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三十的蔣方舟,不再「討好」,終於將反抗由紙上進階到行動!

年過三十的蔣方舟,不再“討好”,終於將反抗由紙上進階到行動!

文 | 吳帆

出品 | 蓋飯特寫工作室

蔣方舟的愛情故事,要從很早以前說起。

她讀小學的時候,學校裡有個類似「黑社會老大」的反派角色。很巧,這個老大看上了蔣方舟臉龐精緻的閨蜜,每每放學尾隨,讓小美女擔驚受怕。頗具俠義氣概的蔣方舟,和閨蜜互換衣服分開回家。果不其然,老大一直跟在後面。走了一段路,得見蔣方舟真顏,老大隻說了兩個字——

唉,操。

說完掉頭就走,沒有絲毫迷戀。小學生不甚偉岸的背影,溜得狼狽又迅速,只留蔣方舟一人愣在原地,秋風掃落葉般蕭索惆悵。

在兩性市場上是被挑選的一方

年過三十的蔣方舟,不再“討好”,終於將反抗由紙上進階到行動!

(蔣方舟多次做客節目《圓桌派》,分享自己的故事和觀點)

二十出頭,急於擺脫「原始出廠設置」的蔣方舟積極尋覓愛情。經人介紹,一位青年書法家和她互加了聯繫方式。兩人還沒有「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熟悉程度僅是瞭解到「茫茫大海有你這一滴水」時,男方再無聯繫。

不久後,蔣方舟看到微博上有人@她,點開一看,正是這位青年書法家:

有人要介紹 @蔣方舟 作女朋友,逐上網搜圖,見之大驚,如此之醜怎麼能做我的女朋友,拒之。

「逐」打錯了字,應該是「遂」——若干年後,在節目中糾正這個錯誤的蔣方舟,臉上掛著招牌式淺笑,不點名,也不憤怒。

但說起愛情,誰沒被一兩個人明戀暗戀過。除了相親時的奇遇,蔣方舟自然也曾經歷過赤誠而灼熱的追求。

那是一個小鎮青年,在網上閱讀過蔣方舟的文字,心生歡喜。為了能見到她,小鎮青年收拾包裹來到清華西門賣烤翅。執著蹲點幾個月,沒能見到女神,他聽聞在書店可覓芳蹤。於是,轉移陣地到位於北大和清華之間的萬聖書園搬書打工,「守株待兔」。

終於得見女神真顏,小夥子起初也沒做出什麼輕薄冒犯之舉。只在後來給蔣方舟及其供職的《新週刊》雜誌社寄去血書。拿到血書的主編封新城嚇了一跳,急忙和蔣方舟聯繫。之後的日子,蔣方舟倒是沒有受到多大影響,只是不時會收到改行寫書的小鎮青年寄來的小說——無一例外是黃色小說,無一例外女主角叫「蔣方舟」。

和所有女生一樣,對於另一半,蔣方舟自然也有自己的偏好。

那是青春純愛小說裡,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少年,痞痞壞壞。當時是高中,荷爾蒙爆棚的美好年代,蔣方舟生日那天,眼裡閃爍著期待,看著那個男孩衝上講臺,在眾人面前大聲宣佈:「今天是一個特別的人的生日,讓我們一起祝福他。」

自動代入女主身份的蔣方舟內心澎湃,正在醞釀衝上去給他一個熱情似火的擁抱,男生就迫不及待地喊出:「那個人就是——易建聯。」

這是蔣方舟後來在《圓桌派》裡回憶的屬於她的心碎往事,同時還評價自己:

在兩性市場上是被挑選的一方。

坐在她對面,穿著一身幹練黑色西裝的徐靜蕾,聽得目瞪口呆,滿腹疑惑。節目播出後,徐靜蕾和蔣方舟作為現代獨立女性一正一反的例子被大眾評判。「北京大颯蜜」無法理解「襄樊一枝花」的卑微。

愛情世界裡,蔣方舟表現得永遠低人一等。

她曾跟男友道歉兩小時仍未得到原諒,後來一看到男友電話就害怕。她很想說「你不要再打了,再這樣我就生氣了」,但這話卻永遠說不出口。

湖北襄樊一枝花

年過三十的蔣方舟,不再“討好”,終於將反抗由紙上進階到行動!

