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是「藥神」:印度仿製藥的代價:2年內1300人死於新藥實驗

《我不是藥神》——成為了今年第一部、也是近年來十分罕見的,豆瓣評分破9的國產電影。

誰都不是“藥神”:印度仿製藥的代價:2年內1300人死於新藥實驗

電影無疑是成功的。它所指向的話題也十分宏大——電影通過一個真實案件改編的故事,將“低價仿製藥”與“高價正版藥”之間的價格落差,以及“海外求購救命藥”所導致的法律衝突、倫理衝突與道德衝突,深刻而尖銳地擺在了人們的面前。

所有爭議都可以歸結為一句天問:當身患重病之時,如果存在一種能夠救命的特效藥物,價格應該定在多少,才合適?

一種是基於“保護知識產權”的定價——畢竟逐利慾望是創新動力的源泉,藥品研發是一項前期投入多、沉沒成本極高的,回報和成效卻不確定的高風險行為。通常而言,新藥能否經受療效考驗和市場考驗,成與敗的比率大概是1:10。因此研發藥物,說是“九死一生”絕不為過。“創新”絕對是個大概率賠本的買賣。

因此,藥企一旦研製出革命性的、療效極佳的、攻克疑難雜症的新藥,通常都會設置極高的專利門檻,以高昂的定價來抵償其他藥物研發失敗所消耗的成本。這便是正版特效藥物之所以“貴得離譜”的原因之一。

但另一種則是基於“道德倫理”的定價,認為應當把藥物價格定在“每個患者都能消費得起”的水平,畢竟生命是無價之寶——如果“吃得起”和“吃不起”之間,純粹就是一條生死相隔的天塹,那麼製藥和售藥方出於商業利潤,人為設置比藥品造價高出許多倍的售價,勢必也會面臨道德的詰問和輿論的譴責。

這就是個多重抉擇困境——法、情、理互相交纏,互相沖突的時候,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義的?

誰都不是“藥神”:印度仿製藥的代價:2年內1300人死於新藥實驗

如果我們深入到全球的製藥產業鏈內部,關注數十年來原研藥與仿製藥之間複雜的恩恩怨怨與法律衝突。我們就會發現,印度人民今天之所以能夠享用“廉價仿製藥”,背後可能付出了非常駭人的代價——這代價可能不是金錢,而是另一批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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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報道稱,瑞士諾華公司生產的格列衛,2001年第一次被引入中國至今,格列衛的價格一直是23500元(人民幣,下略)/盒,一盒一個月,一年就28萬多元。而香港的則要便宜一點,每盒18000元左右,在美國定價為13600元,韓國為9760元每盒……在中國出售的價格“全球最貴”。而在印度,則是另一個極端,印度版格列衛價格僅為800—1000元/盒不等。

同樣的救命藥,在印度是“平民價”,在中國則是“天價”——這不得不令人炸毛抓狂。

很多媒體寫手將印度廉價仿製藥產業發達歸因為政策支持、法律支持、市場支持,為當地政府面對歐美藥企大鱷的強硬態度和議價能力叫好。但這些討論無一例外地選擇性隱去了一個關鍵事實:

歐美藥企在默許印度研發“山寨藥物”的同時,也在以當地民眾為“小白鼠”進行人體藥物實驗。

誰都不是“藥神”:印度仿製藥的代價:2年內1300人死於新藥實驗

印度民眾抗議瑞士製藥公司的高價藥

印度不僅僅是“救命藥”的廉價生產工廠,同時也是一座盛產活人“小白鼠”的試藥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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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網站“今日俄羅斯”曾報道,2005年以來,印度政府放寬了“藥物試驗”限制之後,幾乎默許了歐美等各大藥企在印度民眾身上直接進行療效測驗的“特權”。這些“人體小白鼠”,覆蓋人數多達60萬—80萬不等。據統計,7年內至少導致2644人在“實驗”中喪命。

參與“試藥”的“人體”,通常來自於印度的貧困階層——在許多歐美藥企大鱷看來,這個擁有全世界最多赤貧人口的國度,簡直就是一座試藥標本的富礦。

誰都不是“藥神”:印度仿製藥的代價:2年內1300人死於新藥實驗

這些位於種姓制度低端等級的“賤民”,只需要很少的報酬就能引誘他們以身試險,體內被注入各種風險未知、副作用未知的藥物——

這樣的“實驗”,法律風險實際上也非常低——因為參與實驗的印度“賤民”們,大多屬於文盲階層,他們看不懂“試藥協議”中如同“天書”一般的法律條款,也不知道“試藥”會給自己的身體帶來什麼樣的永久性傷害。

他們只知道只要乖乖配合,可以“領一些錢”,即使出現用藥事故,這些“賤民”也不知道如何打官司,如何使用法律武器捍衛自身權益。

因此,“頭腦簡單”的印度低種姓人群,首當其衝地成為了最新藥物的實驗對象。《印度時報》曾於2013年報道稱,在2007至2013年年間,約有2600名印度人死於藥物臨床試驗中。

