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先坐起來，還有兩分鐘該吃藥了。”11月21日早上8:56，山東省立醫院婦兒綜合樓15樓器官移植肝膽外二科病房，戴月傑將丈夫代榮祥扶起，併為他身後墊上靠背。
“哪有那麼嚴格？”術後的代榮祥說話聲音還有點小，但是和術前灰黑色的臉色相比，明顯紅潤健康了。
“按照人家大夫說的來，你這是撿了條命回來，要不是咱兒子……咱更得珍惜。”左手攙扶著丈夫，右手悄悄抹了下眼角，戴月傑心想：在山東省立醫院進行了活體肝臟移植和74天住院後，丈夫和兒子終於都可以平安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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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2日，聊城莘縣一戶普通農家，戴月傑做好了午飯準備叫丈夫代榮祥吃飯。
“嘔”伴隨著代榮祥“我有點想吐，不想吃飯”的話音，51歲的他吐出了一口鮮血。隨後，想要喝水“壓壓”嘔吐感的代榮祥卻又在飲水後又吐了兩三口血。
因為自2017年3月，代榮祥在當地醫院就被確診為乙肝肝硬化，伴有腹水，所以愛人戴月傑雖然擔心，但是兩口子並未將這次的吐血看得非常嚴重。直到當天下午三四點鐘，強撐著的代榮祥突然吐了一攤血，這可急壞了老伴兒。“咱去縣裡看看吧？”如熱鍋上螞蟻的戴月傑立馬想帶丈夫到當地縣醫院治療，但是代榮祥卻不同意。
著急壞了的戴月傑能想到的只有給兒子打電話。當晚8點多，一家人來到聊城市人民醫院，被診斷為上消化道出血（食管胃底靜脈重度曲張）、乙肝肝硬化（肝功能失代償期）。
“他這種情況，如果不治的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聊城市人民醫院醫生的話，讓大兒子代曉靜猶如受到了重擊，因為害怕父母姐弟受不住打擊，他一開始並不敢跟家裡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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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臟移植才是根本解決之道
在聊城市人民醫院做完套扎手術後，代榮祥就一直給老伴兒和孩子們嘮叨著要出院。因為他知道，生病快兩年了，為了看病家裡沒少花錢。能在醫院少待一天是一天，少花一分是一分。
迫不得已下，大兒子代曉靜才告知了父母和姐弟關於父親病情的信息。“小題大做！沒什麼大事！”套扎手術後沒再吐血的代榮祥不相信自己的病會那麼嚴重，仍然執意要回家。
“我不放心啊，”拗不過父親，代曉靜讓弟弟帶著父母回了老家，自己則帶著父親的病歷和檢查結果來到了省城濟南。“跑了好幾家醫院，醫生的建議都是讓我爸爸做肝移植。”代曉靜經過多方打聽，最終找到了山東省立醫院器官移植肝膽外二科主任劉軍。
“爸，咱去濟南做肝臟移植吧，這是唯一的出路了。”代曉靜將從省城瞭解到的情況詳細告訴了父母姐弟，代父卻一直說“再等等”。“我知道，他是因為覺得費用承擔不起，再加上在聊城醫院做了套扎手術以後情況好一些了，他總是覺得自己沒問題了。”
就在9月初，代榮祥再次吐血。害怕父親情況再度惡化，代曉靜請姑姑、大爺等親屬連續做父親的思想工作。“後來我爸爸來醫院時，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
山東省立醫院器官移植肝膽外二科主任劉軍也驗證了代曉靜的話，“他是因為長期飲酒導致的肝硬化，來的時候上消化道出血（食管胃底靜脈重度曲張）、乙肝肝硬化（肝功能失代償期），全身皮膚粘膜黃染，腹水嚴重，膽紅素400多，而正常的總膽紅素範圍值在3.42——20μmo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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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型成功，他卻偷偷跑回老家
劉軍主任介紹，目前肝臟的來源有兩種途徑，一是通過他人自願捐獻，但在目前所有等待肝臟的病人中，只有1%的人才能等到配型合適的肝臟做上手術。另一種途徑則是通過夫妻或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為其捐獻。
在得知代榮祥要進行肝臟移植後，他的愛人和三個孩子都進行了配型，最終小兒子代曉言與他最為符合。
“真是害怕。”在等待配型結果的那幾天，姐弟三人時常坐在醫院病房的走廊上，相互鼓勁兒、相互祈禱，“咱爹肯定不會有事的，加上咱娘一共4個人配型呢，還能沒一個能配上的？”“咱不管是誰配上了，就用誰的。”相互打氣，緊張的情緒就在漸漸消融。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他們親屬間配型不成功，那麼通過等待死亡公民捐獻的肝臟更是希望渺茫，父親的病不知道能等到什麼時候，也許，結果會是……
