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古浪縣土門鎮

土門,歷史上最早叫揟次,是西漢元狩二年(前121年)置縣時的縣名,屬武威郡。王莽時期曾稱播德,東漢複稱揟次,北周(557年)併入昌松,先後設縣近680年。明初叫做哨馬營,正統三年(1438年)改為土門沿用至今。

歷史上的古浪縣土門鎮

緣水得名 因土播德

據《漢書·地理志》蒼松縣注云:“南山松陝(音峽)水所出,北至揟次入海”。由此得知,漢揟次縣城在今古浪縣城以北,有學者研究發現,在土門鎮之王小莊,出土有漢腳器片及碎磚塊,附近有幾處漢墓群在其周圍,治所應當就在這裡。至於為什麼用了這樣一個使人難以理解的縣名,經查有關資料,古揟次之意是:揟,取水沮也。沮,《正韻》:“止也,遏也,壞也。”今譯揟之意是:克敵不用眾多步卒,而以水阻遏。次,《禮記·檀弓上》注,次:舍也。今譯次的意思是:長期駐軍的地方。這樣看來,揟次就是以水設防並長期駐軍的地方。那麼,這裡的水又指的是哪裡?可以肯定的是當時的揟次縣設在一個水湖或河流之濱,是以水設防的軍隊駐地。然而,王莽篡漢後揟次被稱作播德,這又是什麼意思?從字面看,播德者,施行德澤也,但用在地名上其實另有一層含義。王莽更改地名是全國性的,原因是他篡權後,為了證明其政權的合法性,不僅通過改地名否定前朝,而且採用劉向父子的五行相生說,顛覆了漢朝以前諸代的德性,把古代沿襲下來的以五行相剋附會王朝命運說,他的政權便成為土德,既等同黃帝之德,又順承漢家江山。

漢唐時期,河西先後有過兩次興盛,揟次處在走廊要衝,是絲綢之路的一顆璀璨明珠。但,到唐廣德二年(764年),那時並縣於昌松,全境被吐蕃佔領,之後雖然名為北宋西涼府屬地,實際上由吐蕃自置官吏統治,及至後來的五代更替、西夏割據,這塊土地同整個河西一起遊離於唐朝中期和五代、大宋四百六十多年。南宋寶慶二年(1226年),成吉思汗出征西夏,蒙古鐵騎橫掃河西的時候,這裡被蒙古人佔領並進入元代。元代對甘肅的社會經濟破壞很大。人民除被殺掠,多逃亡流徙,田地荒蕪,道饉相望,元末古浪(當時稱和戎巡檢司)已是“居人逃散,和戎境虛”。直到洪武五年(1372年)宋國公馮勝平定河西,被統一於大明版圖。

再次移民 實行屯田

明朝初期,再次移民河西,復又實行屯田。據史料記載,明洪武二年(1369年),朝廷命令在“甘州、涼州等衛屯田,歲谷種外,餘糧以十分之二上倉,給守城軍士”,這種政策一直延續到永樂年間。與此同時,在洪武六年(1373年)至永樂十五年(1417年)的45年裡,先後從山西移民18批次,涉及全國500多個縣,古浪為其中之一。據《明史》、《明實錄》記載:晉王朱棡多次帶山西軍出塞外築城屯田,其中“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正月,山西馬步官軍二萬六千人往塞北築城屯田。”塞北即長城以北地區,包括“扒裡、扒沙、暖泉、哨馬營等處,且屯且耕,以拓疆土”。我以為明朝的古浪移民即屬這一批次,距今已有618年,那句流傳在當地的罵人話“春伐軍”便是證言。這裡所說的哨馬營,應當說源於“山西馬步官軍”,即明清時期的土門。哨馬即探馬,哨馬營就是負責巡邏、警戒之騎兵駐紮的營盤。那時的營與屯、堡,都是屯墾的兵營稱呼,也就是一個軍事稱謂,與當時的邊關形勢與實際作用完全匹配。明正統三年,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巡撫羅亨信奉朝廷之命,督戰甘肅左副總兵都督蔣貴等率兵攻打狼山(今內蒙古包頭西北)、兀魯乃池(可能就是休屠澤),挫敗進犯之敵,使西陲暫時得以安寧,班師回京途中,在古浪辦了一件大事:改哨馬營為土門,奏設古浪守禦千戶所。

