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電力復工指數的未來:多維、高頻、常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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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能源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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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o記者 周慧之

一臺機器,按下停機鍵僅需幾秒,若要重啟程序、完全恢復運轉則尚需時間。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下的中國,正在經歷一場“全民大重啟”。

2020年1月下旬起,為防疫情擴散,全國各地出臺的一系列隔離措施迅速生效,國內物流運輸、人口流動、施工建設幾乎處於“冰封”狀態。隨著國內疫情防控形勢態勢向好,實體經濟何時重拾往昔活力成為新的焦點——觀測復工復產進度,及時制定或調整策略,成為地方政府、資本市場和企業主的棘手命題。

“分區分級精準復工復產”,是頂層設計提出的一大關鍵原則。除了精準對接復工復產的痛點和需求,操作中“精準”原則的實現,離不開數據的支撐。“企業電力復工指數”初次登場,為不少地方政府研判經濟的恢復進展提供了新工具。

以往電力數據在評估空置房率、排汙工廠環保監測等領域已有不少應用案例。但總的來說,過去的應用更多是碎片化、局部性的。而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企業電力復工指數”被納入地方政府決策考量的關鍵因子,或許可以視作一次“全面”的應用嘗試。

與2003年抗擊SARS疫情時期相比,2020年初襲來的這場新冠肺炎疫情中,AI、無人機、大數據、5G等元素廣泛參與。在外界看來,疫情期間線下經濟的“停擺”,或將按下產業數字化的加速鍵。對電力行業而言,下一步趨勢同樣值得探討。

“企業電力復工指數”究竟只是服務於疫情特殊時期的“階段性”產物,還是會成為完善電力數據應用機制,而邁出的彌足珍貴的一小步?

“電力復工指數”初登場

疫情期間,許多往日“波瀾不驚”的線上應用場景有了突破。對於電力部門而言,利用智能終端實時採集的電力數據,設計能體現復工復產水平的指數同樣是頭一遭。

“只能是邊看數據,邊結合實際來優化。”一位參與地方指數統計的電力部門人士說。

根據公開信息,“企業電力復工指數”包括復工率、復產率兩大指標,對前述兩個指標進行係數加權(一般為各0.5的權重係數)就可以計算出指數水平。其中,復工率為復工企業數量/企業總數;復產率為當日用電量/上一年度日均用電量(也有用上一年12月日均用電量為基準數據);當企業復產率超過30%,即判定復工。

針對產業結構存在差異的不同區域,以及屬性千差萬別的不同行業,又可以基於用電量數據分別計算某地或某行業的指數。

“企業電力復工指數”的計算公式並不複雜,仍有優化空間。有研發人員建議,構成企業電力復工指數的兩個維度所反映的問題差異較大,兩個一維座標的數據指標不便觀測。可以嘗試將復工率、復產率放在二維座標系中,從而觀察動態曲線的變化過程。

例如,如果某行業復工比例高,但是復工電量顯著偏低,防疫部門需要更為密切關注這些行業企業員工的健康監測,政府部門也需要了解這些企業在供應鏈上是否遇到困難。在這種情況中,企業可能因需求訂單不足、原材料供應短缺等方面,而無法推進復產。

防控疫情期間,“企業電力復工指數”的核心使用方是地方政府部門。有觀點認為,若需要指數能夠反映整體趨勢,如反映某一個省、市的情況,簡單的公式反而效果更好,便於政府管理部門理解和決策。若設計更復雜的模型或公式,可能反而不具備普適性。

不過,以單一的電力數據來折射復工復產水平,存在一定侷限性。產能恢復、物流暢通、商貿活力、人口流動及上崗率等因素,是判斷一座城市復工復產水平的幾個重要維度。電力數據更多是從生產運行“能耗”角度來衡量。

對於高耗能、製造業等耗能邊際彈性大的領域,電力數據可以有效顯示產能恢復進展,但是對於城市中心寫字樓裡的金融機構,中關村和粵海街道里的IT企業,以及疫情期間通過遠程辦公等方式復工的諮詢、媒體、教育等行業,用電量數據的評估作用是有限的。

