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心没肺”,也得惦记那一碗炒肝

寻早点、逛街头。带个“炒肝”字号的小门脸,排队愣是能排出玻璃门外。

我压根儿就不信:被“养生堂”熏陶那么多年了,人们怎还那么推崇炒肝儿?往里一踅摸,敢情坐着的大部分都是京城老人(也不缺壮汉)。一直在京做买卖、当白领模样的,在店里“吸溜吸溜”吃着挺香的主儿,也不止三两个。

即便“没心没肺”,也得惦记那一碗炒肝

嘚!还得找补一句:此处的炒肝念法儿还是得加一“儿”话音。方便起见,此文不再连篇累牍。

那是一碗诱惑至胃的习惯。稠稠亮亮的芡汁、潜“浮”在酱色中的肠段、偶现常遇的肝片,只需“喝喽”一下就能径直提升味觉感染力的蒜的温辛。所有这一切舌尖体验,足以确认炒肝乃是京界早点的“荤”之翘首。

荤素搭配在这儿不灵

老京人吃炒肝,不曾用辅助工具。直接嘴上功夫——吸入嘴内、嚼在其中。吃炒肝不用勺子,那是在早儿的记忆,如今可没啦!

即便“没心没肺”,也得惦记那一碗炒肝

从柜台取来一碗满满当当、晃晃悠悠的炒肝。坐顿安好,将碗端起,单手托起碗底,“够”向嘴边。唇齿触碰到碗沿儿的同时,拇指轻推瓷碗,其他四指随之旋转。此刻舌尖抵住碗边:轻轻那么一吹或轻轻那么一嘬,紧跟着抿起嘴角,轻嚼肥肠与肝尖。

烫不烫嘴,自个儿把握。吃炒肝自古有一自然而成的习惯,就讲求一个趁热儿。怕烫?那就不叫炒肝。猪肠段细嚼慢咽、猪肝片略嚼进嘴。倘若“温嘟嘟”的,绝对“就这一回”!

还有几条肯定有违现行“餐规”。

一定得“嗫”出动静。那声响好像:京人吃炸酱面、晋人吃刀削面、兰州人吃牛肉拉面、乡下冀人喝棒茬子粥。没那或急或缓、彼此起伏的节奏,那都算不尊重厨师的辛勤。换一句说了,“文绉绉”也没那种进食快感不是?

炒肝配肉包子。我总就不明白:明明炒肝就很咸得够味儿啦,干吗非要搭配咸味肉包子吃?有一搭无一搭地问老板:“这明摆着呐,辈上一直这规矩。再说,您配烧饼火烧,老京人谁认?”荤素搭配,在这儿不灵!

还一镜头我得说出来。原先,炒肝就包子就是有讲儿。炒肝吃完了见底,包子快吃完了见皮。汁芡黏糊,碗边碗底儿怎么也得有些汁芡遗存,拿手里的包子皮裹蘸。或蘸一口吃一口,或就势儿蘸净嚼完,抬屁股走人。

即便“没心没肺”,也得惦记那一碗炒肝

早先,卖炒肝的尽可能地肝少肠多。为甚?当初年代的猪肝属于贵重营养品:缺稀。猪肠子纯属于又腥又臭的“扔货”:才二角五一斤,没人家尽心买,饭馆里也不备猪肠子做菜。

现如今,欣赏眼光似乎都颠倒了。肝贱肠贵,惹得后厨工作量大增。翻洗肠子,臭烘烘的,可不是很斯文很雅致的活计。与我写“卤煮火烧”文中描述的一样:碱水泡、醋水浸、择污渍、祛腥臭、手揉搓、净水洗,来不得一点儿“偷工减程序”。

拾掇猪肠子,若是凑合一点儿,特“膈应”人的味道混入或漾于成品之中,那可是招给老板“打脸”的糗事。现如今您就把心搁撂肚子里头:兹要是老门号的匾牌幌子,您别担忧吃出点儿异物来。砸自己牌子?人家才不傻呐。

是炒是熬,一直“成心”口误着

都说京人干什么都爱较个真张儿,我看全未必。“炒肝不是炒的是熬的”,百年有余就这么叫着,谁过来扳过杠、出面掰扯来着?“您就吃吧!哪那么多闲话溜丢儿的?”——边儿上的食客就得拦您。

即便“没心没肺”,也得惦记那一碗炒肝

“一碗炒肝,两个包子”,是大部分老北京人最喜欢的荤式早餐。说起起源,离不开紫禁城的老城门外、离不开小买卖人的小智慧。

话说清朝同治年间北京前门外的一位“聪明”摊贩。是他老早儿就发明了一种名为“白汤杂碎”的汉民吃食。卖着卖着,人家琢磨出个道儿来,也算是一次小吃革新吧!

