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仁:企業的成本詛咒(深度,收藏)


周其仁:企業的成本詛咒(深度,收藏)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周其仁1月14日在佛山市總商會主辦,《財經》雜誌、《財經》智庫承辦的“2018中國製造論壇”的發言。文字實錄來自財經網。

我的發言題目是“對潛在需求作出更積極的反應”。這個題目是我們一部分佛山企業今天正在做的事情,我的看法是,如果有更多的企業也這麼做,佛山製造業一定會有光明的未來。

剛才祁斌講到RUST-BELT(經濟學家圈注:鐵鏽地帶指美國等已陷入經濟困境的老工業區),這張照片(現場PPT)上的建築其實有三層會堂高,我們可以想像一下身臨其境的感受,現場看到的是鏽跡斑斑的龐然大物。我拍照片的時候是2016年秋季,很多年前已經變成這樣了,剛才祁斌放了一張RUST-BELT的地圖,這張地圖是美國的,顏色越深就是鏽得越厲害的地方,我在哥倫比亞大學做訪問的時候,僅僅是靠近紐約市的一處而已,其實它曾經是美國第一大工業化的地方,這是它非常好的景觀。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這有什麼道理值得我們後起的後工業化國家思考?這個裡頭包含著一定的經濟邏輯,這個邏輯就是我們每天打交道的成本曲線。我們的經濟活動就是以本博利,沒有不花錢的事情,所有成本降了後還會升上來,降到最優點後在邊際上一定會升起,無一例外,對於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地區、一個國家都是如此。在座都是搞企業的人,很容易懂,為什麼成本會先降?因為我們做一個事情開始不熟,規模沒有達到標準,一條生產線製作出一雙鞋,這雙鞋的成本當然高,然後批量越來越大,工人越來越熟,一條生產線生產一百萬雙鞋,這樣成本就可以攤薄,為什麼後來成本又上來呢?我想上第二生產線,200萬雙鞋,這樣的管理能力、協調能力會有問題,200萬雙鞋要僱更多的工人,利潤很好,你在明處,競爭者在暗處,挖你的人,學你的生產方式,所以經濟活動要走出去,成本降了一定還會升的。

我很佩服任正非,他最厲害的是他的哲理好,他說所有的中小企業最後都會死的,我們是努力讓它晚死一點,向死而生。所有物質最後都要解體的,除非有對沖的東西放進去,經濟活動兌付成本,成本線降了,降的時候很開心,高歌猛進,但是升起來的時候就會變成挑戰,而這個成本線的降和升,圖上是一條很細的線,真實世界是一條很寬的線,因為無數企業在競爭降低成本,無數企業在跟成本再升起來做鬥爭,誰控制成本好一點,誰就有可能出現。

不進則退,早在業革命之前,日本、韓國的鋼鐵衝擊了美國,最早的支柱工業會在成本的詛咒面前變成這個下降又上升的局面,這個東西怎麼對付?要麼就是有本事,至少比競爭對手要升得慢一點,所以企業管理最後就控制成本。GE當年的老總,後來當商學院院長,也就是要麼成本領先,要麼與眾不同,大量就是成本領先,真正與眾不同有很大的困難。花較低代價做同樣的事,成本線降的時候降得更深一點,重新升的時候讓它升得慢一點,至少比競爭對手升得慢一點,真正要對付成本的曲線主詛咒最好的辦法是以同樣的代價生產最大的價值,不能用同樣的辦法生產同樣的東西,因為一定經不起成本詛咒,一定會中招,同樣的代價生產別的東西,而這個東西會落在原來成本線的右下方,這條線不行再往右推一條,把這個切線連起來,就是一個持續下降的長期的成本曲線,這也是商業的制勝之道。

為什麼創新很重要,不可能幾十年不變還可以安然無恙,因為世界在變,所有要素供應在變,市場需求在變,如果我們不能應變對變,以變對變,那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經濟學家熊彼特,總要引進新的產品,或者提升現有產品的質量,要運用新的生產方法,開闢新的市場,發展原料和半成品新來源,創立新的經濟組織。但是並沒有告訴我們引進哪一種新技術,哪一種新產品,我們處在信息、技術各方面極其快速的時代,怎麼做選擇?我們在座每一位企業家沒有公開說不要創新,

