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師:書法如何褪去煙火氣

在中國百年的文化史中,李叔同是公認的通才和奇才。其音樂、戲劇、書法、繪畫、詩詞皆為一流,堪稱全才大師,中國現代藝術的鼻祖,是“二十文章驚海內”的藝術巨匠。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當時整個學術界神一般存在的他,在盛名抵達巔峰之際,卻選擇拋妻棄子,遁入空門,從此苦修半生,留給世人無以揣測的玄迷。

其實,早在他15歲時,就寫下了“人生猶似西山日,富貴終如草上霜”這樣的句子。彷彿那一天,他已經有了對人世繁華滄桑的思考。對於人生超常的體悟,以及對藝術的天分,讓他脫胎換骨;直至後來,藝術已經不足以安放他的靈魂,所以,他選擇了宗教,以此來超越無常的苦痛;學著放下,放下執著,學會超脫,放下小愛,學會大愛。如此,人生得以從容,藝術得以天成。“問餘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施晗

弘一法師:書法如何褪去煙火氣

弘一法師

弘一法師(1880~1942),俗名李叔同,出家前,天賦異稟、才華橫溢的他就已在戲劇、繪畫、書法、音樂、詩詞等藝術領域享有了極高的聲望。1918年出家後,他又成一位精進勤修、持律嚴謹的弘一法師,用他的『戒行』思想影響、感化了一代又一代人。

【1】

俗書

1918年8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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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魏靈藏造像(早年)

這是李叔同寫的《魏靈藏造像》,來,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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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像不像?

再來看一張《張猛龍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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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張猛龍碑(早年)

除此之外,李叔同出家前還臨摹過《石鼓文》《嶧山刻石》《天發神讖碑》等一系列的魏碑造像,包括唐宋名書家的各種墨跡,可以說樣樣都有,學什麼像什麼!

曾一度在上海的《太平洋報·畫報》霸屏,畫報成了李叔同的個人書法連載。可以說是融會了古今,兼用了方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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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金鏡四條屏(約1897)

篆書,學鄧石如,筆力健勁,氣勢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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隸書四條屏(臨楊峴,1899)

隸書,學楊峴,方圓兼用,方筆稜峭,圓筆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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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歸於嬰兒(1900年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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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鴻明月八言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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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詞半首

大字楷書,線條粗重方硬,結體茂密開張,北碑之風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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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徐耀廷札(1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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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錄王次回問答詞卷(1899)

行書,學的是蘇軾黃庭堅,蘇的寬扁結體,黃的開張用筆,也是學了個十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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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母強太夫人墓誌銘(1918)

這是“俗書”時代的“絕筆”,明顯受到了鍾繇、二王的影響。

【2】

僧書

“弘一體”1918年後

李叔同出家後,就變成了弘一法師,一個虔誠的苦行僧,一位律宗的大拿!他的書法,也開始一步步磨掉了鋒芒,洗淨了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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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法萬緣五言聯(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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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今若覓七言聯(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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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號與蓮池大師偈語(1922)

這五年多(1918年秋—1923年),弘一法師還沒有走出“俗書”路子,北碑還是他書法的核心,《張猛龍碑》碑陰書法,帖學中的圓筆的運用,讓北碑方筆的剛猛,慢慢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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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號與慈照宗主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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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妙葉禪師《十大礙行》(1927)

這四年(1924—1927),弘一法師在印光法師的啟發下,借鑑魏晉小楷,北碑風氣終於被徹底打破,楷書新風格開始悄然形成:平靜、沉穩而恬淡。不過,這只是正經創作的時候,寫給朋友的信札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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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某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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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劉質平

筆飛墨舞,輕鬆自如,在佛門斂去的藝術家氣質,表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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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號(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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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即文隨七言聯(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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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大清淨七言聯(1932)

這一個五年(1928—1932),變法,探索,終於早期的“弘一體”成形了。面目雖已清晰,卻還左右搖擺。有時剛性猶在,有時一味恬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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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來普賢八言聯(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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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號(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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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淨峰寺》詩(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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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嚴宗大法師名號(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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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世界阿彌陀佛(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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唸佛救國六言聯(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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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平等五言聯(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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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佛法四言聯(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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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峰(蕅益)大師警訓(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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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獲恆塗五言聯(1942)

這十年(1933—1942),弘一法師書法成熟了,煙火氣一步步褪去,慢慢寫出了佛系的自我。即使有,也只是豐腴到疏瘦的漸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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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囑(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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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絕筆(1942)

臨終前的最後幾天,弘一法師徹底放下了身心,看清了自己一生的“覺”與“空”,悲欣交集,返璞歸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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