早期也就是把猪大肠、猪肝、猪肺等内脏煮成汤。没什么新鲜噱头,卖久了谁都会照猫画虎。大不了,也都能东施效颦地对付。

后来,聪明摊贩采取了烹饪技巧上的改良。去掉心肺,勾浓芡加厚料。“白汤杂碎”随即改弦易张,摇身一变,成了流传至今恒久不衰且大名鼎鼎的炒肝。

炒肝名为炒,实则是煮。往严里说,就是名不副实。可宫里面的文武大臣及各式碎炊们都认这口儿,连带街巷里的老邻居也是喜爱得不成。“虚名”带着“虚炒”,照样叱咤风云。

最初的炒肝,肠多肝少;肠段如大扳指、肝片如薄柳叶。还是那意思:肠贱肝贵。吃炒肝,说白了也就磨牙嚼咽择洗净了的、白煮透了的又蘸好了佐料的猪大肠。偶尔您碗里三两片薄薄的煮肝片,算是人家没丢掉炒肝之名分。

什么都能习惯成自然。吃顺了嘴,叫顺了名,炒肝百年来就是“缺心少肺”。换个叫法“煮肝”、“煮肠”,估计还没人买账。

炒肝里的煮肝确实是效果好。究其成品的过程,不难看出“煮”比“炒”营养损失少,补血功效好。

“肠多肝寡”愣是没人追究

据说,早期的炒肝制作有媒体人的掺和。

挨着几家都卖白煮心肝肺,刘家兄弟的摊子极尽其能事,也就是个维持状态。看不见门庭若市,也不见得门可罗雀——凑合着不自己倒闭就成。

一位京城挺有名气的纸媒负责人,挺好白煮这口儿。一回生二回熟,常在刘家摊子上落座。慢吃着、闲聊着。有回儿突发奇想:您哥几个儿死守其白煮摊子,倒不如创个新鲜牌子?

即便“没心没肺”,也得惦记那一碗炒肝

聊兴正浓连带出点子。甚至于具体到了:搁啥作料、怎地熬煮、换什么名称才能叫响?后来大料、黄酱、口蘑,用上了;勾芡、蒜汁也加上了;去心去肺、只取肠肝。厚厚稠稠的芡汁为主“托”或“隐”数着找的肠肝,不怕别人不来尝鲜儿!

原先,京城里没一家店叫卖“炒肝”,唯独刘家兄弟店独树一帜。明明卖煮猪肠子段,煮肝成片只是点缀而已;明明每一道工序就没“炒技”一说,他却敢以“炒”为名。足以证,媒体人有先见之明。

您一细想:做媒体的会吆喝,识文断字的能超前,做广告的会夸大其词地煽呼,可不是近几年的新发明。

百余年的炒肝,“肠多肝寡”的徒有虚名,愣是没人追究。哈哈!延续至今,改了名号还都不成。

蒜在其中,大有名堂。炒肝多年以来要没蒜味的介入,绝对不灵。蒜汁与蒜末,一是祛除了猪体内脏的腥臭异味;二是成全了吃炒肝的必需“添加味”。有人说“吃蒜不见蒜”,有人说“蒜末必见其内”。

即便“没心没肺”,也得惦记那一碗炒肝

我吃过几回有名有姓的老字号。桌子上摆着蒜汁、辣椒油、醋瓶子。大锅里黏稠状,星星点点的白碎粒——很明显的蒜末。真正的老京人吃主儿,不会光顾桌上的续加调料,也就是蘸包子才用得上。

头回来的主儿,习惯重口味。加蒜加辣,怎地“和弄”也不成一体。旁边儿大爷叨叨一句:“店家的蒜作料出锅前都按比例兑好喽!”

店家为食者盛炒肝还一动作:来回搅和。本来就一小碗,还没普通的饭碗大,许是能找补四五勺。其实这是一细节,也是一技巧在里。

炒肝大锅里,肝与肠基本在黏稠糊浆状“立”成了固定位置。若是一勺子下去,不是肠多就是肝少或反之。巧赶上一勺子盛碗里“嘛都没有”,食客还不闹秧子?找平衡搭配合适——应该是炒肝盛碗搅和、“捣”几勺子的缘由。

“少点儿肝儿”、“别给我盛肠儿”,食客兹要多一句嘴,回一句“好勒”,勺子必有准儿,卖主眼眶里按买主心思“捣找”个性的满意度。什么“肠贵肝贱”的,店家也不会计较这一点点儿。碰着老回头客,不言语都按您意图办。

最佳拍档一定是老北京的二锅头

炒肝既然已是京派名食,标着京字招牌,或标着“京鲁粤”饭馆的菜单子上也有。哥儿几个好凑热闹,午餐中加个“纯京味儿”炒肝真不稀奇。

大多不是现做,又不是专门的“炒肝配两包子”吃早点的摊与店。在这地界儿吃炒肝,总不是特爽的感受。不烫嘴不说,混杂了其他菜肴的味觉比对,即便厨子熬煮得再精细,没了肉包子做媒人,如同鳏夫般的一样孤独。

没人去琢磨大馆子里吃炒肝有什不妥。说不出来所以然,那就怪吃炒肝的心思还够不上十分专一。尤其像标明“京鲁粤”、“京赣湘”、“京蜀皖”的全能级餐馆,有几个尚能了解炒肝真谛的来龙去脉?

即便“没心没肺”,也得惦记那一碗炒肝

“稠浓汁里煮肥肠,一声过市炒肝香”。炒肝的特性很明显:汤汁是油亮酱红、感觉是肝嫩肠肥;味浓不腻、蒜味辛香、稀而不澥的稠黏状态,永是它显著的象征。

有人问:吃炒肝,喝什么酒?我有体会:最佳的拍档,一定是老北京的二锅头,而不是“燕啤”。小闷一口“二得[dei]子”,既能化解脆肠段和嫩肝尖的油腥味,又有丝丝甘甜的后味涌漾在最敏感喉头的位置。

原来都言说并验证:吃炒肝,意在营养肌体以丰腴滋润肤色。而今的营养观反其道而行之。不会在补充上纠结,总以为吃得太油腻而影响血压、血糖、血脂以及胆固醇。自知有毛病,只好敬而远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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