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未曾暮年，但我們也會時常回望自己的人生。愛過？痛過？悔過？傷過？風華意氣過？紅塵沉淪過？人生種種，總讓我們無限感慨，再讀一首詞，再回味一下人生的起起落落，悲歡離合。
虞美人·聽雨
蔣捷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是“宋末四大家”之一，著有《竹山詞》一卷，存詞九十餘首。他身歷宋末元初，作為南宋遺民，他的詞有一種堅守民族意識的遺民情懷。劉熙載《藝概》稱讚他為“長短句之長城”。
這首詞是他一生生活和心境的總結。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這首詞以“聽雨”這個細節為核心，串寫人生的三個階段。起二句寫的是少年時代。
少年時代，無憂無慮，年少輕狂，流連於歌館酒樓，虛度於紅燭羅賬，那時聽雨，只是增添情趣，讓人愜意。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人到壯年，聽雨的場景變成了客舟之中，看到的是廣闊的江面，低垂的雲幕，失群的孤雁，悽緊的西風。此時已不能流連於歌管酒樓，而是要為生計奔忙於紅塵之中，人生的孤獨無依與前路的茫茫之感，是此時雨中的況味。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到如今，兩鬢斑白，年已老邁，既不能意氣飛揚地在歌樓上聽雨，也不在漂泊的客舟中聽雨，而是在僧廬之下聽雨。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僧廬有宗教的象徵，是超然的存在，再加上遍歷紅塵，對人生也有了更超脫的認識。此時聽雨，便有了一種超脫的感悟。
悲歡離合總無情。少年時的意氣飛揚保留不住，也無須保留，就讓它留在人生那段華彩的歲月裡。中年時的憂患悽苦，驅趕不去也無須驅趕，有了這些憂患悽苦，人生顯得更加厚實。如今年邁發白，內心的曠達與超脫，足以從容應對人生種種變化。
所以，便“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的這首詞，是年老時回憶人生之作，詞中以“聽雨”為線索，以點帶面，串起了人一生的心路歷程。少年時意氣飛揚讓人嚮往，中年時的辛苦憂患讓人感慨，老年時的超脫曠達讓人追慕。
我們雖末老邁，但也經歷過了愛恨悲歡，經歷過了得到與失去，經歷過了幼稚與成長，當我們有一天，也坐在僧廬下聽雨，是否也能如蔣捷一般，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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