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0 縱使相逢應不識(八)

由於陵越不會武,張啟山自然負起了帶人的工作,雖然張啟山說起來像是隨性而起,但到了皇陵,陵越發現他顯然是早有安排,一個高瘦的士兵帶著他們進入了皇陵。照理說,皇陵被盜事關重大,但是宋啟光的死卻讓豎沙更為重視,調查皇陵被盜的事反而擱淺了,故而現在皇陵的守衛非常少,且都是在陵外,陵越兩人進入主墓時,裡面除了凌亂散落的金銀珠寶和一樽棺木,再無其他人。/<font>

張啟山環顧四周,心下有些詫異,一路走來已經覺得這座皇陵的規模實在大得有些驚人,連本國太祖的陵墓都比不上這座大。而主墓室中的財寶更是讓人側目。儘管已經經歷了一次洗劫,但墓室內仍有夜明珠百枚,連當時極為少見的琉璃盞也有數十盞,除去金銀財寶這些俗物,還有諸多百年前大家的字畫真跡,連張啟山這樣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也不僅有些心癢。/<font>

他轉頭對陵越說:“你說,我問豎沙要幾幅畫他們會給麼?”卻發現陵越的目光集中在棺木後面一個空著的畫架上。此架是用上好的檀木製成,支撐的主柱上有非常精細的雕刻,張啟山走進一看,居然是彭澤都城南陵的景緻。這雕刻栩栩如生地刻畫了南陵北市集市時的景象,由於南陵從建國來格局就不曾有過修改,張啟山幼年時也曾多次參加過北市的集市,故一眼就認了出來。/<font>

“這幅畫,不見了。” 陵越道。/<font>

“這墓室中遍佈大家的真跡,連張繼大師的畫都有,但這些畫卻被隨意的擺放,而墓室中只有這幅畫,被這樣小心翼翼地擺放著,顯然這幅畫的價值遠超其他的畫,故而被盜也並不奇怪。但是……”張啟山突然轉折道:“這幅畫,不是被偷的,是被既明拿走的。”/<font>

“將軍才思機敏,一眼就看出畫是被宋大人拿走的,實在讓下管佩服。”陵越由衷地讚歎。/<font>

縱使相逢應不識(八)

不知道為什麼,張啟山聽著陵越說這樣的話總覺得帶著一股諷刺的味道,他反問道:“你不也猜出了麼?你是怎麼知道的?”/<font>

“下官原本是不知道的,”陵越老實地答道,“今日來一看,才知道丟了一幅畫,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此畫價值不菲,盜墓之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這樣一幅名貴的畫如果被盜,是很難出手的,而且很容易被追查。一路走來,此墓中被盜的都是金銀珠寶,不同於名家墨跡,這些東西很容易出手,折現也比較容易,從此墓被盜到今天,都不曾查到任何贓物的線索,說明墓中的這些真跡他並沒有拿走。”/<font>

“我卻不是經過這樣的推理知道的。”張啟山突然道。/<font>

“我知道是既明取走了畫是因為他寫信回京中,說在被盜陵墓中發現一副關係國運的畫,此事事關重大,請皇上一定派可信之人前來取畫,”張啟山看到陵越楞了一下,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原本我和皇上都覺得既明有些小題大做了,但為了以防萬一,皇上還是讓我親自走這一趟,沒想到半路既明就遇害了,這倒坐實了既明所述之事,這幅畫看來大有來頭。”/<font>

張啟山的話解答了陵越對於他能夠在接到宋啟光死訊三日就抵達北陵郡的疑問,原來朝廷早有準備,看了宋啟光跟張啟山和當今聖上的關係都不簡單。/<font>

張啟山的目光從畫上移開,看著一旁的棺木。/<font>

“你想開棺?”陵越問,他的臉色有點陰沉,不知是否是忌諱開棺之事。/<font>

張啟山沒回答他,但是已經伸出手去嘗試移開棺蓋,陵越既不上前幫忙,也沒出言阻止。/<font>

棺木是上好的黃花木製成,只是這棺木卻非常樸素,周身沒有任何雕花,與民間普通的棺木並沒有區別。樸素的棺木和貴重的陪葬,這樣的組合搭配在一起,總是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font>

由於是木質的棺槨,儘管沒有任何機關,推起來仍是有些費力,只是張啟山本來就是武將出身,這對他來說倒算不上什麼,嘗試了一次之後,他很快推開了棺蓋。/<font>

縱使相逢應不識(八)

棺木裡是一具白骨,這倒也不奇怪,楚正則都死了一百二十九年了,沒變成白骨才可怕。屍身通身華服,頭上戴著皇冠,口中含玉,無一不顯示出主人生前之尊貴,只是不論生前多麼顯赫,死後不過一具白骨,張啟山在心中冷哼一聲,準備蓋上棺蓋,卻看到陵越的臉色異常蒼白。/<font>

見陵越如此,張啟山不禁問道:“這句屍體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麼?”/<font>