(蔣方舟和母親尚愛蘭)

被竇文濤稱為「湖北襄樊一枝花」的蔣方舟,年少成名,提筆從文起於一場「男女混合式雙簧詐騙」。

那是1996年的夏天,入夜,母親尚愛蘭神情嚴肅地向蔣方舟傳達「上級指令」—— 每個小學生在畢業之前,必須出版一本書,否則就會被警察抓走。母親話音剛落,身為乘警的父親就拿出辦公用的手銬,將女兒雙手拷住。兩人一唱一和,成功嚇哭女兒。蔣方舟涕淚交加,在8個小時的精神煎熬中,完成600多字的第一篇文章。母親看完後,說:「你是天才。」

淚眼朦朧的蔣方舟當時不到7歲,尚未了解「天才」二字的重量,她只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文字」全面入侵她生活,目之所及,狀如蟻附。

每天放學後,蔣方舟來到母親任教的學校,自己到圖書館翻找一本書,在等待母親下班的時間裡看完一半。母親下班後,她再坐在母親自行車後座看完剩下的一半。

和極大的閱讀量成正比的是蔣方舟的出稿量。小學還未畢業,她就已經完成了「出書」的目標,《正在發育》、《青春前期》、《邪童正史》……並在報紙上連載個人專欄,成為中國年紀最小的專欄作家。

7歲時,蔣方舟在家裡被親戚朋友圍觀寫作,後來經媒體宣傳聲名鵲起,受邀採訪不斷。「美少女作家」、「天才兒童」,從紙媒時代開始,無數的標籤被強行烙在蔣方舟身上,隨名聲而來的,自然還有罵名。

母親尚愛蘭也是一名作家,曾獲首屆「榕樹下網絡文學大賽」 金獎,出版過《永不原諒》、《數字美人》,也在報上寫過專欄。此種家庭背景,加之公眾對7歲兒童寫作能力的普遍性質疑,讓蔣方舟一直活在「代筆」陰影中,方舟子還專門就此發表過文章評論:

不只是《正在發育》,蔣方舟早期的那些專欄文章幾年前就被論證過是她母親尚愛蘭代筆的。她出道,她媽媽就退隱,大家熟悉的套路。由此靠特招在清華混了幾年也沒啥長進。

當時正值2012,在倫敦看奧運會的蔣方舟在得知「打假鬥士」的炮轟後,選擇不置一詞。

她不是第一次面對大規模輿論衝擊。清華降分60錄取蔣方舟,以及她在畢業後就入職《新週刊》任副主編,都掀起過輿論風波,逼得相關人士不得不出面解釋、以平眾怒。儘管蔣方舟在清華得到降分的每一個環節都被詳盡公佈在網上,儘管封新城出面說蔣方舟在大學給雜誌社寫過四年稿子,質疑聲浪依舊此起彼伏。

自帶話題的蔣方舟,文字裡對兩性關係、時事名文揮斥方遒,用筆不忌葷腥,可當她本人出現在熒屏上,這位年近30的大齡女青年卻目光閃躲,低入塵埃:

鳳凰女帶來的自卑感促使我一路成長。

比起她的自卑,大多數人只看到,那個湖北三線城市出來的女孩,離開「鐵路子弟」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既定人生,走出了一條光芒四射的嶄新道路。那條路上,有鮮花,有名人,還有普通人怎麼也登不上的舞臺。

我是討好型人格

年過三十的蔣方舟,不再“討好”,終於將反抗由紙上進階到行動!

