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坚持“为学不作媚时语”

​“北有钱钟书,南有王元化”

这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学术界的说法,可见其两人在学术圈的地位如何了。但是对公众而言,人们只知道钱钟书,却不了解王元化。钱钟书炙手可热,王元化冷冷清清。

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坚持“为学不作媚时语”

上个世纪80年代,外国人到中国来有三个愿望,一是登长城,二是游故宫,三是见见钱钟书。有人称钱钟书为“文化昆仑 ”、“大天才”、“大思想家”、“一代鸿儒”,而且有了专门研究钱钟书的“钱学”,这是大陆第一个还活着的学者就有专门研究自己的机构。

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我写了一篇谈他解释《文赋》的文章,开头的几句,他是兴之所至,不像王国维、陈寅恪真正很有功底的。他有一点喜欢炫耀自己的博学,东抓西引的,让大家觉得他读书很多。我很客气地指出钱钟书的问题,毕竟他是我的前辈。在他逝世的时候,他们来访问我,我说他是一个博闻强记的学者,没有人可以代替,并不真正是很有学问的。但这话发表在某一报刊上,已经变了一变,说他是一个跟王国维、陈寅恪一样的学者。我说他绝对不可以和这两个人都比的。”(王元化《人物·书话·纪事》)

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坚持“为学不作媚时语”

在《王元化晚年谈话录》中,王元化觉得钱锺书的书读得很多,连骈体文都会做,可以随意引述中外各家的资料,这是长处,但是钱锺书“没有什么思想内容,他思想内容非常平凡”,说钱锺书“很狂,他连陈寅恪都看不起的”。王元化说:“我从来没有把王国维、陈寅恪看作跟钱锺书一个档次的。那两个人我非常佩服的,陈寅恪谈历史那是很有眼光的。”

在王元化看来,钱钟书是学问家,但是没什么思想内容。这是一个思想家的角度来看钱钟书的。

王元化,1920年出生比钱钟书小十岁。王元化是一位在国内外享有盛誉的著名学者、思想家、文艺理论家,在中国古代文论研究、当代文艺理论研究、中国文学批评史、中国近现代思想学术史研究上开辟新路,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是中国1949年以来学术界的标志性领军人物。

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坚持“为学不作媚时语”

当代学者许纪霖视王元化为中国“最后一代士大夫”、“文化托命之人”,从王国维、陈寅烙,到王元化,有一个一脉相承的传统:为文化之忧而忧,自觉地担当文化复兴的使命。在学术界内,很多人把王元化看作是精神领袖和旗帜性人物。

王元化是在清华大学长大的,他的邻居有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这些响当当的大师,所以有着很深的“清华情结”。王元化晚年的著述,常常在文末注明:“写于清园”。陈寅恪所倡导并为诸多学人先辈所躬行实践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深为王元化推崇,并认为是五四时期最重要的文化精神。

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坚持“为学不作媚时语”

王元化是一个独立思考的人,“为学不作媚时语”。

在上个世纪一些知识分子纷纷走回书斋做专业研究的时候,王元化一直在坚守阵地,一直在反思, 王元化还曾阐发说:“多年来,我一直赞同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说法,并曾援用‘为学不作媚时语’这样的格言。……‘五四’时代的思想大师,无不具此种精神。有的较多强调理性态度,有的则较多表现为启蒙思想,然而独立精神,则是他们那一代人所共有的精神气质。……我认为在潮流面前,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思考,而不能采取趋附时髦或随波逐流的态度。胡适曾说他不趋附时髦,也不躲避危险,这句话很值得借鉴。”

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坚持“为学不作媚时语”

王元化认为,王国维的纪念碑,“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不仅是清华园神圣的所在,而且是中国现代思想神圣的灵魂。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王元化就是新启蒙的重要推手,不遗余力的宣传思想解放继承五四精神。王元化自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我的反思年代”,从那时开始,王元化经历了一场深刻的反思过程,其中对“五四”运动的反思最为彻底,也最为思想界所称道。

王元化常说自己是“五四的儿子”,坚持对五四的重新思考。他认为“‘五四’思潮遗留下来的不都是好的,有的是谬误,有的是真理中夹杂着谬误,还有的是走了样、变了形的真理在影响,我们应该把它清理出来”,以免真正的“五四”精神被形形色色的“五四”思潮所隐没。

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坚持“为学不作媚时语”

王元化认为,五四时期所流行的四种观念是值得注意的。一是庸俗的进化观点,严复在翻译赫胥黎的《天演论》书过程中,观点流为毫无例外地断言凡是新的必定胜过旧的;二是激进主义,喜走极端,它成了后来极左思潮的根源;三是功利主义,即以后学术为政冶服务的先声;四是意图伦理,形成了在学术问题上,往往不是实事求是地把真理是非的考虑放在首位。

王元化提出,“‘五四’并非是过去人们所想象的美丽乌托邦,它同时也为二十世纪中国的思想界留下了负面的遗产。”

王元化说不要太迷信钱钟书,坚持“为学不作媚时语”

王元化重新对五四文化进行了估量与澄清:真正可以作为“五四”文化思潮主流的,是不是民主与科学还值得探讨;不能将“五四”时期的文化简单看作是“文白之争”或“新旧之争”,因为这两个概念不能完整地规范“五四”时期文化的整体;“五四”并没有提出“反封建”的口号,只提出了反对旧传统、旧礼教、旧道德、旧文化;“五四”反儒不反法;“五四”是反传统的,但不是全盘反传统。

王元化认为,“五四” 精神体现于个性解放精神、人道精神、独立精神、自由精神,而“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正是“五四”文化精神的核心所在。历史的悲剧在于,五四精神偏离了轨道,“后来却成了历史的讽刺,个性消亡了,变成了为政治服务的工具,变成了螺丝钉,独立精神、自由思想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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