問題是創新僅僅就是新嗎?新的技術一定會在商業上成功嗎?新的材料一定會讓我們的成本曲線抵抗住詛咒嗎?商業實踐告訴我們不一定。

如果我們下決心創新,怎麼創新?拿什麼東西牽著我們創新往前走,去年7月和今年1月有機會訪問佛山,我先講講潛在需求概念,因為我們經過這麼多年高速增長,明顯滿足不了的需求看不到了,什麼是潛在需求?比如說是這一把剃鬚刀,是在歐洲發明的,是一體的,可以折的一把刀,當然非常貴,因為是一體的,要別人給你刮,不能自己刮。美國的工業革命特點,就是把歐洲少數人的消費品變成大眾消費品,這把刀怎麼變成大眾消費品,當時售價5美元,工資多少錢?而且對非王公貴族來說,對於領薪水的人來說,收入特點是一個禮拜有收入,但是不能一次性花很多錢,如果把歐洲這把刀照原樣到美國生產,就沒有客戶。後來就是Jenury先生,發現了一次性瓶蓋技術,引進食品工業,這位老兄不知道什麼道理,把一次性概念引進到這把刀,這個刀片是一次性的,用一次換一次,因為一次性,所以製造成本非常低,買回來刀把,一個禮拜買一次刀片,原來刮不起來臉的人就可以自己颳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美國那麼多大鬍子,因為他刮不起臉,那麼多藍領,市場就大了。刀把和刀架定價準則不一樣,刀把零利潤,你買了我一刀把,每禮拜就會買我的刀片,雖然刀片單價便宜,但毛利率高,一分錢產品賣五分錢。後來打進美國用的這套技術,整車很便宜,零部件很貴,你買了我的車,要換我的輪胎、配件,這成為很多行業後來打新市場的招數。我們要知道什麼叫客戶?買我東西的人叫客戶,但是很多人沒有買我的東西,但是要用這個東西,是用戶,用戶由於一定限制可能現在還用不起。優秀的企業家會一直琢磨這個事情,會把潛在需求開發出來,把潛在用戶變成客戶。美國高端剃鬚刀還有60%的市場,做企業搞創新,兌付成本,要把用戶放到前頭來,要成為企業家日思夜想,加以琢磨的對象。(經濟學家圈注:刀片案例略老)

下面我們來看看客戶、用戶的概念,他買不起,但是他潛在要用,我們所謂的新技術,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為新而新的,為新而新把握不住新到什麼程度最好,會走丟的。從市場的角度,佛山非常接地氣的實實在在的企業家,我們要找到我們的方向。這是佛山的經驗,利訊達,是做鋼材生意的,怎麼會變成機器人公司?所以我當時很好奇,我看了它原來的車間,它的車間裡也沒有機器人,現在變成擁有很多機器人的領先企業,它做不鏽鋼,有很多客戶,可以加工各種不鏽鋼材料,這是佛山地區大產業,但是不鏽鋼加工過程,如果我們不靠近它,是不懂的,粉塵以及現場的汙染,工人都是黑的,跟你一說話,牙齒是白的,這種工人隨著中國勞動力市場的變化,人口紅利的變化,越來越招不到,賣不鏽鋼板是人家的客戶,但是加工業的客戶遇到的困難,倒過來就是他的困難,招不到工人怎麼會有貨?然後去歐洲看有什麼機會,一開始意大利公司要招股,說要進來可以,先賣機器人,後來利訊達進去,對歐洲機器人產業非常重要,因為歐洲人不太懂中國客戶,簽約方式,中國人就受不了。他說你不懂,我專家來輔導你,一小時50歐元,當然華為可以,幾十年前請一個專家一小時70美金,任正非照付,大多數中小企業沒有這個實力。後來他說我不會收你的錢,我給你搞定,一下子它成為一個領導的機器人公司,它對佛山製造業往前走貢獻巨大,不可能說國民收入提高几十倍,還讓人一張口是黑臉白牙齒,這個成本的詛咒一定會讓我們所有產業或遲或早中招。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就是要滿足用戶的派生需求,你招不到工人加工,本來不是我的事,我們優秀企業家怎麼看待客戶和用戶,不是我的事但是我要看成是我的事,只有看成是我的事那就是你的事,那就有可能轉化為你的顧客。利訊達這個商業模式一推廣,發現不光是使用不鏽鋼的工廠需要機器人,整個佛山地區珠三角產業轉型都需要機器人,但是我們需要的機器人是中國土生土長製造業需要的機器人,跟歐美大批量生產出來的機器人之間不一定馬上對得上,中間需要轉換,這個轉換就是需求,你也可以說利訊達沒有造機器人,沒有從0到1,無非就是中間者,但是經濟學角度評價,貢獻非常巨大,非常值得學習的就是對原來不是我的事它也在意,然後就開發出新的機會來。