(2008年8月28日,北京,蔣方舟來到清華報到。)

出名早的蔣方舟,十幾歲就能和諸如餘秋雨等文壇老將同座。作家會上,耳聞養生之道及海南黃梨木收藏經驗,她身在其中,又距離很遠。

在《奇葩大會》的一次演講中,蔣方舟分析自己是典型的「討好型人格」,因為從小生長的環境,身邊的人都是長者,她習慣性地恭敬討好,不想受到負面評價。

對外如此,對內亦如是。

千禧年之前,城市工薪家庭大都拿著微薄工資度日,如工蟻般老實本分地工作。

這種大環境下,蔣方舟雖不至於餓肚子,但也無法奢求更多。更多時候,拿著2塊早飯錢的蔣方舟會習慣性地把錢省下來。長身體的時候不吃飯,自然餓極了,蔣方舟就在地上撿東西吃,尺子、橡皮也會放到嘴裡嚐嚐味。這個習慣一直到小學五年級,有天在地上撿起別人吃過一半的棗核,終於覺得噁心才停止。

我攢了錢,我也不花,我只是為了展示給我媽,媽媽,你看我有多乖,所以雖然我包裡有200塊錢,我還是在地上撿東西吃。

當時,家裡在廣州有親戚,過去做客,姨姥姥將家裡孩子不要的衣服都搬出來,讓蔣方舟挑選。蔣方舟弓著腰翻看這些自己從沒見過的時尚童裝,只聽背後姨姥姥的聲音:

翻吧翻吧,盡情地翻吧。

這種貧富差距在蔣方舟孤身一人到武漢上高中時,愈發明顯。她就讀於華師一附中,坐在她前排的男生,每天傍晚會有保姆送來精緻的飯菜,可男生往往吃上兩口就放下筷子,讓蔣方舟忍不住嘴饞。

為了照顧寫專欄的蔣方舟,學校給了她一間單人宿舍,還配有電腦。電腦不能上網,但條件比起其他同學已經好了太多。享受「特殊待遇」的蔣方舟逐漸被孤立。

一個人一間宿舍,難免讓其他同學不滿。在宿舍樓裡,就流傳著對我住宿環境的猜測和臆想,比如猜測我的宿舍裡有廚房和微波爐,猜測管理宿舍的大媽每天幫我洗衣服。夏天的夜晚,經常斷電停空調,燥熱難耐,會有人推斷停電是為了把電都供給我。

這種孤寂持續到大學。她剪了短髮,揹著巨大的雙肩包,孤身一人去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報道,當得知這位相貌平平的 小女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才作家」蔣方舟時,「一路上都是失望的哀嚎」。

一個寢室4個女生,蔣方舟習慣一人獨行,從不與其他三人結伴吃飯。宿舍床上圍起的床簾,隔絕出一塊小小天地。逃課的上午,十幾平方的空間裡僅剩她一人,略帶罪惡感的自由讓蔣方舟覺得格外美好。

同一批進入清華的校友,徹夜拿著《華爾街日報》背誦,大一就開始規劃買房、出國。只有蔣方舟,蜷縮在那片小小天地裡寫作。

寫作前半個小時,是她的淘寶時間,大學總共積攢了二十多個箱子和蛇皮袋的戰果。她對快遞小哥比班上同學還要熟悉。隨淘寶購買量一同增長的,是蔣方舟的體重,午餐一葷兩素,她要吃三份;深夜,她習慣到樓下自動售貨機前覓食,終於成功變成一個胖子。

和同學生活錯行的蔣方舟在《新週刊》寫稿,那是個成年人的世界,與同齡人關係都不甚親密的她,在那裡需要屈膝。

我是那個圈子裡年齡最小的,一直在大家的注視下成長,所有人都認為我是晚輩,都覺得可以來指點一下我。我也總會認為自己需要「謙卑」一些,於是也會拿出很諂媚的姿態來,放任大家的指點。

明明不認同被採訪者的觀點,她都會說:「老師你說得真好,再說一點吧。」

東京一年

年過三十的蔣方舟,不再“討好”,終於將反抗由紙上進階到行動!

