉促各自打造一部劇,不如雙方放下版權的界限來共同開發;加之對內容有品控能力的新麗成為聯合承製方,閱文是小說IP的源頭,以及後續導演、編劇、主演陣容等的一一落定,《慶餘年》的影視化改編之路才算是順利起航。

雖然過程確實波折,但如今從該劇的播出效果和市場反饋來看,既能打動主創自身又能打動觀眾的作品,他們算是找到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