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鈞窯之豔

家櫪(藝術家、考古研究者)

滿江紅 贊鈞窯

鶴壁新安,登封制、均州美霽。

渾源造、魯山奇旖。

神垕創鈞窯至寶,金元多省爭相魅。

湛縣鈞、郟縣汝州燒,安陽類。

紅紫映,茄皮紫。窯變妙,丁香蕾。

海棠天藍綠,一斑霞璀。

源自然溶於藝術,天然意境平生綴。

入火單、窯火變多姿,紛呈媲。

“滿江紅”鈞窯之豔

據考古調查,在中國北方地區發現燒製鈞瓷的窯口已有四省二十七縣、市。河南省除禹州外,有汝州、鈞臺、郟縣、許昌、新密(原密縣)、登封、寶豐、魯山、內鄉、宜陽、新安、焦作、輝縣、淇縣、浚縣、鶴壁、安陽、林州(原林縣);河北省磁縣;山西省渾源縣和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等。河南各地窯口的產品以神垕劉家門窯為北宋早期的代表作,以鈞臺窯的產品最為精緻,據考古發掘證明,鈞臺窯屬於明初官窯性質,其產品完全是宮廷陳設用品,瓷藝精良,質量上乘。而禹州神垕劉家門窯屬於北宋早期典型的民窯,當地盛產瓷土、釉藥和燃料,附近山區更盛產銅礦石-孔雀石,憑著工匠們長期制瓷的經驗和對金屬特質著色機理的認識,把孔雀石研成粉末,加上草木灰配入釉中,經高溫還原焙燒,就能得到理想的鈞紅效果,這種新工藝一經成功,便引起各地窯口的密切關注,所以群起而仿製,以禹州神垕為中心,燒製鈞瓷的技術逐漸向周圍傳播。在仿製過程中,各窯口不僅注重鈞瓷的原有造型,還根據各自的特點,增添一些新的品種,如魯山東溝、郟縣等金代的折沿盤盛行,多以三點小支柱支燒為常見,偶爾有五點支燒,尺寸多在十六七至二十左右,大的有二十六七的,也有更大的能到三十出頭,還有長頸執壺,都是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禹州、魯山、郟縣、東溝等地區的作品應該算是最正宗的鈞釉,北宋、金代都屬於比較經典的佳作,到了明初有放汝窯的細小支燒器物,尤其是碗盤,應該都是過去所謂的‘官鈞’作品,後來經過考古挖掘證實是明代早期的官窯器。

各地鈞釉有時候很難區分,尤其是鈞釉的產地廣泛,釉質釉色也多大同小異,又加之銅的髮色都離不開紫紅的範圍,只是各個時期的各個窯口的釉質略有差異,可能是原材料的成分有微小的差異,因此,各個時代、各個窯口的成色也略有不同,需要非常熟悉方能有所察覺細小的差別,本節我們專門探討一下鈞窯的釉質、釉色,以及所謂的“蚯蚓走泥紋”。

一般來講,鈞窯釉色最美當屬北宋禹州地區的,其次要算明初禹州鈞臺‘官鈞’次之,金代魯山、郟縣再次之,元代山西、內蒙再次之,這是一般情況來講,雖多數元明器物比之宋鈞大為遜色,但也有少數窯口仍然有精品問世與宋鈞抗衡,保持了宋鈞的傳統工藝,窯變美妙,紅紫相映,青若蔚藍,紫若茄皮,晶瑩發亮,如若美玉般的質地,散發著強烈的藝術感染力,正所謂“釉具五色,豔麗絕倫”深受大眾喜愛。

要按唐代魯山窯的花釉算起,到明代的‘官鈞’,之後雖也仍然有繼往開來的,包括景德鎮明清各代作品,已經傳承了一千多年經久不衰。

其實唐代的魯山段店、郟縣黃道窯,除了燒製白釉、黃釉、黑釉瓷外,從唐代起,還利用不同金屬氧化物的釉料,成功地掌握了兩色釉技術,產品的黑釉底藍斑開啟了鈞釉的先河,故有人稱這種窯變斑為“唐鈞”。

圖1:唐代魯山段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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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偏藍的白釉一經出現便開啟了窯工們的想象力,何不直接施這種更漂亮的釉呢?在漫長的探索中摸索出了燒製偏藍色的白釉,又由於偶然的機會將帶有銅元素帶進了釉藥中,在淡藍色的釉上出現了無意中的一抹或幾點紅色,襯托在淡藍色的釉上十分顯眼,漸漸地形成了一種模式,成為有意識地加入銅元素,出現了絢麗繽紛的硃砂紅、海棠紅、雞血紅、玫瑰紫、葡萄紫、蔥綠青等等,釉中紅裡透紫、紫裡藏青、青中寓白、白裡泛青,可謂紛彩爭豔。釉質乳光晶瑩,肥厚玉潤,類翠似玉賽瑪瑙,有巧奪天工之美。