(2016年,蔣方舟在東京旅行了一年時間)

蔣方舟時常以文字「反抗」,清華百年校慶時,她給學校寫了一封名為《我的大學》的信。

北大、清華的學子一路都是教育和體制的既得利益者,成熟了,自然也是要沿著同一軌跡,而不能跌落到食物鏈的底端。於是,大學成了掠奪政治資本的地方。

一石激浪,這篇稿費還不錯的約稿讓蔣方舟又成了輿論焦點。對於文章觀點,持正反意見的都有,蔣方舟保持一貫的沉默——她依然是那個活了二十多年都沒跟人吵過架的「乖乖女」。

清華畢業後在《新週刊》任副主編的蔣方舟,有一次在出租車上,司機問:「能不能只送到地鐵口?」蔣方舟點頭答應,司機大叔誇她:「性格真好。」然後就問她有沒有對象、做什麼的、工資多少……蔣方舟一一老實回答,大叔高興得還要把兒子介紹給她,方向盤一拐,帶她去看兒子買的房。就待著車裡,禮貌性地觀望了一眼,蔣方舟誇讚這房子真不錯,兩人和和氣氣地在地鐵口分別。

最後,也沒能得到司機大叔兒子的聯繫方式,蔣方舟有些哭笑不得。把這故事寫在網上,有人指點迷津——人家帶你繞路呢!蔣方舟沒有生氣,只把它當做一個段子。

2013年10月20日,在文壇沉寂五年的蔣方舟出版了新書《我承認我不曾歷經滄桑》,豆瓣上看到有人說 「9歲是天才,15歲是才女,25歲就是普通人了」。

她忽然鬆了一口氣。

三年後,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邀請她去東京文化交流,蔣方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她收拾行囊,獨自奔赴異國,語言不通,舉目無親,成為一個真正的普通人。

在日本,她的小日子過得格外慢,「一口飯可以嚼三十多下」。沒有社會關係和頭銜,沒有人認識她,完全陌生的環境,安靜又疏離,這讓27歲的蔣方舟覺得安心。

2016 年,我獨自一人在東京生活了一年,東京也拯救了我……東京度過的一年並沒有把我變成一個新人,我們只是更像自己本來該成為的樣子。

她逛街、讀書、寫字,這平凡的日常生活如同一場救贖,治好了她的「討好型人格」。她寫了一本書——《東京一年》,這次,她沒有去再去在意別人的評價。

2017年回到中國,再次站到公眾面前,蔣方舟說「最近終於可以跟人吵架了,不再討好,也可以自由發表看法」。生氣的時候,她也會摔門而去,還特別驕傲的告訴好友,「自己會叛逆了」。

年近三十,她終於將「反抗」由紙上進階到行動。

GOING ON

7月25日,知名媒體人章文被指控強姦,由於受害者匿名發文,章文的態度高調且拒不認錯。蔣方舟轉發這篇文章,附言「也曾被章文性騷擾」。

事件發酵後,章文立刻發表律師聲明,稱「鑑於網文作者是匿名,我本沒有回應的義務」。蔣方舟隨即轉發回懟:「垃圾。我是實名,回應一下我唄。」

期間,鄢烈山發微博稱「蔣方舟毀人清譽,很邪惡。」蔣方舟直面這位長她37歲的前輩,絲毫沒露怯:

騷擾的人清白,實名舉報的人邪惡???正是因為我「比章文名氣大」,所以說話要負責得更重。如果章文覺得無辜,請親自出來對質,不要借別人的口詆譭。另,鄢烈山老師不要以為這條刪了就可以裝沒事人。

7月31日晚7:45,章文私信蔣方舟——「外交部發言人常愛說的一句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蔣方舟直接截圖發微博。

蔣方舟與章文的社交圈有相當的重合,蔣方舟站出來舉證章文是個流氓,這就意味著,和兩個人都熟的人,最終需要對此表態……為什麼我會說蔣方舟需要極大的勇氣?因為我許多年前,我在實施「網絡暴政」時,深知此舉會讓與此事無關的共同朋友處於極度難堪的境地,等於逼迫他們表態,而常人又是不可能這樣去做的。

——黃章晉

25歲之時,蔣方舟曾說:

時至今日,仍然沒有完全克服對於寫作的厭倦的我,經常拿「識其時,行其運,知其命,守其位」這句話來激勵自己,珍惜尚能自由寫作的「時」,守著作為社會一分子的作家的「位」。

而現在,她仍然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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