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的遣愁驚豔之作,詮釋了“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傷感

這一年,杜牧三十五歲,時任監察御史已有兩年的他來到了揚州,他來到了極為幽靜空寂的禪智寺。禪智寺在揚州城東邊,原址曾是隋煬帝的故宮,居於高處,風景秀雅。杜牧身處寺中,在一個下午端著斜陽晚照,層層感傷襲來,一首傳神的《題揚州禪智寺》一簇而出。

《題揚州禪智寺》

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

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

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

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

杜牧的遣愁驚豔之作,詮釋了“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傷感

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

雨過之後一隻蟬音喑啞聒噪,初秋的松枝桂樹枝條隨風飛揚,悽清蕭瑟。青苔長滿了臺階,白色的鳥兒故意久久留在那裡,不願離去。寺中的一切都是這樣空寂瑟瑟,一聲蟬音用一“噪”字,那份安靜冷寂更為形象了。之後的“青苔滿階”、“白鳥故留”都是客觀的人跡罕至的結果,沒有人煙的踩踏打擾,青苔招搖,白鳥徘徊,這樣對靜的表達可謂妙極了。

首聯和頷聯中一系列的意象運用,將禪智寺的唯美和幽靜立體地展現了出來。身處寺中,看著空寂至美的風景,黃昏已至,“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之語順勢而出,樹林茂密,黃昏的雲氣在林間瀰漫漂浮,斜陽已漸從小樓下去。茂密的樹林是生機的象徵,層層暮靄使得生機之景隱於一片朦朧之中,夕陽是一天中最後的一抹陽光,此時已漸漸從小樓隱去,這是溫暖中的一種消逝,唯美中的一地憂傷。

杜牧的遣愁驚豔之作,詮釋了“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傷感

青苔滿階砌

在前三聯中,詩人將盎然的生機、冷寂的景緻和諧地融合到了一起,嚴絲合縫中將遠離繁華的禪意代入了詩中,流光斜陽裡,似乎梵音渺渺,浸入人心。

在如此幽寂雅緻、居於城高的寺中,杜牧想到了寺外的繁華喧囂。誰知這寂靜幽長的竹西路可以通向那歌舞飛揚的繁華揚州,寺外和寺中原本是兩個世界,一條路一堵牆就可以將其分開,一個是市井繁華,一個是悠然世外。它們本不遙遠,揚州城中的歌吹之聲似乎隨著秋風飄入了空寂的寺中,飛入了詩人的耳中,然而身在其中,幽清冷寂的禪智寺才是他日日所在之地,心中孤寂淒涼之感不覺愈甚。

杜牧的遣愁驚豔之作,詮釋了“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傷感

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

許多人喜歡這首詩,並非因為詩人所要表達的悽清冷寂,而是因為詩意中那些唯美溫暖的部分。青苔白鳥,小樓前的斜陽暖意,遠處喧囂多情的繁華遙遙而去,帶著禪意和空寂之感的唯美暖意,這些正是許多人從生活、情感以及美學上對至靜至美的追求,我自己也莫不如此。再回到杜牧本身,他則更側重於自己內心孤獨和悽清環境的表達,他當然知道,這禪智寺是一方修身養性的好去處,因為個人的身世經歷,他站在孤影裡,將憂思和寂寞寫進這獨特詩意的美景裡。

這首詩是杜牧於唐文宗開成二年(837年)所作,他去禪智寺也確不是因為自己避世修身,而是因為其弟杜顗身患眼疾並且就寄住在禪智寺。因為杜顗眼疾已經重至不能視物,杜牧於是告假自洛陽帶了當時的眼科名醫石公集前去揚州探病,這便有了居於揚州禪智寺的來歷。

杜牧的遣愁驚豔之作,詮釋了“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傷感

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

在此之前,杜牧因任淮南節度使牛增孺的推官和掌書記而有居於揚州生活的經歷,他也曾經在燈火喧譁間看盡繁華,也曾在歌舞歡愉間徘徊流連,那句著名的“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就是杜牧回憶追悔十年前在揚州沉迷蹉跎的真實寫照了。而今,這句“

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也同樣不是空穴來風,他定是在回憶遣愁中寫下這一句作以結尾罷。

落寞的晚唐,空寂的禪寺,不得其所的理想,和揚州的繁華,寺中的美景,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融合為完整的一體。杜牧的憂懷遣愁,杜牧的遺憾淒冷,都在禪智寺中的一個黃昏,在觸目繁華里書寫著自己的傷感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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