守禦千戶所是明代最主要的軍事制度“衛所制”的基層組織,它不同於現代意義上的兵營組織。戰爭時期,則臨時充軍從徵調發;和平年代,則歸還衛所耕地種田。屯田耕作收穫所得用來供給軍戶的生活和正軍之所需。古浪設守禦千戶所相對晚一點,它是隨著人口的增加和形勢的發展而決定的,是衛所制下進行的機構調整。因為明朝經過六、七十年的移民和軍屯,當時古浪的人口已經超過千戶,具備了設置千戶所的條件。同時,千戶所的設置,也是整飭屯田中出現的舞弊行為之需要。設所既有軍事防禦的作用,又有統領屯田的功能。從那時起,古浪山區便開始了大規模的持續墾荒。據史料記載,明正統時古浪守禦千戶所有兵役1120人,下轄五堡,共1220戶、3026人。如此算來,除去兵役,即使土門佔全所五分之一,也只有600人左右,況且這裡當時是一個軍事機構,居民應當大都散居於此。對於這樣一個小地方,如果是遷徙人口大多來自外地某一村落,遷入地沿襲遷出地確定地名是很有可能的;然而史書卻偏偏記載這個地名是由朝廷重臣命名的,這就不得不使人覺得蹊蹺。那麼,這位巡撫大人為什麼要把這兒稱作土門呢?可以有多種猜測,譬如移民舊地說、地理特徵說等,反正沒有文字記載,想象空間很大,那我再臆造一種猜想:可能是羅亨信巡撫大人打了勝仗,興致勃勃地從蒙古屬地返回大明國土,途經這塊富庶之地,由此進入了漢族大明王土之門,也就是前述德性的土德之門,便欣然命名。

歷史上的古浪縣土門鎮

廢哨馬營 招韃虜禍

洪武初年,河西各衛屬陝西都指揮使司統領,駐地先設在莊浪(今永登),後移至甘州,統領十六衛、所。當時的防禦設施,一是修築長城(為區別秦長城,時稱“邊牆”)。二是增設烽墩。正德年間(1506—1521年),朝廷採納李璞的建議,在河西修築了許多烽墩,包括古浪境內現存的一些烽墩,大致都是那時候修的。這些防禦工事的建成,並未完全阻擋蒙古軍的入侵。從大範圍講,明朝一度戰亂頻仍,“甘、肅尤遭焚掠”,不少地方“廬舍已空,有土無人”,社會蕭條,經濟凋敝,河西再度衰落。從小範圍講,羅亨信廢了哨馬營似乎犯了一個戰略性錯誤,那就是軍事機構撤除之後,雖然在古浪設了守禦千戶所,一度還在雙塔而不是土門和大靖設有守禦所,兩所並存,但這些軍事機構主要抵禦了番邦,遠離防禦蒙古人的前哨,卻給不服亡國的蒙元后裔即河套地區的韃靼以可乘之機。在廢了哨馬營七十多年後,於明正德五年(1510年),蒙古人捲土重來,逼近古浪駐牧劫掠,自正德七年至萬曆二十六年,韃虜以假牧為名,長期侵擾,“竊據肆螫不已”,以致全縣人口銳減,到嘉靖年間只剩310戶、671人,幾乎再度“境虛”。韃虜入侵包括土門在內的古浪北部川灘地區和中部丘陵、淺山一帶遊牧,先後達八十七年之久。當時的統治者採取放火燒山和堵塞泉眼的對策,本想使入侵者“無水草可恃,不攻自退”,結果林木草原被毀,地表大部裸露,人為地造成了荒山禿嶺。這一帶的人民為了躲避戰亂,拖兒帶女向南部山區逃徙,為求生存,又不得不毀林開荒種地,伐木建宅煮飯。入侵者為了掠奪糧食、牲畜、財物,經常派騎兵出擊,山區人民為了防禦,在各山嶺的制高點修築哨墩,發現漠北騎兵入侵,便燃放煙火報警,居民們逃入山林,入侵者無所收穫則舉火焚林。這段歷史,對土門的生態環境來講是毀滅性的。那些因防禦築墩、放火燒荒而取名的墩子嶺、墩子頂、墩子屲、火燒嶺、火燒溝、火燒屲等,一直沿用至今,便是歷史見證。