我們再看一個案例,普通的傢俱,一個灶、一個鍋、一個油煙機,很平常,但我們佛山有一個團隊,為這麼一套廚房用具組織一個團隊,十個省三十個城市兩千戶人家訪問,一萬多份問卷,深入每一個戶拍一個半小時視頻,從準備做菜到菜上桌,一分析發現,產能過剩的產品已經是市場上到處推銷的產品,裡頭有很多沒有滿足用戶要求的,歐美油煙機五檔,中、低、高風,灶在底下點火,如果不分析,大家覺得這裡頭還有什麼學問嗎?分析後發現問題大了,我們家庭主婦提出,火有大和小,中國燒菜火的變化是一門藝術,平均下來27次彎腰,彎慣了不覺得是問題,覺得是鍛鍊身體,但是這個團隊認為這是一個痛點,炒菜在中國廚房是經常的,要洗鍋換下一個菜,火怎麼調?自己調。我們天天喊節能、環境友好,排放二氧化碳,天天在我們的廚房發生。這個團隊就做分析,說大有改進的餘地,他做了動作分析,做了用戶行為分析,這個手把這個鍋很閒,另一個手很忙,要去調火,能耗很大、噪音很大,後來把鍋把改進了,加了一個藍牙設備,搖控器在鍋把上。很多人已經買了油煙機和鍋了,他們和廠商結合一起,就專門改鍋把,用藍牙和油煙機、調火連上了。這個團隊叫東方麥田,工業設計公司,我到了這家公司重新改變了工業設計的認識,不光做產品外觀,不光做大營銷發佈會,不光是做廣告,要深入到產品裡頭,深入到產品工藝過程、製作工作、使用過程、消費過程,每一個過程都要設計,都要用理性的理念重新去研究怎麼能夠讓消費者用得更加舒服和便利,這就是潛在的需求。明面上的需求是灶、鍋、油煙機,潛在的需求需要去分析。這家公司是專業做工業設計的,很多客戶,設計總監兼了很多公司的設計總監,深入到生產線裡頭,他說佛山的工業設計就跟深圳、上海的不一樣,不那麼高大上,但是深入到工業流程裡頭,我覺得這是寶貝。寶貝在什麼地方?現在都講痛點,他不覺得痛,你替他覺得痛,他就是你潛在的客戶。

這個例子與美國的例子是一致的,所以天下好的經驗是通的。今天好幾位嘉賓講到物聯網,非常潮的一個概念,流行全球。這是怎麼發明的?發明者眼神很憂鬱,寶潔的口紅怎麼賣?放在貨架上讓消費者去挑,晚上結算才知道紅的賣掉多少,紫的賣掉多少。經過統計分析就知道,最受歡迎的口紅,上午十點就賣完了,商店不知道,工廠不知道,你怎麼對需求做出靈敏的反應?後來他覺得這是痛戶也不覺得痛的痛點,他用了無限射頻技術,賣掉一個口紅有一個信號,可以集成到後臺去,這樣信息捕捉就很及時,這個概念一般化後,就變成了萬物互聯,他是(見PPT)自我識別技術實驗室負責人,也是MIT教授,他做的這個事情是所有中小企業、銷售員、工程師、生產車間都有可能發現的,所以很多解決困難問題的力量就在我們周圍,就在我們公司裡頭,問題是你能否挖得出來。

