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出河工记

人世间的相聚与分离,有时随着时代的漩涡让人无法回头,望尽天涯路,有时却在蓦然回首处,找到当初的痕迹。让我们一起倾听亲历者的故事,感悟历史中的人、人的历史。故事不长我讲给你听……

知青往事:出河工记

河工古来有之,凡大规模的水利工程,施工主体必然是农民,出河工是延续了几千年的传统。下乡后,我们也多次地充当这个角色。

首次出工是独流碱河疏竣工程,这是根治海河总体方案的重要组成部分,土方量巨大,人员众多,津冀两地有几十万人参与。

从河堤上鸟瞰,那宏大的场面让我震憾:一公里宽的河道里,红旗招展,万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人流车海,奔腾不息,沿坡上下穿梭;以河中心为起点,无数的人在挖土,装车,运输,倾倒……远远望去,不断增高的堤坝犹如雄伟的长城一般。

铁锨,架子车这样简单的工具,被河工们运用得出神入化:他们在河堤上端固定一个滑轮,一根棕绳穿过,其两头分别连接着架子车。人员分工明确,两人一组,或持锨挖土,或推拉车辆。从河心装满泥土的上行的重载车在另一端由河堤高坡一冲而下的空车的牵拉下,顺利地爬上高高的河堤。完成倒土后,再拉拽另一方上坡……如此循环往复,省力又高效,实在是聪明之极。

我们的任务是配合市政工人建桥,做些运输,基础土方开挖等辅助工作。用钻机挖桥桩孔是首要工序,每台机器需要一人跟斑配合,队长觉得这是轻松的好差事,派了自己的亲友去了,不到半天竟被退了回来。

人家指定要下乡知青,于是,我们几人顶替去了。活儿很好干,无非是扶扶水龙带,挖挖泥浆沟……关键是眼里要有活儿,递个工具,拿个零件的小事不用人家开口就办了。师傅们很满意,关系也处得非常融洽。

一天上午,西北风突起,气温骤降。师傅在操纵钻机,皮带轮上粘稠的机油突然沾住了他大衣的羊毛纤维,,飞转的轮轴卷住了衣袖口……紧急情况下,我一个箭步上前,切断了电源。师傅十分感激。待全部桥桩孔完成了后,我与师傅成了好朋友。

这是劳动强度最小,心情最愉快的一次河工。

河工有不同的种类,对我们来说,最理想是国家项目,上述工程即是。它待遇高,有进出场费,粮油均有补助。最倒霉的是公社项目,一切都要自理,不仅活儿累,饭食还特别差 。

那年参加排灌渠工程,每天挖土,抬大筐,沉重的河泥须一步步往上抬。一天三顿玉米面窝头咸菜条,几乎没有一点荤腥。熬了半个月,队长也受不了了,决定当晚改善伙食:吃纯肉馅的包子。好家伙,硕大的包子沉甸甸的,足有一两多重。我吃了八个就再也咽不下了。会计的儿子财福,一向没出息,围着笼屉,吃个不停。最后,歪倒在床铺不能动弹,腹痛不止被送入医院。经检查为急性胃痉孪,只差一点就穿孔了。据说,共吃了十七个包子!

冬季施工,天气寒冷,地表冻有半尺厚,铁锨,洋镐都无能为力。于是,运用炸药爆破施工成了先进经验。炸药是自制的,用化肥“硝酸胺”混合锯末拌匀,炒热晾凉即可。这浅灰色的粉末威力很大,能把巨大上的冻土块炸得粉碎。操作时,极具危险性。临村一个小伙子,违反操作规程,提前把雷管夹入了药包里,因受震动,引起了爆炸,半边身子都被炸飞了。

绝大多数的河工,生活条件非常艰苦。有一次,竟被安排在鸭舍里住宿。八面透风,低矮潮湿,被窝总是湿漉漉的,不得不穿着衣服睡觉,

都是年轻人,凑在一起很是开心。物质条件虽苦,但是精神世界很丰富。晚间,挤在一个地铺上,我们就天南海北地侃大山。因伙食不行,就给他们讲天津的美食和名菜,说得口水直流,算是精神会餐吧。为改变他们的低级趣味话题,我拿出说书的本领,给他们讲《西游记》,《三国演义》故事。后来,连《聊斋》的鬼狐故事也成了每晚必讲的固定内容了。于是,我也有了一点名气。所有的人员都喜欢和我睡在一屋,甚至发生过争执。

河工工地是一个小社会,繁重的劳动以外,还有另一个天地。规模大的工程,后勤工作组织很好。尤其是小卖部,大都价廉物美,因为都是河工所在地的商业部门经营的。我特别喜欢蓟县(当时隶属河北省)的那个店,可买到甜脆的磨盘柿子和通红的山楂果。时不时还有电影队,文艺团体来慰问,虽然就是那就是那几部电影和戏,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回想起来,短短几年的下乡生涯中 ,出河工的时间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经历了不少苦难,增长了许多见识。还结识了一些朋友。至今,我常常会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

随着经济形势的发展,“减负”政策的落实,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已由国家统一安排,机械化的现代施工彻底代替了河工的人海战术。出河工的时代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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