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角度看“新興經濟體”,如何在崛起危機中尋得出路

土耳其貨幣里拉目前的嚴重危機及其全球影響引發了國際上關於“新興經濟體”的再次熱烈討論。

在過去20多年,土耳其被視為是重要的“新興經濟體”。有不少評論把危機中的土耳其與南非、巴西,甚至印度等代表性的“新興經濟體”進行比較,得出了全球“新興經濟體”面臨共同的挑戰和前景不容樂觀的結論。本文無意再就此事進一步討論,而是就“新興經濟體”這個概念本身發表一點看法。

“新興經濟體”崛起的20年

一般認為“新興經濟體”這個概念出現於20世紀90年代末,應該屬於當時的世界關鍵話語“全球化”(globalization)的衍生概念。在過去20多年,國際經濟組織,如世界銀行(WB)、國際貨幣經濟組織(IMF)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以及不少以西方為基地的重要分析機構,例如英國的《經濟學人》,經常使用“新興經濟體”的概念。

1997-1999年期間,先是土耳其,後是亞洲等國爆發了金融危機,這是“新興經濟體”在“全球化”條件下發生的第一場金融危機。

但是,20世紀90年代發生在亞洲等國的危機反而加強了“新興經濟體”的概念。有人甚至提出後來被稱為“金磚”(BRIC)的概念,即“新興經濟體”中的領跑者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

2003-2008,“新興經濟體”的重要性被七國集團(G7)的“擴大版”——即包括俄羅斯的八國集團(G8)所重視。G8邀請世界上5個最重要的“新興經濟體”展開對話,即在每年的G8峰會後舉行“8+5”峰會。不過,從2003到2009年,不同的G8主辦國邀請的“新興經濟體”略有不同。墨西哥、印尼和尼日利亞等都曾受邀。但不管如何,巴西、印度和中國三個國家總是在被邀請之列。

2007-2008年,金融危機在美國爆發,旋即,債務危機重創歐盟。2008年在美國舉行的首屆和半年後在英國舉行的第二屆G20峰會上,“新興經濟體”的地位突然大幅上升。

到2009年,“金磚”四國開始在俄羅斯舉行第1次峰會。這樣,在G20中,金磚與G8(2014年後又變成G7)平起平坐,兩大集團主導G20進程。“新興經濟體”的“崛起”被認為是大勢所趨,甚至不可逆轉了。

結果,在全球的國家分類中,介於富國和窮國之間的是“新興經濟體”或者“新興國家”(其中有的顯然是“新興大國”)。這有點類似一個社會中的“中等階層”。

中國一直堅持自己是“發展中國家”。從綜合的角度看中國,隨著中國的發展,中國的“發展中國家”特徵更加齊備,或者中國的“發展中國家”身份更加名副其實。同時,“發展中國家”的身份似乎也開始無法全面地歸納中國在世界上的地位或者作用。而“新興經濟體”這一新的身份則正合身:中國是“發展中國家”,但有別於其他發展中國家,是“新興經濟體”。

“新興經濟體”對印度的身份就更加合身。印度的“發展中國家”特徵比中國還豐滿。說印度是“發展中國家”幾乎沒有人不同意,但是,僅僅說印度是“發展中國家”則不能很好地認識印度的變化及其在世界上的地位。

總的說,作為從發達經濟或者西方經濟的角度看待世界經濟變化的視角,“新興經濟體”這個術語意味著“全球化”的進一步深入,意味著有“群體性”的國家經濟的“崛起”——具有成長為如今天的發達國家那樣的經濟的潛力,意味著世界經濟的歷史性的結構變化。

“新興經濟體”終結?

伴隨著時不時發生的金融危機以及其他國內經濟困難,“新興經濟體”向何處去是一直沒有比較滿意答案的大問題。比如,有人擔心“新興經濟體”逾越不過“中等收入陷阱”(MIT)、“資源詛咒”(RC)等結構性障礙;有人擔心“新興經濟體”不過是全球資本和當地政治結合起來的全球泡沫,終歸曇花一現。

最近幾年,南美最大的經濟體巴西陷入困難,政治上則發生了很大變化,巴西不再是那個由巴西中左翼執政的耀眼的“新興經濟體”和“金磚”成員,再次陷入經濟困難和政治動盪。其他“新興經濟體”,如南非,也出現類似情況。

於是,“新興經濟體的終結”(the end of the emerging economy)之判斷在全球市場和智庫分析界也越來越流行。此次土耳其的里拉危機似乎又給這一判斷添了一份佐證。

在工業化國家或者發達國家,由於各個社會中越來越多的人懷疑和抵制“全球化”,甚至想借助政府的力量“去全球化”(de-globalization),例如英國的“脫歐”(Brexit)或者美國在全球範圍發動貿易戰(trade war),“新興經濟體”面對著前所未有的挑戰。從全球的角度看,“新興經濟體”本質上是全球化的產物。“全球化”越是困難,“新興經濟體”的困難就越大。

“新興經濟體”一詞也許已經並不“新”了。正因為不“新”,基於自身力量或者骨骼的“發展”仍不夠完善,也沒有完成工業化等現代化進程,一遇全球的風吹草動,“新興經濟體”就或多或少會面臨新的挑戰甚至危機。

在危機中爭取新生

如同在許多國家內部,“中產基礎”在萎縮或者遭遇規模擴大和品質提高的困境,世界範圍內,“新興經濟體”的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在持續滑坡,甚至到了沒有吸引力的地步,而其長期積累起來的問題、矛盾和困難則仍在尋找更有效的解決方案。

一些“新興經濟體”之間並未有多少內在的國際聯繫,除了“金磚”,它們之間也缺少真正的協調與團結,我們很難說土耳其危機影響到了印度或印尼。“新興經濟體”的問題和危機影響的主要不是發展中世界或者非西方國家,而是發達世界或者西方。比如,土耳其危機對中東北非的衝擊有限,卻對歐盟的衝擊很大。

儘管如此,我不認為“新興經濟體”這個概念過時了,它仍然是認識複雜世界經濟的一個重要的工具性概念或者方法。

最後我想強調的是,第一,“新興經濟體”還需要更大發展。目前從全球範圍看,“新興經濟體”仍然非常脆弱,容易受到傷害。“新興經濟體”應該更加尋求各自內在的復興和創新,即“新發展”,同時也要加強“新興經濟體”之間的合作。

第二,我們應該更進一步從“新興經濟體”本身而不是從發明“新興經濟體”概念的紐約、倫敦、法蘭克福等的視角來看“新興經濟體”。

第三,目前歐盟推動的WTO改革(尋求新的全球競爭規則),甚至美國在全球範圍發動的貿易保護主義,換一種角度來看,對“新興經濟體”未必是壞事。在全球層次,“新興經濟體”要化被動為主動,重建與西方世界的關係,在危機中爭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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