海天,有什麼新的需求?有,他把傳統工藝變成現代化流水線,工藝不變,所有辦法是老祖宗辦法,只是靠人工、靠藝術性調,靠情緒對付那一罐醬,現在是大規模、標準質量的流水線。文章到這裡就完了嗎?沒有,因為用戶還有潛在需求。五味雜陳,酸甜苦辣,後來把辣去掉,把鮮放進去,鮮是鮮,一開始我以為鮮是形容詞,後來到日本才發現他們說鮮是感覺,什麼東西可以滿足鮮?海天最近賣得最好的產品,每年漲30%,單這一款味極鮮10億的銷售額,就是裡頭一個關鍵指標,氨基酸態氮的含量是1.2g/100ml,窮的時候要吃得很鹹,因為吃不起菜,所以傳統時代對菜的評價是下不下飯,越鹹越下飯就可以,收入高要吃得清淡,所以鹹要往下走,日餐主大就是鮮,不光新鮮,新鮮就是氨基酸含量沒有稀釋掉,這個學問可大了,中國人未來靠味覺征服世界市場,我認為是可以的,靠每一種信仰讓人去信,這個難度不小,但是味道人類是大同的。我在海天訪問很有啟發,這是一個方程式,味蕾經過什麼反映,在大腦形成鮮。這個需求一定會持久增長。所以海天味業的經驗,要滿足用戶不斷提升的需求,也在收入高速增長的消費群體中,這個需求是遠遠沒有被充分滿足的。為什麼“鮮”有希望,這是在美國看到的一個技術,Impossible Foods,用豆腐蛋白做肉,俗稱人造肉,很多消費者不一定憑信仰吃素,怎麼讓素菜營養好,植物蛋白營養好,色香味、口感也要好。現在已經有素的漢堡包了,已經上市了,我去年試過一款,味道跟肉沒有差別,吃不出差別,裡面有血紅蛋白,血紅蛋白放進去,植物蛋白經過化學作用,色香味可以跟動物蛋白一樣,全球吃素人口比例上升,我們可以看另一個指標,寵物養的多少,養了寵物的人,對殺生有另一個態度,新新人類,00後已經成年了,他們怎麼看你殺生,他的觀念上就不能接受,我們用植物蛋白餵動物,然後再吃動物蛋白,這個模式一定合理嗎?不一定。我參加飼養行業會議,我跟飼料行業的老總交流,我說你們要注意這個東西,幹嘛生產飼料餵動物,再宰了賣給市場,之前喂人嘛,只要它好吃有營養,最終目的是什麼。

這家公司飛魚,創始人年齡不大,但是經過的苦難是我聽過少有的,開始也是工業設計,客戶沒有錢付他的設計費,用工業產品抵債,給他一堆產品,幸虧他們比較年輕,對互聯網有點知識,又趕上淘寶的光棍節,就把產品設計了電商,兩天賣光,再跟債務人說,再給我一點貨,那人說兩天賣光不可能,我一年也沒有賣掉這麼多,說不給的,我自己賣。然後逼出一條路做電商,這個團隊自己研究,研究潛在客戶,如果這個產品美的生產,千萬別去碰,一碰一錘子就打扁,太小的產品不值得做,淘寶上無數的產品做不出名堂,要做半大不小,大品牌沒有下手,但是有一定市場份額的產品,挑來挑去挑中北方用的加溼器,我是北京人,在北京住,北京乾燥,冬天就開一個加溼器,研究一下加溼器,黑板上可以列出好多痛點,也許消費者習慣了不覺得痛。加溼器要翻過來加水,加完水又翻過來,又比較難看。他們沒有工廠,但可以讓珠三角這麼多工廠生產,這款加溼器從上頭加水,旁邊一款是給上班的白領的,這家公司現在做到70億了,都不是他的客戶,證明市場裡只要誰用心研究用戶潛在需求,就有可能對付成本的詛咒。所以飛魚電商做一款好產品,把原來不是自己的客戶變成自己的客戶。