圖2:北宋禹州桃花面(雞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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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能見到的北宋最上乘的鈞釉顏色莫過於此,按現代描述應該更接近於上乘的水蜜桃的桃紅色,在淡淡的藍色襯托下更加嬌豔、水靈靈的,這種成色極為罕見,尤其如果是大面積的桃紅色就更為喜人。

圖3:北宋禹州紫裡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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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面積的紫裡藏青、青中含紫不彰顯,更為含蓄,青紫相互融合而發自內在的力量,猶如細膩而棉滑的錦緞,絲絲絮絮,訴說著她的內在的美。

圖4:北宋禹州玫瑰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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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玫瑰紫的器物也是極為難得一見的,通常是藍紫相融,好像在玫瑰紫的顏色上有稀疏的雲層霧濛濛的罩子上面,那雲不是白色的,而是淡淡的藍色,猶如大面積的晚霞連成一片,有幾朵稀疏的淡藍色祥雲縹緲其間。

圖5:北宋禹州天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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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禹州的釉色細膩而純淨,就像晴空萬里的藍天,碧藍碧藍的沒有一絲雲彩,那個純、那個青、那個藍是任何時候都很難達到的高峰,金、元的藍與北宋禹州的藍不可同日而語,北宋的藍是一種純淨清澈的藍,而金、元的藍多少都帶一點白粉的感覺,不夠透亮。

圖6:北宋禹州紫紅斑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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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倫敦蘇富比拍賣了一件北宋禹州鈞窯碗,大面積的紫紅斑可謂存世罕見的稀有器物,在淡淡的藍色地上幾塊大面積的紫紅斑快十分耀眼,這種色調雖然不及‘桃花面’那麼嬌柔水靈,卻也是極為難得的一件曠世之作。

圖7:北宋禹州玫瑰紫斑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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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紫若玫瑰、藍如晴空來描述這件釉色不為過,在北宋禹州作品中能見到這麼漂亮的紫斑和那麼純淨的藍實屬不易,不要說這麼漂亮完美的整齊不易見到,就連近年考古挖掘出土的殘片也是寥寥無幾,由於古代燒造不為人們所控制,入窯一色出窯萬彩就是這個意思,全部靠撞大運,不是像今天我們用遙控裝置控制溫度、時間和火溫可以控制,一陣大雨、一股寒流、一場大風都有可能改變產品的釉色、質量,加上日夜守候添柴觀火,把控著命運的辛苦,火與土的藝術從這裡迸發。

圖8:金代禹州紅、紫、藍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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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禹州的作品要比宋代禹州的作品胎骨要厚一些,釉面也沒有北宋禹州的作品那麼細膩,雖然很難看出來,但是對比之下是有不同的,絲絮紋漸漸不存,出現瞭如冰渣似狀的釉,釉層漸厚(相對而言),開片漸漸多起來,形成了冰裂紋。

圖9:金代禹州藍紫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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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禹州的釉開始出現較多的冰裂紋,釉質與北宋開始拉開了距離,北宋釉質細膩、緊緻,極少有開片或開片不明顯,金代的釉有些疏鬆,似乎有些稀薄的感覺,流動性似乎大了一些,釉厚處淡淡的藍色還能接近北宋的淡雅,但稀薄處透出灰色胎骨,形成淺淡的棕色,倒也別具格調。

圖10:金代魯山段店、峽縣窯玫瑰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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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魯山段店和峽縣窯的產品大體類似,都以折沿盤為常見作品,通常尺寸在十六、七公分,稍大的有二十六、七公分的,超過三十的不多見。魯山段店窯、東溝窯、峽縣窯多以小支柱支燒,小支柱的胎骨大概三毫米直頸,燒成後將支柱敲掉,形成高矮不等的支痕,與禹州圈足燒法不同。但是早期的釉質、釉色與禹州的也較為接近,只是淡藍色變成了淡白藍色,沒有了禹州的那種純淨天藍,而略帶粉質的更淡的藍色,這可能就是人們說的‘月白’色吧,在這月白色的底子上幾撇玫瑰紫仍然是一種極具內涵的淡雅。

圖11:金代魯山段店、峽縣窯玫瑰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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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魯山段店、峽縣窯、東溝窯的玫瑰紫有時候連成片的也是十分壯觀的,有些色深者接近茄皮紫色,釉質較厚,流動性也不多,所以通常感覺釉質肥厚而滋潤,傳世品都有玉質感,光滑瑩潤,整體滿釉支燒,只在支柱處看到淺灰色的胎骨,細密而堅實。

