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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三流站姐李滿，好久不見。沉寂已久的飯圈最近又開始隱隱騷動，因為有一檔新的101選秀要播出了，《青春有你》第二季，定檔是明年開年，還是時隔已久的女團選秀。打開這檔新綜藝的先導片，聽著從遣詞造句到中心意旨都非常熟悉的旁白，任誰都會想念2018年的盛況。
但看著視頻裡一張張沒有新鮮感的面孔，不詳的預感又撲面而來。要不要提前下手鎖定熱門選手？我的站姐朋友們這回卻猶豫了，大家都還未從2019年的疲憊裡恢復過來。
《青春有你》第二季宣傳片中的鏡頭
2018年偶像元年的口號就是一場幻夢，要是給2019年定下一個主題，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字馬上浮現出來：糊。在這一年裡，所有想搞到巨星的人都是努力努力白努力，無論從哪裡挑選自己的新偶像，最後的結局都是，學會享受偶像不太紅的時刻，並永遠抱有明年再紅的希望。
糊好像是一種魔咒，籠罩在每一個團體的頭頂。不止一個男團因為沒有粉絲捧場，取消預計舉行的演唱會和見面會。被視為養成系最後希望的出道戰因為七進七出沒有淘汰顯得像一個玩笑。由韓流起源大公司重金打造的中國團體像它的名字一樣水土不服。一些經紀公司試圖不通過選秀推出自己的男團，以為發一首歌拍一個MV再彔彔作為團綜的VLOG就算是“出道”。但很顯然，我們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團體，它們活動範圍僅限於漫展和路演。
聚集了各色偶像的超新星全運會
101模式的選秀不止不如預期，還在經歷最根本的信任危機。就在《青春有你》第二季官宣的同一天，韓國MBC電視臺播出了質疑PRODUCE101第四季真實性的調查節目《PD手冊》。儘管缺乏徹底的揭露，《PD手冊》也在旁敲側擊之間總結並驗證了粉絲們早就懷疑的幾大問題：票數作假、劇本大行其道、出道位從一開始就被定好，整個節目是一個大型的欺詐遊戲。
旨在揭露PRODUCE101第四季內幕的《PD手冊》
在決賽當夜，負責最重要的票數統計工作的導演只有一位，並且他並不在現場。他通過手機把每位選手的票數發給在場打字幕的後期。比賽結束後，這位導演再也聯繫不上。幾家大公司被指控很早就已經談好出道位，其中一家公司因為原本談好的是兩位而最終只出道一位而生氣。大公司的練習生們可以在競演時選擇大熱曲目，甚至提前知道要表演的舞臺。
看完《PD手冊》，我心裡並沒有一絲波瀾。說實話，除了天真者和既得利益者，誰會相信PRODUCE系列是完全公正的比賽呢？
國內的情況我也早有所耳聞：在節目中重要的場合，比如初登場，編劇會設計好每一個選手要說的臺詞，真正選手間的對話只有極少量會被剪進去。選手之間互相揣測對方的戲份和劇本，當一個選手被編劇找去面談，那其它選手都會心知肚明，他即將要擔任重要角色。
糊甚至變成了一種值得觀賞的奇觀。在過去，這是粉絲們避之不及的標籤，我曾經在之前的連載裡寫過一句“著名的下次再紅男團”，被相應團體的粉絲在微博罵了五百條。“糊只能留給粉絲自嘲，關你什麼事。”“花過錢嗎，沒花錢內涵什麼。”天地良心，我今年還追出國門去看他們的演唱會。
在微博搜索以團之名關聯詞是“出道就是失業”
現在，粉絲們似乎已經習慣這種狀態，學會和它和平共處，放低期待，放低姿態，卑微地抓住每一個機會安利，能多一個粉絲是一個。現在的團體實在太多太像了，“糊”本身也變成了一種可以傍身的話題和特點。要是因為“糊”而被路人記住，也不失為一樁好事。舉例來說，如果不是因為實在過於慘淡，今年沒有人會記得還有一檔選秀綜藝叫《以團之名》。當豆瓣在討論糊團時，大家爭相比慘，不夠糊的團會被要求“叉出去”。
從小學生在追什麼星，就可以看出誰真正地紅過。打開QQ興趣部落，會發現時間仍然停止在2018年，小學生們還在孜孜不倦地祝每一個大廠男孩生日快樂。話題度最高的唱跳偶像是NINEPERCENT和樂華七子，但也已經顯然比不上2018的輝煌。粉絲的圈子停止了擴張，有的只是秀粉（專門搞選秀的粉絲）不斷地爬牆，只有前一個偶像倒下去，後一個偶像才可能站起來。
QQ部落榜單的前三名都是通過電視劇紅起來的男明星
