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父”之殇

在群星闪耀的秦末汉初,居巢(今安徽巢湖西南)人范增,虽然68岁才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但他奇计跌出,是一个难得的奇才。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张楚、刘邦等群雄纷纷响应。也许是想刻意验证“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预言,出身名将之家的楚国贵族项梁,带领吴中8000子弟兵渡江向西成为反秦主力。

已经68岁高龄、本应是在家研究孙的范增,不晓得何时激活了心中那个挥之不去的创业梦,收拾衣物投奔项梁而去。

当时,陈胜已被杀害,张楚大旗已倒,反秦大业陷入低潮。项梁、刘邦等义军首领正相会于薛地(今山东滕州东南),商讨如何挽救时局,范增的到来无疑雪中送炭。

“亚父”之殇

范增一到薛地,便向项梁等义军首领献计,“‘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秦灭六国,楚人的仇恨最深,至今都在怀念冤死的楚怀王。而陈胜的失败,就在于他未立楚王之后,没有凝聚楚国的反秦力量。而项将军(项梁)麾下之所以不断有楚地将领依附,是因为项氏世代为楚将,人们希望借助将军复立楚国。为今之计,当顺从民望,扶立楚王后裔。”

范增的计策,让项梁等人点头称是,于是派人到民间找到替人放羊的楚怀王熊槐之孙熊心,复立为楚怀王。

公元前208年9月,秦将章邯在定陶大破楚军,击杀项梁,紧接着又渡河攻打赵国。楚怀王命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次将,范增为末将,出兵救赵。 不久,项羽斩杀宋义,掌握军政大权,范增遂成为项羽最主要的谋臣,竭尽全力为项羽出谋划策。

公元前206年,刘邦率军攻破武关,进入关中,秦王子婴投降。刘邦入关后,与秦民约法三章,并派人驻守函谷关,以防项羽入关。项羽在巨鹿歼灭秦军主力之后,也挥师向关中进发。

当40多万项羽大军抵达函谷关时,刘邦的手下却不准入关,楚将英布遂以武力破关直入。刘邦闻讯大惊,不敢迎见项羽,慌忙带着他的全部家当——10万部属撤出咸阳,扎营霸上。

“亚父”之殇

这时,刘邦的手下,左司马曹无伤派人向项羽报信,刘邦准备自立为关中王,委任秦王子婴为丞相,并占据咸阳的所有珍宝。

项羽得此消息,非常愤怒,准备次日兵分四路围攻刘邦。范增也旁边摇旗助威:“刘邦在山东的时候贪财好色,现在入关却财物丝毫不取,妇女一个都没宠幸,这说明他志向不小。我曾派人探望他的气象,发现他脸上有龙虎五彩的出现,这可是天子之气。必须赶快攻击,切莫错失良机。”

要是项羽一意坚持范增之谋,绝对没有长达四年的楚汉相争,更不会出现后来的霸王别姬。然而,造化就是这样捉弄人。

项羽的叔父项伯,因为同刘邦的谋士张良是好朋友,他听到范增的计划后,连夜赶到霸上喊张良赶紧逃亡,而张良却把消息告诉了刘邦。

面对1:4的力量悬殊,刘邦自然晓得自己的斤两,立刻向张良请教,张良建议刘邦找项伯帮忙消除项羽的疑心。于是刘邦召见项伯,并约为儿女亲家,以兄事之,请项伯在项羽面前多说好话。

项伯回到军中,向项羽转达了刘邦的善意,并建议项羽以礼相待。毕竟曾经刘项结盟,项羽便觉得项伯的建议有道理。

第二天,刘邦带领100多名随从到鸿门谢罪,虚情假意地对项羽说:“我入关中,实属侥幸,但我一心都向着大将军。不晓得哪个小人打胡乱说,让您产生误会。”

项羽却竹筒里倒豆子:“我找你麻烦做啥子嘛?是你左司马曹无伤扯的怪教。”

随即,便请刘邦吃肉喝酒。吃饭的时候,范增在席上曾3次举起自己的玉佩向项羽眨眼睛,示意项羽动得手了,但项羽却置若罔闻,一言不发。

“亚父”之殇

无奈之下,范增出门找到项羽的堂弟项庄,要他进去舞剑,乘机杀掉刘邦。项庄来到酒席场中拔剑起舞,一心想当刘邦儿女亲家的项伯,看到项庄舞剑也立忙拔剑挥舞,并以身体阻挡项庄的攻击。

