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相府宴上真相大白,行凶作案之人,正是調查此案之人

小說:相府宴上真相大白,行兇作案之人,正是調查此案之人

段霆目光一動,見不遠處一襲黑色斗篷隨風而動,寬大的帽兜將那人臉罩住,看不清面貌,只是瞧他身法快如鬼魅,轉眼間已躍眾而來。

  那人五指蓄力,出招時隱然有風雷之勢,蛇引電縮之際已向葉宰相心口剜來。

  段霆大驚,喝道:“大天魔手!你是衛楚風!”

  來人並不答話,將全副心思放在葉宰相身上,段霆忙使出一招天玄道宗的外家拳法“層巒千疊嶂”,將對方攻勢封死。

  他深感對方功力深厚,不再小覷,全心應對,二人交手數招,拳風颯颯,掌勢奔襲,一舉一動間隱隱透著龍象之威。

  瞳依舊站在角樓之上,但看不語。

  “公主,這等血腥恐怕汙了您的眼睛,還是不要看吧。”巫夜辰眼見衛楚風徒手將一名侍衛的心臟剜出,那枚心臟握在他指間,鮮血淋漓,仍在跳動。

  “你不怕嗎?”瞳輕聲反問,回望他一眼,發覺他目光一如平日那般沉靜,宛如一片深邃寂寥的夜空。

  “我忘了,惡魔是沒有心的,這等殺戮之事,與你不過是家常便飯那般稀鬆平常。”

  巫夜辰只是微笑,無論他的主人說出怎樣過分的話,落在他耳中卻猶如讚美之言。

  便在此時,段霆牽制住衛楚風,二人你追我趕,向府中僻靜之所行去。

  “我們走。”瞳身形一展,黑色衣裙迎風而動,其上綴滿百花,在日影之下翩然流轉,美麗不可方物。

  而後二人已來到相府碧竹園,園中遍植翠竹,風動留聲,竹影婆娑,瞳立在高簷一角,靜看段霆迎戰衛楚風。

  段霆招式利落簡潔,劍指一劃,帶動周圍竹葉雖劍氣流轉,但見碧光奪目,明豔不可方物,烈烈劍氣沛然橫溢而出,凌厲的劍招迸發出熾烈的氣息,讓人不由一窒。

  然而衛楚風卻夷然不懼,黑色袍袖隨風抖動,掀起一波死亡與黑暗的怒流。

  他掌心之中霍然騰起一團黑色魔光,魔炎暴漲,似滅世的滔滔洪流,帶著蕩盡一切的毀滅之力滾滾奔襲而來,霎時撕裂交織的劍光,無數片竹葉猶如被抽空靈魂的碧蝶,紛紛委頓落地。

  段霆心道不妙,不知葉楓跑去哪裡,無奈之下只好拼盡一人之力抵擋。

  眼見段霆勢弱,瞳振聲道:“赫連!”

  角落裡忽然閃出一道人影,正是赫連珏,他長劍倏橫,猶如鐵索橫江,劍光猶如景天長虹,於黑色魔炎中撕開一條罅隙。

  段霆只覺周身陰風颯颯,吹得他髮絲紛亂,只得讓真氣遊走於周身,袍袖鼓盪間暗暗卸下這龐大力道。

  二人聯手,勉強與衛楚風斗了個平手。眼見對方狂性大發,大天魔手運轉到極致,周身三尺形成一道螺旋氣勁,將捲入其中的草葉碎石統統化為齏粉。

  便在此時,一聲清越的洞簫響起。

  段霆抬首,見瞳獨自一人站在簷角,默默吹奏,纖細的十指在簫空之上輕騰跳躍,髮絲隨風輕揚,宛如遺世獨立,絲毫不染這漫天墨氛。

  簫聲婉轉悠揚,彷彿來自天籟,宛如一闋悠長的喟嘆,一縷淡淡的思念,是萬種柔情的斷尾,是一生相思的無奈。

  簫聲如同具有奇異的魔力,衛楚風如拔掉引線的木偶,剎那間停止動作。

  段霆不明所以,見巫夜辰翩然落地,黑色長袖一抖,袖風捲落衛楚風黑色的帽兜,露出本尊真容。

  段霆睜眼細看,卻在瞬間定住,身體如同石化,那樣的感覺,不啻五雷轟頂。

  面前之人,正是葉楓。

  此刻他面容猙獰,原本英俊的面貌扭曲得如兇戾的野獸,眸光亮如妖鬼,整個人似被魔鬼附身。

  巫夜辰出手點住他幾處大穴,才勉強將其制住。

  “怎會這樣……衛楚風他……不,葉兄……”段霆失神一般喃喃自語,忽聞耳畔簫聲不歇,曲調幽之前的清麗脫俗變得空靈幽婉。

  聽得那樣的天籟之音,葉楓臉上獰色漸消,目光隨之柔和。

  巫夜辰對段霆道:“真正的衛楚風,早在五年前身亡,他斷然不會是連環兇案的元兇,真正的兇手,是葉楓。”

  “怎麼會……”段霆咬牙問道:“葉兄他究竟發生了何事?”