以上資料顯示,從正統元年(1436年)至萬曆二十六年的160多年裡,斯地戰事頻繁,兵燹成災,人煙稀少,經濟凋敝。無論何種原因,土門這個地名應當還是很有意義的,正如有人撰寫楹聯“土生萬物,門納千祥”那樣,給予了它準確、高度的概括。不過,易名之後,人們一度對哨馬營還是比較留戀的,直到清順治十四年(1657年),時間已經過去200多年,在古浪最早編篡的志書《涼鎮志·古浪所》中,仍然把舊地名哨馬營與新地名土門堡同時使用,一併載入史冊,說明哨馬營由軍事機構演變的地名具有深遠影響。

興於明清 傷於同治

土門第三次興盛,起步於明朝末期,鼎盛於雍正乾隆。從國家層面看,自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驅逐韃虜到明末的40多年,消除外患為土門興盛奠定了基礎,而從清順治到同治年間的200多年,長時間穩定的社會大局則為土門興盛創造了條件。尤其雍正、乾隆年間,河西又一次出現了興盛局面。從經濟結構看,乾隆時期是商品經濟發展新的歷史階段,土門因為土質肥沃,物產豐富,又處在河西走廊的物流要衝,自然便成了有名的商品集散地,其時“民戶多於縣城,地極膏腴,商務較縣城為盛。”從建築設施看,自有了明代的長城、城堡,緊接著便有了城堡門樓、鐘樓、角樓,以及玉祖臺、寶塔寺、三官廟等一批古建築。到了清代,諸如羅漢樓、三教樓、燈山樓、魁星樓、文昌樓、財神樓、春秋閣、鬥姆閣等40多座標誌性建築拔地而起,顯示了土門在康乾盛世時代的再一次輝煌。從人口發展看,自嘉靖年間古浪全境只有300來戶、600多人,發展到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為6393戶、65510人,人口增加了100多倍,自然增長加上商賈雲集,估計當時土門應在1萬多到2萬人之間,形成了名副其實的歷史重鎮。

土門經濟社會的變化帶來了人口結構的變化。在商品經濟相對比較發達的這段時間,這裡的居民除明初軍屯移民的農耕老戶外,以陝山為主、京津江浙湖廣為輔的各地商人、匠人紛來沓至,成了土門的新戶,不僅數量佔了很大比例,而且他們帶來了先進的觀念、知識、技術、文化、習俗,並經過與原住戶的逐步融合,產生了優化效應,使之人才輩出,經濟繁榮,社會和諧,文明進步。然而,到底是什麼因素致使土門走上了第三次興盛?答案有三條:首先是國家太平、邊關安寧,這是根本;其次是土地肥沃、物產豐富,這是基礎;再次是商貿繁榮、種植特殊,這是關鍵。當時流行在土門、大靖一帶的民謠說:“家家種洋菸,遍地罌花開。貨郎擔子埂子上轉,偷上刮板鴉片換綢緞。”可見種植之多,商家之盛和僱工收煙之情景。民國時期,馬步青接防統治涼州後,他不但不貫徹執行禁菸令,反而鼓勵轄區五縣(武、永、鎮、古、平)擴種罌粟,以“煙畝罰款”為名,榨取錢財。這“鹽、煙”二字,造就了土門一度時期的繁榮,創造了“要想掙銀子,走趟大靖土門子”的神話,這是毋庸諱言的事實。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尤其是大煙的種植,既為當地帶來了豐厚的財富,也為吸食者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大約佔全縣總人口5%的菸民陷入積貧積弱之中,直至解放以後徹底禁菸,才結束了種植罌粟一百多年的歷史。

