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8 馬蒂斯:精確並非真實

馬蒂斯:精確並非真實

1947年,馬蒂斯為巴黎舉行的馬蒂斯畫展的目錄小冊子寫了兩篇短文。第一篇就是《精確並非真實》,標題來自於德拉克洛瓦的一句話。1948年,在費城舉行的馬蒂斯大型回顧展的目錄中也收入了這篇文章。

文中,馬蒂斯指出,在油畫和素描中,甚至肖像畫中,具有說服力的並不是“精確地複製自然或頗具耐心的細節的聚合,而是在於藝術家面對他選擇的對象時的深刻的感情,他對對象的專注和對其精神狀態的深入。”他反覆講到在《爵士樂》用過的無花果的形象,並把這個形象延伸到其他生長的事物中,甚至人身上。他做出結論,每一樣事物都有一種和它的外表區分開的內在的真實,這正是唯一起作用的真實,也是決定一幅素描或油畫成功與否的本質的真實。

馬蒂斯又強調了創造符號的重要性,並描述了他找到物體的符號的過程。令人沒想到的是,馬蒂斯也揭示了他自己的性格。因為他談論的是他的繪畫,而不是直接談論他自己,所以他允許自己比以往習慣的更坦率。在繪畫中沒有比這些元素的集合“更能表現同一個人,包括在性格方面……也包括他面對生活的保留,這些使他擺脫了不加限制的屈從。確實是同一個人,一個總是對生活或他自己保持清醒的旁觀者狀態的人”。

在這些我最細心地挑選的素描中,有四幅也許算得上肖像畫,是我對著鏡子畫的自己的面孔,我特別願意讓參觀者注意到它們。我認為這些素描概括了我多年來對素描特點的觀察,一個人物的刻畫並不依賴於精確地複製自然或頗具耐心的細節的聚合,而是在於藝術家面對他選擇的對象時的深刻的感情,他對對象的專注和對其精神狀態的深入。

當我意識到樹葉的葉子時,我對這個問題的確信就更具體化了,尤其是無花果樹的葉子,因為樹葉形態上的不同並不能否認它們的共同特質。無論它們具有怎樣不可思議的各種形狀,無花果葉永遠是無花果葉,這一點確定無誤。我在其他生長的事物上觀察到同樣的情況,水果、蔬菜都是如此。

因此,存在著一種可以脫離客觀對象的外表的本質的真實,這是唯一起決定作用的真實。

我們討論的這四幅素描畫的都是同一個對象。

每一幅的線條、輪廓和表現體積都有明顯的自由。

的確,這些素描中的任何一幅都無法重合於另一幅之上,因為他們都有完全不同的輪廓。

這些素描的臉的上部都是相似的,但是下半部就完全不同了。目錄中158號作品的下面是方形的,很寬;159號作品,下半部拉長了;160號作品,下巴是尖的而161號作品的下半部分跟其他幾幅都沒有相似之處。

然而,構成這四幅素描的不同元素都符合於描畫人物的有機構成的共同的維度。這些元素即使不是由同一些符號來表現,無論如何也總是與相同的情感相匹配的:鼻子固定在臉的方式,耳朵插入頭骨的方式,眼鏡架在鼻樑和耳朵的方式,眼神的緊張不安以及所有素描的密度,哪怕每一幅畫的表情都有所變化。

很清楚的是,這些因素的總和描繪出同一個人,既表現了他的性格和個性,他考慮問題的方式,他對生活的態度,也包括他面對生活的保留,這些使他擺脫了不加限制的屈從。確實是同一個人,一個總是對生活或他自己保持清醒的旁觀者狀態的人。

很明顯,這些素描中解剖和組織的不精確並沒有損害熟悉的人物性格的表達,也沒有損害人物的本質真實,相反,它反而有助於表達。

這些素描是不是肖像畫?

一幅肖像畫是什麼?

難道不是對錶現的人物的感覺的一種解釋嗎?

我們所知的倫勃朗的唯一的名言就是:“除了肖像,我從不畫任何東西。”

收藏於盧浮宮的拉斐爾所畫的作品,表現的是穿紅色絲絨外套的阿拉貢的胡安娜,這真的算是一幅肖像畫嗎?

這些素描並不是偶然的結果,所以在每一幅裡都可以看到性格的真實是如何表現的,同樣的精神之光籠罩著它們,它們各個不同部分的造型性質——臉、背景、眼睛的透明度。包括物質的重量感——這一切都無法言說但可以通過幾乎同樣粗細的線條劃分的區域就簡單做到了——所有這些都保持相同。

依我看,這些素描的每一幅都有藝術家對錶現對象深入的瞭解後產生的獨特創造,藝術家的瞭解如此深入以至於將他自己和表現對象和二為一了,這樣本質的真實構成了這幅素描。畫素描時的不同條件並沒有這種真實,相反,藉助於線條的靈活和自由所表現的真實還服從了構圖的要求。在藝術家的意識的幫助下,畫被賦予細微的差別,乃至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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