另一點值得注意的是,當“企業電力復工指數”與實體經濟恢復程度直接掛鉤,併成為地方政府“防疫”與“復工”兩手抓的重要參數時,就會變成如同GDP增速一樣的KPI考核指標,從而在個別案例中出現“注水”現象。

電力數據本身具有真實性,但是單純靠電力數據判斷,對事實的認定也可能存在偏差。

由於“企業復工”的判定存在一個範圍(即用電量恢復到基準的30%),可能會存在個別地方政府要求企業強制用電達標,即儘管企業生產用電無法恢復到30%,也會通過不必要的開空調等耗電設備來硬性達標。

任何指數的設計,或許都無法做到面面俱到、盡善盡美,但跨部門跨領域的數據融通,有助於提高地方政府主管部門的綜合研判能力。

“月更”能否走向“日更”

最近一個多月時間裡,公眾每日都可以看到各地最新的新增、治癒、死亡、累計病例等數據動態。疫情數據的跳動在分秒之間,保持高頻次的數據更新和信息公開,能緩解公眾對未知的焦慮。

2月10日是多數城市因疫情推遲後的復工時間。據瞭解,從2月10日起,電力部門也開始每日基於用電量數據計算復工率、復產率,並向國家發改委、地方主管部門報送。也有部分省市,從2月3日(國務院發佈的春節假期延長後復工日)起即向地方政府報送以上指標。

政府主管部門對用電量數據的統計發佈是以“月”為頻次的。這與供電部門與電力用戶間實際的結算週期以“月”為計量有關,按“月”發佈各行業數據也是國內諸多官方部門統計口徑的慣常週期。

但是,在此次“分級分區精準復工復產”中,如果延續“月更”用電量數據,顯然已經無法適應抗“疫”期間各項工作需要快速作出反應並調整策略的需要。從“企業電力復工指數”的上報頻次情況來看,用電量數據已經做到了“日更”。

“主要看當地是否實現了數據的全自動化採集和處理。如果計量系統的自動數據採集功能更加完善,同時數據準確性再高一些,不需要額外通過人工補錄數據或校準數據的話,以什麼頻次更新問題都不大。”一位電力部門人士表示。

據瞭解,部分地方政府還嘗試要求燃氣公司上報用氣量數據,以作為判斷工商業復工水平的新維度。但目前,燃氣領域在近兩、三年內才開始推廣物聯網終端,大量用戶無法實現終端用氣數據的實時採集,只能通過估算的方法來彙報數據。

從公開報道看,本次疫情期間為計算復工復產水平,各地採集電力數據使用的正是實時計量系統。國內智能電錶的廣泛推進是從2009年開始的,如今覆蓋廣度和實時統計功能基本能得到滿足。

由此也拋出一個問題:未來常態化的用電量數據發佈,是否可能從“月更”走向“日更”或者“周更”等更高頻次的發佈,以滿足政府和機構對實體經濟“精準”研判的數據需求?

“過去電力數據主要是電力部門內部使用,未來面向的受眾會更加多元化,不同受眾對數據的用法千差萬別。由時間顆粒度較小的日更數據,可以反推出時間隔離度大的月更數據,但反過來是做不到的。”一位業內人士說。

在上述人士看來,以什麼頻次更新用電量數據,主要取決於實際需求。電力部門可以通過管理和技術手段的優化,來滿足更高頻次的更新需求。“非常規的際遇,可能會刺激非常規的想法。科技和社會的發展規律似乎一直是這樣。”

“電力指數”能否常態化

“六大電廠日耗煤量”是許多機構用來研判工業生產運行的常用數據參數,也是現階段金融研究機構構建復工復產指數時採用的重要指標。

該指數數據樣本來自浙電、上電、粵電、國電、華能、大唐六大電力集團沿海火電廠,通過間接監測“煤耗”走勢波動,以期能達到反映“電耗”水平的效果。背後邏輯是,用電量數據與經濟運行的正相關性,而火電是中國電力生產結構的絕對主力。

然而,認為日耗煤量指標“廉頗老矣”、“信號減弱”的聲音開始在市場上不斷出現。原因是,該指標僅覆蓋沿海,煤耗波動具有一定區域特性,且所在地區火電裝機及發電量容量,佔中國整體體量均不到30%。

更為重要的是,近年來,無論是內陸地區接收高耗能產業轉移,還是沿海地區對於大氣汙染綜合治理的大步推進,區域間用電量增速特點有所分化,僅以沿海電廠煤耗數據已經難以評估中國整體用電量增速,從而出現該指標與全社會用電量增速走勢顯著背離的情況。

隨著能源結構調整,如果“日耗煤量”指標功能進一步削弱,未來是否有可供替代的指標,以滿足研究機構觀察工業生產運行狀況的需求?