練習生們的更新速度跟不上這麼多出道機會的連番轟炸。這個圈子的門檻實際是很低的，只要通過簡單的面試，交上六萬八千元的培訓費，任何年輕男女都有可能成為三里屯一家經紀公司的“練習生”。很多小經紀公司和這家公司一樣，靠著培訓費養活自己。而這些公司的星探則負責在各個節目的海選現場和追星族聚集的場所(比如演唱會場地)拉人，他們有著非常嚴苛的業績指標，每個月必須要拉來數十位練習生。
但是選秀的間隔時間沒有給練習生們留下成長時間。我有一位朋友是選秀導演，2019上半年她為節目組面試了一批練習生，等到下半年她跳槽到另一檔節目開始新的一輪選角，發覺她面試的基本上是同一批人，而可供挑選的新人隨著一檔檔節目的來過越來越少。
在他們的面試裡，長得好永遠比才藝好吃香。她說，只要一個人長得特別帥，哪怕他嘴都張不開，他也能進。節目錄制的時候只要你在後臺走，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是靠長相進的，哪些人是靠才藝進的。而帥哥都被之前的節目挑走了。小的經紀公司推薦的人更加是魚龍混雜，有些人就算待在一個很普通的班裡，你也會覺得這是一個很醜的人。
在節目錄制的時候，她唯一的願望就是人能夠被捧出來。“節目組是很樂意替選手背鍋的，你可以罵剪輯，你可以罵後期，可以罵編排，可以罵宣傳，但你不能罵選手。因為只要人出來了，選手名氣打響了，我們整個節目就有希望。”
然而盼望著盼望著，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衡量一檔節目成敗的最核心的指標就是有沒有捧出紅的選手，然而2019年的狀況就是大家都紅不了，我朋友在的節目也不例外。節目結束，儘管流量不佳，她還是要給節目製作吹噓實績的大字報。“這是喪事喜辦。”她這麼和我形容。
2019年沒有新鮮事，只有緩慢累積的失望，沒有模式的創新，只有規模的升級。一個偶像最光輝的時刻就是出道的時候，這個時候有無限未來可期的希望。然後他就會被投入一個固化的模式裡。他不需要磨礪技藝，偶爾唱唱歌跳跳舞，上一些粉絲專供的綜藝，更多的時候只需要像人形立牌一樣出現在各個旨在割粉絲韭菜的場合。整個過程沒有驚喜、沒有突破。今年當然也有走紅的人，但走紅的方式也是去年的重演，出演某種特定類型的電視劇，通過大平臺的優勢和鋪天蓋地的營銷爆紅。
這個模式是和2018年的101選秀共同出現的，能夠儘快盡多地消費偶像們的人氣。品牌大使、雜誌電子刊和電子專輯是必經的三個環節。雖然購買電子刊的行為看起來就像是直接給時尚雜誌送錢，但它的發明實際解決了粉絲們的很多煩惱。就算沒有電子刊，時尚圈也不會放過粉絲的，他們會通過無休止的增刊、別冊或者什麼別的名頭的封面來讓粉絲掏錢。電子刊至少在沖銷量的時候，不會產生堆積成山的紙質雜誌需要粉絲想辦法處理，多買的閱讀碼送人也很便利。有人肯定會指出，電子刊除了粉絲不會有人看，但紙媒同樣沒有人看。
不要錢的時刻是很少的，只要哪天偶像發了一首免費的單曲，就會被粉絲寄予“出圈”的厚望。但現實是殘酷的，因為國內除了晚會基本不存在任何打歌的機會。愛奇藝確實做過一個綜藝叫《中國音樂公告牌》，雖然它已經是最接近一檔打歌節目的綜藝，但離粉絲理想中的形態還有很遠。大家希望看到作為偶像的唱跳舞臺，而不是作為一個明星的才藝秀。除了因為“難聽”被粉絲們刷上熱搜，偶像們的作品沒有被路人欣賞的可能。
不配合這個模式的團體們一般走自給自足路線。粉絲們通過花錢的投票、會員制度或者握手會直接給公司“打錢”。但相應的，他們因為更高的准入門檻，被封閉在一個更小的圈子裡。
2019年的“糊”是整個模式的惡果。我們已經知道如何能讓一個偶像走紅，但仍未知道一個偶像怎樣才能維持他的熱度。為了抵消前一批偶像的人氣流失，資本們不斷推出新的偶像。新的偶像並沒有什麼能完全區別於前人的特徵，所以他們要麼就是短暫地紅了一下，要麼就消失於人海。願意為偶像花錢的，也是同一批人，我們就像能不斷長出新羊毛的羊，每到一個新的羊圈，都迫不及待地等著被薅上一通。
“糊”一直被認為是偶像的原罪，長久以來，說一個偶像“糊”，就好像在罵他廢物。但比起個人的努力和特質，環境和時勢才是決定一個偶像能不能紅的更重要的因素。搞一個巨星固然很快樂，但2019年也讓粉絲們學會了，拋去在意人氣的虛榮心，糊人也值得付出真心，他們同樣能給予歡笑眼淚和珍貴的共情。莫欺少年窮，雖然少年可能一直窮。
三流站姐眼中的飯圈故事，未完待續。朋友們，我們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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