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好萊塢的數碼技術，似乎已經無所不能了。
從《速激》“再造”保羅·沃克，到《獅子王》裡那些飛禽走獸，再到最近才傳出的消息——已經去世半個世紀之久的好萊塢巨星詹姆斯·迪恩要通過數碼技術被複活，然後再度“出演”一部名為《尋找傑克》的電影。
雖然詹姆斯·迪恩並不是本片的主角，而是第二男主，但好萊塢要復活一位傳奇人物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而最終的成片，也只會有兩個結果：令人滿意，讓人失望。
前者或許能為將來的好萊塢指出一條明路，只要條件允許，奧黛麗·赫本可以和羅伯特·帕丁森同臺競技，而葛麗泰·嘉寶也可以和斯嘉麗·約翰遜同場爭豔。而後者呢？則是這部電影的大概率的結局。復活明星的事業遭遇批評，最終草草收場，短時間內不再有人提及。
這部《尋找傑克》根據加雷斯·克羅克的同名小說改編。講述了越戰結束後，一名越戰老兵和10000多條被遺棄的軍犬的故事。這個故事背景，本身就異常弔詭。因為越戰開始於1955年，結束於1975年。而迪恩在越戰開始前，就已經過世了。無論導演如何設定故事，這都將是一個“穿越劇”。
科技，究竟會帶給電影什麼？是讓電影更加精彩，還是更加無趣。是增添了藝術表現性，還是讓電影再度淪為工業產品。
實際上，這種討論，一直伴隨著電影的發展而存在。從默片到有聲電影；從黑白到彩色電影；從傳統微縮模型到電腦特效；從特效化妝到CGI技術。幾乎每一次電影技術的革命，都帶來了電影表現力和表現範圍的提升和拓展。
技術，永遠是先於藝術發展的，工具和手段，只有在正確的藝術家手中，才能得到劃時代和創造性的使用。再加上美學理論的支撐，就會形成影響巨大的電影運動。愛森斯坦和蒙太奇、巴贊和場面調度、戈達爾和作者論，等等電影史上的運動，就是技術和美學理論相互支撐的案例。
而現在的好萊塢，技術走的太過於激進，那些藝術家級別導演的探索，也顯得缺少深思熟慮。馬丁·斯科塞斯和維姆·文德斯的3D嘗試，李安的120幀實踐，甚至是後世對於《2001：太空漫遊》的穹幕改造，都顯得操之過急。
技術，在徹底成熟，而且能被導演徹底掌握之後，的確能成為電影的語彙和手段，但是在技術出現早期，這只是奢望。
早期的彩色電影，只有過高的飽和度和不夠準確的顏色，直到攝影師卡迪夫的出現，色彩才真正成為藝術表達手段。而在安東尼奧尼的《紅色沙漠》裡，色彩才真正意義上成為表情達意的工具，而不僅僅是科拉考爾謂之的“對於物質世界的還原”。而有聲電影在出現之初，被一大群默片大師抵制，直到現代混音技術的發明，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音效”。
現在來批評《尋找傑克》安東·厄內斯特和塔蒂·格雷科對故人不敬，太過於草率。雖然詹姆斯·迪恩的家人對於數碼復活迪恩的電影項目非常支持，並且將其當作迪恩的第四部電影來看到。畢竟新技術需要時間來操作，需要實踐才能成熟。但這種操作和實踐，假若用在一個全新的虛擬人物身上，效果可能會更好。
任何電影技術，在最初，都是作為“噱頭”和“賣點”的一種而出現的。色彩、聲音、特效，莫不如此。這一次大張旗鼓地俘獲迪恩，更是如此。作為文化符號和時代偶像，迪恩的假若說《速激》裡只有幾個鏡頭的保羅·沃克或者是《星戰》裡一閃而過的凱麗·費雪，是為了電影完整性而不得已為之的做法，那麼“復活”一個演員，而不是數碼減齡，讓他成為一部電影的“主演演員”，對於粉迷影人來說，這種大範圍的操作，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的。
CGI復活一個演員，可能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在這個角色和形象之下，演員是一個真正的人，還只是一個動畫傀儡。是一個有著自身情感和演技儲備的人，還只是一個面貌形象。就好像《未來學大會》裡表現的那樣。好萊塢的未來越來越扁平化，娛樂化。明星——實際上只是明星形象——可以被隨意使用，這形象只是簡單的工具，不再具有人格魅力，他們“出演”一部電影，只是一個決定，而不是對於電影的品質和藝術創作的尊重。
在使用技術這一步上，李安走在的時代的最前沿。蒂姆·波頓用《本傑明·巴頓奇事》拔高了技術的極限，李安則不僅僅是年輕化了威爾·史密斯，他幾乎是從零開始創造了一個“並不存在”的“演員”。於是，人們將會不再迷戀明星，不會有狗仔和粉絲。偉大的電影藝術，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了動畫。
更加令人沮喪的是，現如今的好萊塢導演——那些超級大片的執掌者，似乎更加像是一個影像的科學家，而不是藝術家。他們所操作的是一個一架由現代科技製造而成的機器，演員也不再是鮮活的個體，而變成了市場調研、觀眾問卷、測試、修改審查和翻拍加工——直到人們成功消費它們為止。
娛樂無罪，但是娛樂過界，就會產生危險。就好像《侏羅紀公園》一樣，科學無罪、樂園也無罪。可一旦過界，就會產生災難。也恰如《侏羅紀公園》裡的著名臺詞所言：“科學家不應該考慮什麼能不能做，而應該考慮什麼應不應該做”。
銳影Vanguard作者 | 雲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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