“日耗煤量”得以廣泛引用,一大原因是該數據的能保證“日更”的統計頻次。如果用電量數據的統計發佈,能夠如前所述實現“日更”,是否會成為研究機構參考的重要“常態參數”?這就相當於,跳過“煤耗”這個中間參數,使用更為直接的“電耗”數據。

“我認為行業開工指數是常態需求,經濟運行分析本身就是常態化需求。”一位業內人士表示,“過去經濟管理粗放、損耗很大,將來需要根據行業指數做精細化管理,這也是未來政府提升執政能力的關鍵手段。”

顯然,這有賴於電力數據共享機制的建立與完善。

事實上,本次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在如何研判復工復產水平的問題上,湧現出許多新的數據維度。同樣是設計“復工”模型或公式,有的主要將數據對接政府主管單位、跨部門合作以協助政策統籌制定,有的則從過去的付費服務向公眾免費開放部分數據。

百度遷徙大數據提供的人口流入、流出數據,無疑是成為疫情期間,備受不少研究機構關注且引用的重要數據來源。使用該“遷徙數據”結合鐵路客運、航空數據等,可以從人口流動維度研判返程復工的基本面。

根據官方介紹,該數據是基於百度地圖開放地理位置服務進行計算得來,過去已經為城市規劃、零售選址、景區、地產等領域提供服務。1月22日(武漢“封城”前一天),“百度遷徙3.0”上線並向公眾開放,可供查詢人口流動情況的入口。

高德地圖在2月24日首次發佈《駕車活力復工指數分析報告》,從城市駕車交通擁堵程度來觀察多個城市運轉的恢復水平。在疫情防控最為緊張的階段,城市中心物流車流量大幅降低,通過該數據呈現的城市交通活力,可以側面為復工情況提供參考。

此前高德地圖已經推出了“交通大數據”的服務,公眾在其網站上可以查詢到所在城市、不同片區,甚至精確到街道的擁堵指數和旅行速度,這也成為外部研究機構設計復工指數時使用的重要數據來源。

聯通大數據則是在1月25日,上線防控人口大數據平臺。與此同時,基於手機信令,測算出員工在崗率數據(當地在崗人數/常駐工作人數),從人員在崗維度為復工復產判斷提供了補充視角。從其官方披露信息來看,主要是服務於各地衛健委、疾控中心、大數據管理局、統計局、交通局等政府部門。

目前,“企業電力復工指數”兩大指標現階段主要是上報給地方政府主管部門。如果要納入常態化的指數,就需要考慮分級分類管理,哪些可供政府部門決策,哪些可為專業機構提供定製化服務,哪些又是可為開放給公眾參考的,等等。

“疫情教訓”下智慧城市的深度推進,可能會加快這一節奏。

在深圳、青島、北京等眾多城市政務數據公開網站上,均製作了針對新冠病毒疫情的專題,併為外界提供cvs、excel等格式的數據接口,以便像丁香園這類的機構迅速捕捉疫情數據,為公眾呈現定多元化的服務和應用。

可以看到,這些政務數據公開網站,還設定了“電力、燃氣、熱力”的分類。當然,目前主要是價格政策及信息的導入,未來是否會像本次公佈的及時性強且細緻的疫情數據一樣,公佈並導入更詳細的能耗數據值得關注。

最後,如何設計電力指數、能否跨部門整合數據並建立共享機制,只是優化工具的部分環節。面對同一份電力指數,不同地方政府決策者在部署上,給出的答卷恐怕截然不同。數據如同資本、土地甚至權利,怎麼使用、能否真正起作用,最終還是取決於決策者的智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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