2006年這一款希臘酸奶,2007年佔1%,去年佔50%,把傳統食品巨頭從貨架上打出去了,它就是配方,適應年輕人。消費者一直在變化,你不靈敏,誰都比你靈敏,你的生意就無法做,這一款酸奶在北京、上海現在賣得很好。食品領域,仔細研究市場,變化很快,別看不上這些東西,中國人100塊開支30塊是吃的開支,比房地產厲害,房地產一年銷售12萬億,食品一年銷售12萬億還多,食品吃了還要吃,這是不得了的大產業。

這是聯塑,村裡辦起來的企業,所以名字有“聯”字,最早為什麼做塑料,就是管子裡套一個塑料,管子到處都可以用,從住宅,後來落到市政管道,地底下的管道,所有的管道就沒有他們不能做的。在淺海里養魚,既不好吃,也不符合要求,淺海的網箱魚到不了深海,聯塑的機會來了,因為一個魚池可以養幾十萬斤,現在往公海走,中國人養魚要養到公海去,就這個管子起作用。還有旅遊也起來了,現在高鐵、高速修了後,旅遊景點建設是瓶頸。這個圖片上是管子做的浮島,你想一下應用場景有多少?同樣的管子可以往很多方向延伸。聯塑非常用心的在討論,跟他講以色列的噴灌,一個產品賣了多少,可以繞地球多少圈,新疆到處都是地,有水都是好地,但沒有水,因為我們的灌溉技術太落後了,這都是管子的文章,可以一層層開發下去。

這是日本的一家公司,就是做畫畫的顏料,是自然界萃取的,純自然的,但是現在畫畫的人越來越少了,這樣使用顏料的人也越來越說,那怎麼辦?後來發現的指甲油的市場需求,主打的指甲油一定是化學的,有刺激性氣味的,後來它們就想指甲油能不能做成無刺激性氣味的,純自然萃取的呢?所以他們就去挖掘這方面的需求。只要客戶有潛在的需求,永遠不會過時。

我再講一個延伸的故事,是以色列的故事,大家看以色列的地圖,他們提出要搞一個反導彈系統,它的長官說做不成,找長官的長官說做不成,一直找到以色列總統,最後這個項目是總統立項,做成了,他給我們講演的時候給我們放視頻,他有一個鐵綜系統,鐵綜系統來了以後,一聽警報響,所有人拿著手機準備拍,就會變成一個禮花,他退役以後去當科創公司的老總,他做導彈做成微型導彈,在血管裡面打血栓,說你怎麼想得到,技術是一樣的,但反導系統我不能賣,尤其不能賣給阿拉伯人,這個技術是可以滿足潛在客戶需求的,以色列可別小看,很多全球高精尖的醫術會議都在以色列開,醫術的技術都是東西很小,附加價值很高,誰也離不開,適合以色列做,這是它們創新技術的重點,這些東西其實跟佛山做得好的企業的經驗都是通的。

還講一個故事,是精益金屬加工股份有限公司,已經上市了,這個老總我真是很佩服他,都是屬於珠三角那批文憑不高,文化很高的人,非常有見識,從開始做任何東西,都做的有過人之處,不行就改進,你看銅加工,那麼多家電都需要銅管,他帶頭做研發,他給我看了一個研發,是鋁和銅合成的產品,在空調機裡面,好處是成本上好一點,但是沒有辦法回收利用,因為你要把它切開,鋁歸鋁,銅歸銅,他做銅管,他替空調機的廠研發這個關鍵的部件,全銅的,可以回收、再利用,環保符合要求。他每次開發新產品,都要用到新的設備,可是我們的製造商滿足不了,自己研發設備,鼓搗設備,這還沒有完,他把自己研發生產出來的新設備再賣給對手,賣給其他制銅企業,我說你有問題,你賣給他,他不是一樣生產效率、成本都可以跟你競賽,你不吃力嗎?他說我就要這個吃力,因為他追,我才能在前頭再往前走,而且他對自己很有信心,我總能研究出新產品和新設備,他現在是兩手,銅管賣得很好,銅管加工工藝賣的很好,制銅的設備也賣的很好,它就是順德現在一家規模還不算大的公司,但是你跟他聊起來,他非常有意思,他是把對手當客戶的,把客戶當做自己的潛在客戶,我們都是防著的,所以做商業活動,它永遠會有更高的境界,你只要用心去研究和琢磨,不會被那條成本曲線打垮。