  巫夜辰道:“這便是葉楓的心魔。他深陷十年前的悔恨無法自拔,過分的自責愧疚漸而演變成心靈的壓抑。衛楚風最擅惑心之術,十年前趁機將葉楓擄走,以魔音在他心中埋下魔種。悔恨是供魔種棲息的沃壤,時光流逝,魔種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讓他漸漸迷失自我。他將自己當成衛楚風,將復仇之舉強加己身,終於喪失本心,漸入魔道,最終造成了這許多無法挽回的悲劇。”

  “怎麼可能……”段霆握緊拳頭,仍不願相信眼前所見。

  巫夜辰輕輕嘆息:“葉楓本性尚佳,否則也不會為贖罪而做出那些行俠仗義之舉,只是他對自己太過苛責,沉溺往事無法自拔,被昔日罪過纏身——心有傷口,哪怕只有毫釐之微,也足以供魔種棲息。”

  說罷他似有憐憫地看了葉楓一眼,他已不復初時那般瘋狂,整個人慢慢沉靜下來。

  瞳仍在默默吹奏,引宮按商,似有綿綿音符流水般漫過離離塵埃,捲起紛飛的竹葉,將葉楓輕輕包裹。

  簫聲猶如細細流出山罅的清泉,滋長了寂寞的清愁;猶如淡淡飄離枝頭的落英,凋零了一生的繁華。

  不須橫管吹江郭,最惜空枝冷夕曛。

  凡俗間的一切塵汙,在這一曲中被洗滌淨盡,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肌骨已化為冰雪,絕無半點塵垢。這一曲,恍若從天而降的新雪,那麼沉靜,那麼溫柔,孤獨地淨化著這即將化為劫灰的世界。

  一曲消歇,唯剩淡淡的淒涼,盈盈鏤刻在風裡。

  巫夜辰朝段霆淡淡一笑:“段公子,能聽到我們公主親自吹奏無憂曲,何其幸甚。”

  段霆驀然抬首,唯見夕照殘陽下,簷角的少女衣袂飛舞,髮絲輕揚,那般淡靜的眸光,似有閱盡千帆的滄桑。

  最後一個音符緩緩盈散在暮風裡,葉楓臉上神色平靜如水,忽而他雙膝一彎,似耗盡所有力氣,踉蹌跪倒在地。

  段霆忙搶步上前,扶住葉楓肩膀。

  “我怎麼了……”葉楓怔忡抬頭,目光茫然。

  段霆剛要開口說話,忽見一隻秀麗的手掌輕輕釦在葉楓頭頂,纖細修長的五指輕輕收攏,淡淡的真氣宛若絲線一般迅速抽離。

  早聽聞幽靈公的“萬法寫意”可吸盡天下高手的內功,如今看來,此言倒是不虛。

  她以無憂曲助葉楓堪破心魔,如今便收走他的武功修為當做報酬。

  這本是他二人的交易,卻與他無干。

  只是他還是按不下心頭的好奇——她看來只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少女,何苦費盡心機將普天下高手的武功收為己用?

  遊絲般的光束如明滅的螢火,在她指尖縈繞。玉簫聲斷,流光斂盡,一餉消凝,淚沾襟袖。

  她收手,悄然凝視掌心,卻見一尾斷紋如利劍猙獰,似將過去與未來隔斷。

  “我們走。”她淡淡吩咐了一聲,隨即裙裾如花飛旋,人已凌空飛起,如逆風之蝶,瞬間渺跡天外。

  段霆仰首西望,天邊一行歸鴻漸漸消失在暮雲深處,遠山空翠,昨夜一場雨滌盡空中塵霾,如今又見林深水空,一天煙淨。

  “葉兄,你……”段霆見葉楓神色有異,急忙細看,卻不見他之前的渾濁目光,一臉寧靜之色。

  “敢問兄臺是何人……”葉楓看向段霆,眉間似有不解,語氣中帶著幾分生疏,然而眼中卻是一片湛然之色。

  段霆微愣,隨即灑然一笑。

  忘卻前塵,於葉楓而言再好不過,三千煩惱一夕盡消,這是多少世人求不來的福氣。

  一輛馬車出現在郊外官道,踏過野草青青,歸程中,瞳坐在馬車裡,閒望窗外山林景色,一路靜默無語。

  她素來以少言寡語,這般情狀倒也不足為奇,只是身旁的冰柔隱隱覺得她心裡若有所思,不由出言問道:“公主,您在想什麼呢?”

  “雖然早已猜到葉楓之事內藏隱情,卻沒想到揭破所有的秘密,竟是這般教人心驚的真相。”瞳無聲地嘆息道:“或許有些時候,不知道真相未必是一件壞事。”

  “公主……”冰柔垂著眼瞼,知道公主又在想那件事了,於是話鋒一轉,“不知公主是怎麼猜到那連環殺手便是葉楓的?”

  瞳解釋道:“我見他使左手劍,可他房中的硯臺卻放在右側,想來是他心魔作祟之時喪失本性,忘記多年前殺人時留下的陰影,又能重新使用右手。他並不會使大天魔手,那些死者身上的傷口都是他用劍偽裝而成,看來他迷失心性之時已完全將自己當成衛楚風。”

  冰柔嘟噥道:“這衛楚風當真狠辣,人雖已死,卻仍將葉楓折磨成這樣,人心之可怖,不過如此。”

  “或許是吧……衛楚風為了報仇,竟想出這等方法,當真煞費苦心。”瞳眸光一動,清冷的目光一片冰寒之色。“你也是知道,就算用上了刑,也不過痛苦了一下子,痛在這副皮囊上;你一劍砍去,也不過初時害怕,疼痛總有覺不到的時候,這樣的痛都不是久長的。唯有心中之痛,無法隨時間的流逝癒合,反而有可能越來越深……”

  “所以說,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記起為好……”冰柔適時地插一句嘴,看向瞳,卻在她臉上看到極少出現的倦色。

  “我能化解他人的心魔,只是不知道這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化解我的心魔?”

  她似玩笑一半自言自語,然而試著動了動嘴角,卻無法笑得像冰柔那般自然。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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