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伤悲,哪来慈悲

昨天在书店里看了陈丹青艺术纪录片《局部》,我发觉艺术作为一个高深的学问,有其特别的秘密。

艺术不是一个纯逻辑化,靠推理即可掌握的事情,而是先靠感性与之产生共鸣,从而打开艺术的感知系统,然后再加上一些思考,一点点深入地探索它的事情,需要经验累积。

类似于看一部好看的电影,你因为喜欢它的配乐它的图像,对它有了兴趣。然后按捺不住心里的兴趣,打开电脑去百度搜导演,了解演员,了解各种各样的背后故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从喜爱到思考投入,这似乎是我们一般人了解一项艺术的过程。

我似乎也遵循着这样的过程,听着陈丹青一边讲,一边感叹于古代画家们在内容的钻研上真是下足了功夫,一幅几百米的画卷,藏了无数令人惊奇的细节,哪里用了特别的颜色,哪里用了特殊的材料,描绘了什么特别的场景,记录了怎样的朝代等等。

观赏艺术我还没有到什么“站着看一幅画看一下午还流泪”的境界,但我发现多点好奇,确实能让我看到更多的东西,而更多的东西则藏着更多的乐趣。


陈丹青讲着讲着,拿出了一幅画作,蒋兆和的《流民图》。

没有伤悲,哪来慈悲

蒋兆和的“流民图”作于民族灾难空前深重的抗日战争时期的敌占区,“流民图”是蒋兆和的个人代表作,也是一个时代人物画的代表作。

该画记录着日本侵略者给中华民族带来深重灾难、充满血和泪的作品,高2米,长12米,称得上是20世纪上半叶最大的一幅真实反映民族悲剧的人物画卷。

小作品描绘故事,大作品承载时代。流民图记录的是战争中普通老百姓如何颠沛流离的景象,乍一看仅仅是荒凉,细细看,足以感受时代创伤。

按陈丹青所说,这幅画的价值不是说它描绘的战争有多惨,它所展现的,或者留给人们思考的,实际上是“战争经过后,这片大陆究竟还留下什么”这样一个问题。

它是一次难得的,中国艺术上对平民老百姓的关注,而这种“对人的关注”让这幅画登上了艺术史册。

蒋先生谈这张创作时说,他那时流寓北京,独身一人,条件较艰难,筹措作画费用已是不易,为了瞒过敌人的眼睛,不得不一小幅一小幅分散着画,画了一年多,最后合成六尺高、八丈多长的巨幅。作品展览不到一天,就被勒令禁止,还遭到变相没收的命运。

而正是这种身处时代洪流之中的特殊位置,更加增强了蒋兆和先生的信念,作为战争里最为无辜的群体,老百姓们,他们心中的那些情绪和感伤在炮火中早已经被淹没。但其实靠近聆听,你会在每一个人脸上都感受到那种对生活,对时代的悲哀,选择用画笔将他们记录下来,真实而动人地分享给更多人看,不仅是一种尊重,更是一种经历伤悲后拥有的慈悲。

蒋兆和曾表示:“我因为这个时代的洪流,冲进了人们心房中的痛苦,让我感觉到人生的悲哀,又让我兴奋到这个时代的伟大,一切的一切,使我不能忽视这个时代的造就,更不能抛弃时代给与大众的创伤。”

《流民图》在艺术表现上,采取中西结合的手法,中国画的线描结合西画明暗及色彩的因素,使作品既有中国画美学所追求的笔墨气韵,又不乏写实精神。

而看遍世界经典,你会发现,很多以写实记录方式记录伤悲的作品,都已载入艺术经典史册。

比如下面这些:

没有伤悲,哪来慈悲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没有伤悲,哪来慈悲

《格尔尼卡》

看完流民图和这些画作,我突然想到,其实很多人面对悲伤的态度实际上是很复杂的。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会回避悲伤,回避那些不太令人愉快的事情。

但悲伤的背后其实蕴藏了很多情绪,有时过于粗暴地不面对它,忽略它,或许比悲伤本身更令人悲伤。

看看那些拖着身体的流民,看看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或许你感受不到什么,因为它们停留在画面里,只是颜料和线条的组合。

但你看看身边的家人朋友,看看社会里的弱者,看看曾经历不公的自己,你是否也会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呢?

前几天看奇葩说,这一季的好辩手詹青云说:

悲伤证明我们投入过,没有伤悲就没有慈悲

或许当我们不在悲伤的时候,我们也就没有了感知别人悲伤的能力。

我们无法感知别人悲伤,那么我们也就有可能会慢慢退化成为不懂关爱,不懂关心,不知尊重。

再极端一些,如果是在一个充满快乐,没有负面情绪的世界里,

人也就没有个性,没有那些涟漪,没有那些意外,没有那些喜怒哀乐阴晴圆缺,久而久之也就是一潭死水了。

没有人喜欢悲伤,但悲伤无罪。

我们可以换不同的态度,角度去与悲伤和解,如同画家将千万流民用美丽的画卷来记载,从而成为感染亿万民族的记忆。

又或者我们可以为它弹奏一首曲子,作一首诗,建立一个911那样的纪念碑,或者带着一种敬意,认认真真地生活,在自己的生活里去尊重那些伤悲,去抚平多一些伤痕。

而不是单纯地拒绝这个世界的伤悲,拒绝自己的伤悲,放下伤悲,学会慈悲。

慈悲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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