圖12:金代東溝窯蔥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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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蔥綠青’就是在淡淡的月白釉的紫斑上出現蔥綠色,這在北宋禹州作品中也時常能見到,只是很小很小的斑點,需細觀察才能看到,有些還很不明顯,但到了金代的東溝窯才出現有大塊的蔥綠斑,甚至還出現極少能見到‘青’,也是就‘黑’斑,這就是古人口中所說的‘蔥綠青’。

圖13:金代玫瑰紫斑折沿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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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倫敦蘇富比拍賣有一件金代鈞窯折沿盤,這件折沿盤也很有可能是禹州地區的作品,禹州地區到金代也開始使用支燒法,但是支丁要比山段店、峽縣窯、東溝窯地區的支丁要細小很多,有些精品仍然很少見到開片現象,這件金代的折沿盤也不輸給北宋的‘玫瑰紅’,這件‘玫瑰紫’的紫斑面積大、斑紋的形狀好,更重要的是內外都有大面積斑點,這種也是極為少見的,紀要有大面積斑點,又要斑點形成帶有藝術性。

圖14:金、元代的玫瑰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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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元代禹州、魯山、峽縣一帶走下坡路,產品沒有太多佳作,北方山西、內蒙開始大量生產鈞釉產品,產量還非常可觀,但多數作品都比較粗陋、色澤晦暗,佳作按比例也是極少的,但是有個別的產品顏色確實也可歌可泣,胎骨偏厚且松黃,釉質依然肥厚滋潤,只是感覺質地略粗。

圖15:明初均州鈞臺窯玫瑰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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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明代初期的禹州(古時候叫均州,明代改為禹州)的產品依然比較精細,被稱為‘官鈞’,大約在洪武年間開始,洪武流行的龍泉官窯菱花大盤其實在元末已經初露頭角,這一點可以從伊斯坦布爾收藏的景德鎮元青花大盤作對比,這種菱花口青花盤一直流行到宣德以後就很少見到了,龍泉官窯亦如此,官鈞也如是,雖然官鈞的菱花口盤極為罕見,但是它確實存在,這件淡藍底幾撇玫瑰紫便是,用細小的支丁支燒,應該是受到汝窯的影響。

圖16:明初均州鈞臺窯茄皮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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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的鈞臺窯就是我們過去所說的‘官鈞’,自1936年參加倫敦國際藝術展誤被定為北宋以後,一直到2004年河南禹州兩次大的考古挖掘,尤其是禹州藥廠住宅樓工地大量帶有‘一、二、三’等數字的花盆、盆託的出土,與國內外各大博物館藏的“宋代鈞窯花盆”一致,被證明這批花盆並不是宋徽宗養花的器物,而是明初的‘官鈞’,隨即被國內外認可,紛紛將上拍的這類作品改為明代,但是並沒有影響它們的價值,所以市場價值不一定以年代來衡量,而是以工藝精湛、造型優美、色彩豔麗以及代表當時的審美取向和燒成難度、存世量的多少,還是那句話“真、精、稀”為標準。

圖17: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明初‘官鈞’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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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再說回來,在北宋、金代的鈞釉作品中幾乎見不到所謂的‘蚯蚓走泥紋’,這種紋理是一種燒造中的缺陷,可能是在上釉後有些地方有‘乾裂’現象,在燒造的高溫下又再次融合形成的不太起眼的紋路,見下圖臨羽山人舊藏如意鼓釘洗的內裡。

圖18:臨羽山人舊藏如意鼓釘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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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可能是在燒造過程中自然形成的,這種情況在元代的器物上已經出現端倪,有種是小氣泡點點組成的類似蚯蚓穿土形成的痕跡相類似,而非人工所能為之的自然現象,這種現象在北宋的器物上是根本見不到的,金代器物上也很難找到,只有在元、明的鈞窯器物上才能偶爾見到,也不是每件器物上都有。

圖19:元代、現代‘蚯蚓走泥紋’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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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代贗品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因為那是自然形成的,現代仿品也試圖做這“蚯蚓走泥紋”,那是在上好釉後晾乾,用刀刻劃出來的痕跡,再讓釉在爐中高溫融合,形成類似的痕跡,但是那人為的效果是很容易看出來的,當然,對沒有見過真正的‘蚯蚓走泥紋’的愛好者來說是能夠矇混一陣子的,但是看過我這篇文章後,希望大家都能明白。

圖20:明初官鈞與現代仿品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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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 鈞釉贊

吹落桃花拂滿面,藏家迷倒醉心田。

相絨青紫如絲錦,細膩滋滑鳥羽鴛。

疑似天空晴萬里,心隨鴻雁暢其間。

腦漿絞盡來描述,萬紫千紅總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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