不幸中的萬幸，在漫長等待了兩個星期後，配型結果出來了：小兒子代曉言與父親代榮祥的配型成功！
然而，當一家人沉浸在代榮祥身體有救的喜悅中時，得知了自己要用兒子肝臟來替代自己肝臟的代榮祥卻找不到人了。“我們找遍了所有地方，根本沒想到他能自己偷偷跑回老家去！”代曉言說，父親剛入院時處於半昏迷狀態，經過一段時間治療略有好轉，但是身體和正常人肯定不能比，家人根本想不到他是怎樣趁大家不注意，自己一個人坐長途車跑回老家的。
直到一個星期後，他們將代榮祥從老家帶回了山東省立醫院。“我，我不做，我不想連累你……”見到小兒子後，代榮祥只有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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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將一多半肝臟捐給父親
“爹，你不做這個手術才是讓我們擔心。”今年28歲的代曉言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身為子、身為父的他，更深知了父親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雖然不會說什麼大道理，他卻用自己的身體力行告訴父親自己的心甘情願，劉軍主任也為代榮祥保證了肝臟供體一定不會產生危險。
“說實話，我的壓力真的很大，雖然作為國內最早能獨立開展活體肝臟移植的團隊，已經成功實施十多年了，成功了數十例活體肝臟移植，但是這是第一例兒子給父親捐獻的，反哺報恩，兒子才28歲，他又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兩個孩子一個上小學一年級，一個上幼兒園，如果因為什麼原因導致供體出現問題，我不光是沒法交代的問題啊。”作為主刀醫生，劉軍主任坦言自己也是“亞歷山大”，術前那晚根本沒睡好，凌晨一點多、三點多、五點多共醒了三次。
2018年10月30日20:32，劉軍主任的朋友圈更新了“忙碌一天，完成了一項重大手術，獲得了圓滿成功！”經過8個小時的手術，他先將代曉言健康的562克肝臟切下，再將其縫合給51歲的代榮祥。而這562克肝臟佔到了這個28歲小夥子體內所有肝臟的60%！這也就意味著，他將身體內一多半的肝臟都捐給了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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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後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兒子情況
由於代榮祥病情比較嚴重，他在術後需要到無菌病房住三天，而後才能轉入普通病房。“其實是兩臺手術，先給我弟弟割肝，再給我爸爸縫合肝臟。”代曉靜說，當爸爸被推出手術室時，當時他的意識並沒有特別清醒，卻努力用顫巍巍的話語問護士“我兒子怎麼樣？”
在無菌病房的三天，代榮祥時刻思念著自己的小兒子，小兒子代曉言躺在普通病房的病床上，也想看看爸爸的樣子。於是，經過醫護人員的同意，大兒子代曉靜拍攝了各自的視頻，並將視頻放給對方看，讓他們都放心。
“爸爸轉來普通病房，一進來，他就瞪著眼睛盯著我看……”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即將而立之年的代曉靜卻忍不住眼眶再次泛紅，“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是不放心我。”
雖然代曉言在術後一週就能下床走動，也基本恢復可以出院，但是為了讓父親放心，他還是一起陪同父親住院到11月21日才出院。“我有兩個孩子了，一個一年級，一個幼兒園，我來濟南的時候給他們說‘爸爸也生病了，需要和爺爺一起去濟南看病’，兩個孩子天天給我視頻，總是問我‘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呀？’我也總是說‘很快就回去了。’”但是，一住就住了近一個月，代曉言也變成了孩子們眼中“說話不算數的爸爸”。
幸運的是，經過活體肝臟移植，爺倆在21日高興健康地出院了，手術後，代曉言體重輕了14斤，儘管因為捐獻肝臟身上留下了一個30多公分的傷口，他依然覺得很開心。“父親給了我生命，捐出肝臟就能為父親續命，做兒子的怎麼能不做呢？”
生活日報記者 董昊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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