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人慨嘆,如今20歲上下的年輕人的中文功底日益淺薄,連成語都不知道幾個。儘管此話有些以偏概全,但從整體上和“就近”的角度來看,“80後”一代確實要比“70後”一代對中文感興趣者較少。這怨不得哪個人,只能說現在的中學教育太過於急功近利,而整個社會又太過於要求“經世濟用”之學。儘管如此,還是有一些歷史悠久的“老牌”中學,依然堅持著“全面教育”的風格。校齡近百年的岳雲中學就是其中的一所。
“今日你以岳雲為榮,明天岳雲以你為榮”,在湖南省重點中學岳雲中學的草坪上,有一些字跡工整、比草略高的很小的牌子,要彎腰注視才能看見,這是其中一塊的內容。而事實是,從這裡走出來的學生,不論上了多麼著名的大學,不論到了世界上多麼瑰麗的地方,不論過了多少年,都還會以曾為岳雲學子而驕傲。
岳雲中學第一任校長何炳麟(1877——1966),湖南酃縣人,從1909年創校伊始任岳雲中學校長凡44年。他的兒子當年未能考上岳雲,他便秉公不準其入讀。
這與岳雲中學比較“老派”的教育方式有關。首先是全體寄宿制度,除了極少數因住在學校周邊可以走路上下學的“通學生”外,其他的學生均在校寄宿。半軍事化的宿舍管理,有利於培養學生的生活自理能力以及集體榮譽感,也有助於形成一種良好的學習氛圍。
其次是比較注重“文字功夫”的培養,譬如說在初中階段著力於文字基本功的訓練,有些班級,每天會在黑板的一側抄寫一首古詩詞,要求背誦;每個學期規定了要讀多少課外書並要求寫讀書筆記;還會組織字謎競猜、成語大賽、作文比賽,到了高中階段則會組織演講比賽、辯論比賽、文學社團等等。年級和校級辯論賽、作文賽層出不窮,每年都會令整個學校熱鬧一段時間。在這樣“細緻入微”的大環境的薰陶下,岳雲學子無論將來是上理科還是文科的大學,都已經打下了較好的文字功底。
20年代岳雲中學經武門校址(今無)
岳雲對於體質和體能的要求十分嚴格。岳雲從1909年建校伊始,就有了“體育立校”的傳統,曾經規定體育不及格的學生不能升學。後來則除了每週幾節的體育課要開到高考前、每學期一次的全校運動會不可或缺外,還有就是 “冬季長跑”也成為了每一個岳雲學子永遠記憶深刻的詞彙。此項制度規定了每個學生在冬季必須要跑多少回,標準視年級、性別而定,一般高年級比低年級的次數多,男同學會比女同學的略多。而這長跑是真正的“長”,要求從學校跑到一個幾乎要上衡山的地方,並且有時間限制,超過了規定的時間不能將標註學號姓名的“跑步牌”交到早行抵達目的地的老師們手裡,也算是白跑了一次。而老師們非常“公事公辦”,遇到一些遲到了的初一的小同學要求“通融”,也照樣鐵面無私。於是常常會有小同學哭著鼻子走回來。小同學們日後自會明白,老師們倒不是真的“計較”,而是要培養大家守紀律、重時間的好習慣。而因晨跑的時間比較早,在跑步的沿途,隔一段距離都會有高年級的同學輪班守護,以防出現安全問題。如此的“守望相助”,自然也令岳雲學子日後多了一些人情回味。
岳雲中學荷花池校址(今無)
每一年的“越野賽跑”,則是對“冬季長跑”的一個總結。屆時所有年級、所有班級的學生都得參加,大家同時從學校出發,一直要跑到比平常晨跑遠3、4倍的地方,然後按照到達的先後次序分高中初中部、年級、性別取名次,每種類別都取前20名。得了獎勵的人,會在很久的時間裡都將此當作一種極至的榮光。
此外岳雲還有一些基本功的訓練,這包括從初一到高三的音樂課、美術課等等。音樂課是很“正兒八經”的,在寬敞明亮的音樂階梯教室,科班出身的音樂老師會教授視唱練耳、名曲欣賞、新歌聯唱等等課程,而期中和期末考試也非常嚴格,每個人都要拿著隨機抽取的一小段五線譜樂曲一個個走到老師面前唱給她聽,並要接受有關此段樂曲的調式、作者等等的各種提問。
1925年賀綠汀(後排右二)與長沙岳雲中學國樂研究會同仁合影。賀綠汀(1903-1999),湖南邵陽人,著名音樂家,1923年春考入長沙岳雲中學藝術專修科,1924年冬畢業留校,任音樂教員。
對於一些有天分的學生,音樂老師還會用另外的時間教一些作曲、樂器演奏、專業唱法等等內容,能夠堅持的人就可以成為“音樂生”,高考時可以報考專門的音樂學校。有些出身貧寒卻有天賦的學子,很小的時候未得機會靠近音樂殿堂,可以通過自身努力在岳雲找到機會之門。
美術課也是很專業的。從初中時開始,美術老師就會要求學生從最基礎的素描開始學習,到了一定的程度還會帶學生們到附近寫生。有次岳雲建了一個很漂亮、有風格的建築物(其實是一個公共廁所嘿嘿),老師便帶領大家到草坪上寫生,學生可以畫其一角,也可以畫全身。對於學生的作業,老師每堂課開始幾分鐘會進行點評。此外老師還會進行“名畫欣賞”,介紹世界上曾有的和現有的一些畫派及代表作,雖然“代表作”都縮微為很小的複製品,卻也為不少學生打開了另一扇窗戶。其中的有興趣、能堅持者,也可以成為得到美術老師開小灶的“美術生”,日後報考美術院校。
作為老牌中學,岳雲一直也是“前衛”的。早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岳雲中學就在老校友的捐助下建立了專門的電腦教室,並開設了電腦課,有專職的老師教基本知識和電腦編程,考試成績作為“綜合測評”的依據。
儘管有著如此豐富多彩的課程和日常安排,岳雲中學依然保持了相當高的升學率。曾經還有幾個班級創造了100%升上大學的紀錄。從“百年岳雲”的教育方式再來看“80後”一代普遍缺乏底蘊的問題,他們自己真的應該負主要責任嗎?我看未必。每天將學生捆綁在書桌上的現行中學教育制度,使得年輕學子早早絕緣於中國悠久文化、絕緣於綜合素質的提升,僅僅盯著分數的“高強度作業”,這難道就無可指摘嗎?中國文字的美感和韻味,在“新新一代”的視野裡漸行漸遠,原因真的僅僅是他們貪玩求新?其實,環境造人,中學尤然。
相信中國還有許多像岳雲中學一樣的“重點中學”,此中一定有不少學校在培養學生的綜合素質方面做得更好,但他們現在都面臨同樣的困境:分數為王、升學掛帥。很難說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這些有著優良傳統、自成一格的老牌中學還能“勝日尋芳泗水邊”,完全堅持走自己的路。但願岳雲中學和其他一些“百年中學”
,依然能永遠保有往日的青春和大氣,恰如岳雲校歌所唱:
“衡嶽之氣蒼蒼,化作雲兮飛揚,
為霖為雨兮普及七澤三湘。
溉中華兮增國光,自強不息修與藏,
霖兮,雨兮,大哉岳雲毋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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