還有報道稱,2005年至2012年間面向印度人群的475項試藥項目中,僅有17項新藥通過檢查。而因試藥死亡的人數則達到2644人,此外還有12萬多例由新藥副作用引發的其他事故。

為了極端壓縮實驗成本,這些國際巨頭醫藥公司也不會賦予試藥者什麼“人權”和“尊嚴”。比如《印度斯坦報》曾報道,印度中部小城塞瓦格拉姆的公立醫院裡,中風診室的病房裡放著8張平板床,水槽漏水,牆上滿是水漬。病房中放著兩臺老掉牙的機器。醫院的電力經常中斷,有時醫護人員要靠手機的背景光來照明。這個“寒酸”的小房間卻被德國某著名製藥公司選中,作為它預防中風的新藥的臨床試驗總部。

“死去一些人,造福另一些人”——這就是研製新藥所必需承擔的代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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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印度之所以獲得“仿製藥”的生產特權,獲得相應的議價資本,與眾多當地民眾在“試藥實驗”中“犧牲”有必然的聯繫。但這至少打開了一個視角——隱性的利益交換和“潛規則”,藥企與政府的某種“默契”,並不是空穴來風的陰謀論。

2013年1月,由印度最高法院推動,呼籲對印度國內臨床藥品實驗進行約束,擬製定相關法規,並由印度衛生部長親自監管臨床藥品實驗。然而弔詭的是,這次萬眾期待的“嚴打”很快就被打臉了。

數據顯示,2013-2015年僅僅兩年時間,印度就有1335人死於臨床試驗。隨著新藥研發週期的加快,這條“死亡曲線”也正在變得越來越陡峭。

當然,作為全球醫藥兩大巨頭之一的瑞士諾華製藥,也從未放棄過對印度本土“正版”市場的明爭暗奪。

誰都不是“藥神”:印度仿製藥的代價:2年內1300人死於新藥實驗

上海張江諾華製藥研發中心

從2006年起,諾華公司就向瑞士最高法院提出上訴,對印度藥物專利法的“常青條款”提出異議,這場曠日持久的官司終於在2013年結案——諾華敗訴。

當時,國際醫療人道救援組織無國界醫生表示,這是里程碑性質的判決,對於發展中國家的貧窮病人而言,是一重大勝利。

一位醫藥相關從業人員表示,藥企大鱷與印度政府“扳手腕”,為何最後雙方只能屢屢達成“維持現狀”的妥協效果,其幕後內情也值得玩味——首先,藥物的上市必須要以人體實驗的數據為依託,而在全球範圍內,歐美製藥公司很難找到一個像印度這樣人口資源極其豐富、維權風險又極低,優勢條件得天獨厚的“人體實驗場”;

第二,許多發達國家的民眾,也都曾通過印度廉價仿製藥獲益,比如在美國,正版格列衛也要13000元(人民幣)一瓶,而美國人均收入僅為5萬美元/年(摺合人民幣33萬元)一年下來,也要吃掉一個美國人大半年的收入。因此大多數發達國家並沒有強烈的動機去施壓干預印度仿製藥。

第三,諾華屬於瑞士企業,而瑞士雖然物產豐饒貿易發達,但在發達國家共同體中,經濟政治話語權卻處於相對弱勢的地位……這種種的現實因素交織之下,印度這片遠離現代文明中心的土壤,終於開出了一朵盛產山寨藥物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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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醫療資源分配這個問題上,更是如此。

在《我不是藥神》的最後結尾處,影片提到“格列寧(片中治療慢粒白血病特效藥的化名)已經被納入醫保,再也沒有人吃盜版藥了。” 與其說,這句話道出了片外的現實,不如說這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誰都不是“藥神”:印度仿製藥的代價:2年內1300人死於新藥實驗

2015年,據《北京晨報》報道,多地已將抗癌藥格列衛納入醫保,最高可報銷80%。報道稱,許多參保患者每年服用格列衛的花費僅為4000—30000元不等。對於多數慢粒患者而言,這樣的費用已經可以承受。

但醫保改革畢竟是個系統工程,醫保藥物目錄的增刪,勢必會引發一連串的蝴蝶效應。2016年,《中國青年報》以《媒體曝多地醫院拒收醫保病人》為題進行評論報道,各地也頻頻曝出“醫保限額”的相關新聞。

另外,“格列衛”作為慢粒特效藥物,只是對其中一類或數類患者管用,所能覆蓋的患者群體不過10餘萬人,而中國癌症患者總數於2017年已經突破1400萬人。比慢粒患者人數多出140倍的癌症群體,如何通過醫保受益,如何再避免“因病致貧”的悲劇,將是未來更嚴峻的挑戰。

這個世界並沒有誰是“救世主”一般的“藥神”——人類只能推動科學進步與合理分配,進行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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