最後要講到美的,我是兩年前去訪問方總的,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他今天做的多麼高大上,成為國家產業的一張名片,我們都以佛山有一個美的引以為豪,重要的是它怎麼來的,他最重要的經驗,就是方總接手以後,主動在全國退掉六七千畝地,民營企業都招商引資,散到全國去,研究產品的形式反而減弱,技術創新的優勢反而減弱,方總放上來第一手就是把六七千畝的資金退掉,作為研發資金,第二條是主動把一些客戶讓給別人,別人都能做的產品,一個大企業還擠在裡面做什麼,主動把100塊錢以下的,技術含量不高的產品停掉,這個事情是不容易的,一條生產線就是一支隊伍,就是一些崗位,就是一些收入,就是一些地位,他重新調掉,不收攏,拳頭是打不出去的。珠三角有多少產業,我給一個形容詞是雞肋,再做吧,沒有多少收入,靠慣性在支配,這個事情要學美的,不值得做的事情斷掉,我才能做新的有意思的事情,廣東話叫一雞死一雞鳴,一雞不死,一雞不鳴,你讓有一個更有競爭優勢的雞叫,原來的機要讓它停,我們在這方面拖泥帶水的做法是妨礙中國製造業進步的。

比如我們的鋼鐵產業要弄到黨中央國務院來發文件開大會來去產能,沒有這個必要,你幹嗎不手起刀落,如果不這樣的話你哪有精力去對潛在的需要做出反應呢?

為了滿足潛在的需要要很敏感,企業家這一頭要非常注意需求、客戶、用戶,潛在的用戶,潛在的客戶,這一頭你這個隊伍要對這種潛在的需求能夠靈敏地做出反應,這個意見不是我的意見,我講不出這翻話來,是德眾薄膜公司的老總老羅,昨天他還在這個論壇上,我到他公司兩次訪問,他跟我談,你發現有一個需求,你做,但是哪個需求最先成熟,是沒有辦法預先知道的,等到苗頭一起來,你反應能力夠不夠,我們現在很多公司的組織是非常滯後的,無論叫事業部,子公司還是叫這個板塊、那個板塊,因為一設立就有滯後,任正非是軍人出身,所以他對軍事組織改革非常敏感,聽得見炮火的人發命令,什麼意思?要靠近市場來組織後面所有資源的配置,軍威這次改革,高炮要搞的非常厲害,空軍要搞的非常厲害,但是組合起來是要打仗的,企業家有戰區嗎?戰區就是靠近消費者的那個靈敏點,一旦發現戰機,捕捉好,你的所有資源都要在這裡聚焦,迅速形成作戰能力,這樣才能迅速打開市場。

企業家有的是發明家,多數不是,企業家是搜索市場上有什麼技術,為誰搜索呢?為潛在的客戶搜索,我不是為技術而技術,也不是為新而新,新技術要解決問題,新要新得恰到好處,太新也是災難。

如果現有的技術沒有,就要組織研發來滿足潛在的需求,企業有的時候你能抓得住這個需求的癢癢點,那是後面很多高大上的智力資本很高的機構反而做不出來,然後要關注有什麼新的應用。再上一個層次就對科學的進展保持興趣,我們不一定懂,但是要注意,因為一不小心哪個變動就對我們捕捉潛在的需求會幫上忙,但是在所有環節中堅守企業家自己的環節,因為創新是一個常常的鏈條,它有科學家,要有天才,要有技術狂人,要有黑客,要有創客,要有各種角色,但是離不開企業家,因為如果沒有企業家,眼花繚亂的技術最後不能變成產品,不能去滿足需求,它就不是經濟活動,它就是一個純粹的人類智力的一個表演。