歷史上的古浪縣土門鎮

土門的繁榮,是被戰爭和天災扼殺的。據史料記載,同治二年至十二年(1863—1873年),陝甘回民掀起反清運動,起義軍楊文治部(號稱十八大營)萬餘人,駐紮裴家營堡達10年之久,僅同治五年(1866年)“丙寅七月,賊匪大至,民勇數萬盡戰,歿於土門黃花灘”。那場戰亂導致土門人口急劇下降,不僅戰死無數,而且許多商人撤離,使土門再一次走向蕭條。後經過二十多年的逐漸恢復,不幸的是又發生了民國十六年(1927年)的古浪大地震,致使全震區41471人死亡,許多民居和古建築遭到嚴重破壞,人民生命財產遭到了極大損失。繼而是民國十七年(1928年)的大幹旱、十八年(1929年)的大飢餓,出現了“人吃人、狗吃狗,鷹雀老鴉嗑石頭”、“強壯者逃往他鄉,老弱者死於溝壕”、“十室而七空”的悲慘局面,使古浪及其土門這個重鎮遭到了沉重打擊。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這裡仍然處在恢復階段,記得那時每逢清明便在土門臺子孤魂廟前的沙灘子設祭壇、焚骨殖、燒紙錢、奠米飯、辦廟會,據說就是從同治年間遺留下來的習俗。因為那場戰亂,無數民眾戰死沙場,拋屍荒野,幾乎涉及到這裡的每個家族,所以每逢鬼節便拾骨火化,以淨化環境,悼念亡靈。

仰仗風水 演繹故事

風水之術即相地之術,核心思想是人與大自然的和諧,換言之,就是人們對生居死葬地理環境選擇和處理。土門的風水,大到襟祁連、帶河西、臨瀚海、通絲路,小到三山(硯山、筆架山、鵝頭山)高峙,七水(白石頭河、馬場河、白崖溝河、車路溝河、馬石河、西石河、古浪河)環繞,四泉(黑泉、月牙泉、大泉、小泉)吐哺,五穀流香,可謂風水寶地。古代,這三山鬱郁蒼蒼,七河淙淙涓涓,滋潤著因水得名的揟次,一經西漢納入版圖,便以一縣治所出現,400多年後,以一則傳奇故事載入史冊。據《晉書卷八十六張軌傳》稱:“太寧元年(323年),有黃龍見於揟次之嘉泉。”張軌,十六國時前涼政權奠基人,其子張寔、張茂先後執政,因茂無嗣,便由侄子張駿繼位文王,恰在此時,黃龍見於嘉泉。嘉泉,史上曾經還稱作暖泉,即現在的泉腦。這個美麗的傳說,給土門平添了些許神秘色彩,人們自然也就與風水聯繫在了一起。這個傳頌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奇聞,奇就奇在1971年當地群眾在掏泉挖水的時候,水未挖出來卻挖出了一丈多長的龍骨,應驗了千秋之謎。在一個崇拜龍圖騰的國度裡,無論這個黃龍是恐龍化石還是別的什麼,是傳承皇位的計謀還是真有其事,但在老百姓心目中那就是地脈,就是風水。這個故事折射著傳統文化的深厚積澱,敘說著土門風水的應驗典範,反映著當地民眾的美好期盼。於是,在歷史的長河中,人們便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經濟、文化的發展,無盡的發揮想象,不斷的充實內容,依山水命名了龍窩、硯山、筆架、墨泉;依信仰建造了清涼寺、龍王廟、玉祖臺、羅漢樓、鬥姆閣等一大批寺院廟觀;依風水佈局了“青龍穿甲東壁橋、轅門高掛七星劍”的主題建築;依名勝歸納了“硯山疊翠、漪泉流飲、壩田犁雨、塔井牧雲、河橋夜月、柏臺春暮、平沙綠障、斷邊殘雪等土門八景。這些都是民俗風水,也就是仰仗歷史文化的根基,並由此演繹出了許許多多故事,如清涼寺的故事,天澇池的故事,落鳳柏的故事,七星劍的故事,沙洲城的故事,王府營的故事等等,通過這些故事,一代又一代傳承著民俗文化。

近年縣上又將景電二期工程向西延伸,引黃河水到黃花灘,上萬乾旱山區的農民遷入新農村,同老灌區人民一起過上了奔小康的日子。所有這一切,亦得益於一個字——水。這一風一水,改寫了土門的歷史,使古老的土門子重煥生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翻開了歷史新篇章。老百姓說:“土門的風水變了,咱們的好日子來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