誰知陵越仍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低下頭道:“沒有。”/<font>

“那你為何露出這樣的表情?”張啟山自然不會覺得他是同情被挖了墓的楚正則。/<font>

“下官只是想到,連死了一百多年的人都不放過,擾他們長眠的行為十分讓人不恥,故而覺得憤怒罷了。”陵越一本正經地答道。/<font>

張啟山:“……”/<font>

陵越明顯不願再提及屍骨的事,張啟山也就不再追究,兩人在墓中又停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兩人從墓中出來時天已露白,各自回房休息了一會,便在早上迎來了楚翼遙,今日,楚翼遙要帶張啟山等人去見宋啟光的屍體。/<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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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的時候,豎沙居然下起了小雨,即便坐在馬車上,張啟山和陵越都聽到了百姓歡呼的聲音,對於這種少雨的國家來說,每一次的降雨都是上天的恩賜。/<font>

宋啟光之前住在皇城邊上的一座府邸裡,這是一座三院落的宅子,宅子裡為了風雅,修建了一個很大的人工池,宋啟光就是在這個池子裡溺死的。他的屍體以冰棺安置,就放在宅子裡日常用來儲冰的冰室裡。/<font>

張啟山走進冰室的時候看到宋啟光就躺在冰棺裡,雙目緊閉,由於落水不久就被人發現,所以並不如一般溺死的人那樣面目全非,仍是活著時候那樣溫文爾雅,閉著的眼睛帶著一點彎彎的角度,宋啟光噙著笑容的樣子一下就浮現在腦海裡。/<font>

張啟山神色如常地對楚翼遙說道:“不知六皇子可否讓我與既明獨處一會?”楚翼遙立馬識趣地帶著一眾隨從到宅子外面守著。只要陵越看到張啟山那隻按在冰棺上的手幾乎將冰棺捏碎。/<font>

看在躺在冰棺中的宋啟光,張啟山的思緒一下被拉回了當年,小小的宋啟光打著一把摺扇,笑意盈盈地對他道:“張兄好,再下宋啟光,字既明,不知能否邀張兄共飲一杯茶?”/<font>

縱使相逢應不識(八)

宋啟光從小就對美人感興趣,而且性別不拘,只要是美人,他的開場白通常都是這一句,這些年來,張啟山在他身邊聽得已經有些厭煩,此時,他卻希望宋啟光能再說一句。/<font>

“既明,我給你帶了個美人來,你倒是起來邀他去喝茶啊。”張啟山靠著冰棺,湊近宋啟光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font>

回應他的之後宋啟光毫無生氣的臉。/<font>

楚翼遙走後,張啟山也收起了自己的情緒,他轉身問陵越:“能看出死因麼?”/<font>

陵越平靜地看著宋啟光的屍體:“腫脹程度不是很嚴重,應該是溺死後不久就被人發現,或者,溺水並不是死因,”他將視線轉回到張啟山身上,“如果懷疑死因,恐怕要驗屍。”/<font>

張啟山沒有回應陵越的話,而是摸著冰棺的邊緣,嘴角突然勾起一絲笑意,他問陵越:“陵越,你有過可以共命的朋友麼?/<font>

陵越一愣,遲遲沒有回覆,張啟山並不在意,又接著說:“你沒有過這樣的朋友吧。以前既明跟我說,他跟我名字都帶‘啟’,又被先帝賜字‘光’,這樣我們就算是共命了,沾染上我和皇上的富貴命,此生也必定是大富大貴,他說這話的時候總是帶著幾分得意,又總要說,儘管有著富貴命,卻只希望能開一個茶鋪子,能夠看遍來往美人,還能邀美人共飲一杯茶。你知道我是在途中接到消息的,從南陵出發的時候我還只是覺得內心有些不安,但是我總以為我能帶他回去的,我和博雅設計送他來這裡,揹負了這樣的汙名,他卻開開心心地接受了,說這樣的名聲他樂得接受。南陵城外有座相思橋,踏過橋就離開京城了,出行那天既明說不要我們送,說這算不得離別,很快會回來再與我們共飲,他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回頭,因為在他的心裡,歸期一直很近。給既明升官的聖旨一直在博雅書桌上,我是想來帶他回家的。”/<font>

他這話不知是要說給陵越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陵越默默聽著,嘆了一口氣: “人世間的事情大多都是這樣,宋公子的命,即使沒有與你和皇上共字,也本應當是大富大貴的,他這樣說,是因為重視你這個朋友,宋大人,倒真是一個重情之人。張將軍……也是個重情的人。”/<font>

“呵,我殺過的人比你見過的人還多,我哪裡有什麼情。只是既明是重情之人,我更不能辜負了他對我的信任,”張啟山的右手緊緊按住棺緣,“驗屍吧。”/<font>

陵越卻沒有動手,他平淡無波的眼中閃閃爍爍,最終他開口對張啟山說:“我還有別的辦法,能查出死因,給宋大人留一個全屍。”/<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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