我們現在已經出現了這個現象,眼花繚亂的東西弄得我們心慌意亂,弄得我們甚至覺得非常焦慮。你在天亂飛的東西如果不落地,不變成有效產品,不源源不斷地開發客戶、用戶,沒有多大意思的,就是表演人類的能力而已,所有的東西是最後有一個目標,高科技也好,創新也好,我們順德的企業家幾十年的看家本領就是滿足客戶要求,無非是三十年前客戶的要求很明顯,供應嚴重不足,所以要敢為天下先,敢對明顯的需求做反應,我們就起來了。

今天新的情況是什麼?明顯的需求都滿足了,潛在的需求正在源源不斷地產生,這中間永遠有企業家的不可替代的職能。我們不要一講創新,好像我們去變成黑客、變成集客,當然年輕企業家裡面有這個潛能的,你去發揮,但是作為佛山的企業家,我們看家的本領要往這裡來落地,當然落地不等於我們對於遠大的東西會放鬆。

最後我講一講美國怎麼對付鏽帶的策略,美國真正值得注意的反應方式是把鏽帶正在變成腦袋,用腦力驅動美國工業往更高的層次走,美國新的生產力在空間上都是這個佈局,幾千個公司,國防部的訂單,地方政府,各種需求,金融、法律、設計、創意,湊到一起,跟象牙塔裡發現那些原理的腦力活動高頻互動,更迅速地把這些想法、認知世界、自然界的規律,認知人的心理的規律,所有的因果聯繫轉成技術、轉成產品、轉成市場,這是美國真正值得注意的打法。

講到這裡,我最後講一個美國的故事,是我在訪問美國高科技的時候受到的觸動,這是兩個盲人,吃的冰棍是一個電子冰棍。盲人的眼睛是看不見的,我們給他一個導盲犬,搞公益活動,這都對,但美國有一家公司至少不限於此,他利用科學家對視力一切研究的原理髮現,人的眼睛是一個通道,真正成像是在腦子,幾百萬人眼睛壞了,腦子沒壞,另外找到一個通道,他就能看見世界,原理就是這麼一個原理,最後測試下來舌頭底下最敏感,做成電子冰棍,含著,兩個攝像頭,3D的影像一進去,看見世界了,這個產品已經是第二代還是第三代了,中國和美國的藥監部門都批准上市,北京的生產基地已經落地,就在海淀區,應該不到一年就可以量產,北京的盲人學校已經做過測試,第一次看見了色彩,第一次看見了文藝表演。什麼意思?這都不是潛在的需求了,問題那頭不是從現成的技術裡面找解決方案,他從原理當中找到新的技術方案,這點我們作為後起的國家要特別的重視。

我一來就聽朱市長講要辦大學,這是遠見,但是大學不是一天可以辦成的,要有多少年只管投入,不管收穫,要有這個雄心辦好大學,要讓大學形成生產力,佛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訪問了中科院佛山的育成中心,也很受教育,中科院就來了一個人,佛山給他派了一個事業單位,底下有七個中心,就跟我們幾十萬企業各種各樣的技術需求去敲開科學院上百個研究所的門,原來是不打通的嘛,現在就是因為打通就可以釋放大量的潛在的供給能力,企業組織聯盟來做研發,你到德國去看,德國也不是像MIT、斯坦福這樣大學為本位,德國的大學還是非常理論化的,但是德國的研發靠什麼?靠企業聯盟,靠行會,聯合起來找優秀的科學家來攻關。當然這些文章都是無窮無盡的,我要跟各位交流的是我們在佛山的實踐經驗當中,看到了佛山的未來,一頭往潛在需求一步一步地深入進去,另外一頭我們為了滿足需求,改善企業組織,加強企業的響應能力,發現新技術,搜索新技術,發現新原理,利用新原理,企業家永遠夾在中間做兩頭的工作。

我們上一代佛山的企業家就是通過製造滿足市場需求,成就了佛山在今天中國製造業的地位。在我以非常有限的看到佛山這些好的企業好的做法裡面,它就代表佛山有光明的未來。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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