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姐不姓柔，名字裡也沒有“柔”字，就因為她說話辦事總是比常人慢半拍，人們就給她起了這麼個綽號。柔姐聽了，非但不氣惱，還呵呵傻笑。我心下慨嘆，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柔姐，柔得讓人無語。
柔姐當然有大號，姓丁名鈴，立馬就能讓人聯想到那種清脆悅耳的聲響，可在柔姐那裡，你是聽不到的。興許是怕吵著誰，抑或是怕嚇著誰，柔姐說話慢條斯理也就罷了，分貝還低，每次聽她講話，都得使勁支稜起耳朵，凝心靜氣，全神貫注，不然進到耳朵裡的話，嗡嗡嚶嚶，時斷時續，像是蚊子打出的噴嚏，時常是，說的和聽的會南轅北轍，甚至鬧出讓人尷尬的笑話。
我是個肚裡憋不住事的急脾氣，喜歡乾脆利落。作為柔姐的直接領導，每次聽柔姐彙報工作，我都會變得神經質，虛火上湧，渾身冒汗。說和聽，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上。可我大小是個頭兒，也不好發作，只能硬著頭皮端坐在那裡，縱然心裡狂躁，臉上還得掛著微笑。再瞅柔姐，自始至終都是一個節奏，五分鐘就能說清的事，沒有半個小時，甭想讓柔姐鳴金收兵。柔姐的慢功絕不是常人所能比的，我除了無奈，打心眼裡服。
有一次，我試探著問柔姐，能否長話短說，適當提高點語速。柔姐莞爾一笑。我以為她要自我檢討，起碼是一個小小的歉意。讓我始料未及的是，從柔姐嘴裡飛出了“不能”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宛若有千鈞，讓我惶然不知所措。柔姐給出的解釋是，欲速則不達，慢工出細活，慢是為了更好地快。柔姐甚至毫不客氣地指出了我因為急躁造成失誤的那些事，一下子就戳到了我的痛處，臊了我個大紅臉。
我從內心對柔姐有些排斥，巴望著她能調出我的團隊。但也存留著那麼一點不捨，畢竟柔姐更像我們這個團隊的“穩定劑”——踏實勤奮，一絲不苟，是唯一一個在業務上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的人。儘管她的慢時常讓我很頭疼。
聽到柔姐救人的消息時，我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若非報紙上白紙黑字寫得明白，我一定會認為這就是一個訛傳。面對不慎失足落水的孩童，柔姐竟然第一個躍入水中，奮力將孩子託上了岸。從沒見過如此果敢的柔姐，然而，在人命關天的危急時刻，柔姐成了最勇敢的那個。
原來，柔，並不是柔姐的全部。此時，我才弄懂了柔姐的哲學，她有屬於自己的境界。再見柔姐時，她的形象已在我的心中有了顛覆性的改變。我暗想，即便柔姐想離開團隊，我也不會放了。柔姐是我們團隊的魂。
（趙同勝/文 刊於燕趙都市報2018年4月13日第18版）
閱讀更多 燕趙都市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