张良则离开酒席,到军门外找刘邦的老挑樊哙救急。樊哙带着剑和盾强行闯入酒席,对项羽怒目而视。

看到樊哙进来,项羽尽管有些诧异,便询问樊哙的姓名和职位,并吩咐下人给樊哙端来一卮酒,樊哙接过酒一饮而尽,项羽又赏赐樊哙一只猪前腿。看到樊哙直接把猪腿放在盾牌上,用剑切起吃了,项羽觉得樊哙耿直可爱,便问道:“壮士,你还能喝不?”

樊哙却借题发挥:“我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喝一两卮酒吗?当年楚怀王下令,‘先进入关中的人,便是关中王’。刘大哥虽然先入关中,却并未自立为王,而是退军等待大将军的到来。今天刘大哥来拜访大将军,大将军却要置之于死地,天理何在?”

听到樊哙的话,项羽无话可说,只是喊樊哙坐下。刘邦则借机上厕所,和樊哙一同离席。项羽看到刘邦出去很久都没有回来,便派陈平去喊。刘邦先还想进去打个招呼,但遭到樊哙的强烈反对,“打啥招呼嘛?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能再耽搁了。做大事的人不拘细节,有大礼节的人不会责备小的过错,我们还是直接闪人哟。”

刘邦于是同樊哙、夏侯婴等一众将领从小路逃回霸上,临走前还特别交待张良,把带来的白璧和玉斗分别送给项羽和范增。

“亚父”之殇

张良回到席上献上礼物,并代刘邦向项羽赔罪。项羽收下璧玉,放在桌上。范增见好端端的计划泡汤勃然大怒,拔剑撞破玉斗,怒骂道:“臭小子不足以谋大事,今后争夺天下的,一定是刘邦,二天我们都要成为他的俘虏!”

公元前204年初,楚军数次切断汉军粮道,刘邦被困荥阳(今河南省荥阳市),被迫向项羽求和。项羽正准备同意,范增谏阻道:“和不得哟!现在正是我们打败汉军的最好时机,议和无疑放虎归山,今后一定会后悔的!”于是楚军急攻荥阳。

情急之下,刘邦的谋臣陈平,利用项羽自大、多疑的特点巧施反间计,离间项羽同范增的君臣关系。看到项羽的使者来了,刘邦叫人准备丰盛的筵席,正准备开吃的时候,却又故意细看使者,假装惊讶地说:“不好意思,我先还以为是亚父的使者,没想到是项王的人。”接着便改以粗茶淡饭。使者回报项羽,项羽遂怀疑范增与刘邦有私下交易,并逐渐剥夺范增的权柄。

范增愤然辞官:“如今,天下事大局已定,君王您好自为之。希望您把这把老骨头赐还给我,让我回乡为民。”羽翼丰满的幼鹰,往往急于离开母鹰翱翔天空。年少英武,早就名满天下的西楚霸王,或许早已厌倦亚父的唠叨,更不满于他老人家的说教训斥,于是未作丝毫挽留便同意范增辞归故里。

范增创业梦的破灭,着实令人感慨。刘邦手下,文有萧何、张良,武有韩信,而项羽却只有范增一个王佐之才。

“亚父”之殇

项梁在定陶战死的时候,项羽刚满25岁,而范增已71岁,被项羽尊为亚父。高官厚禄,美女珍宝,对年逾古稀的范增已没有任何意义。他之所以辅佐项羽,完全是因为同故人项梁的兄弟之义,与项羽的近乎父子之情。其身份自然与一般谋士不同,是师长,又是参谋,因而常常在项羽面前居高临下、不留情面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旦项羽拒绝他的建议,往往据理力争,甚至大声训斥,给项羽一个如同一个小孩子被父亲严厉责骂的感觉,并生出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给陈平以离间的机会。

范增的离去,宣告西楚霸王终于成为孤家寡人。项羽从此如同一只失去指引的蛮牛,虽然力大无穷,却只落得个被刘邦、韩信、彭越等玩弄戏耍,直到筋疲力尽的结局。

范增在返回彭城的途中使用诈死计,暗中隐姓埋名到今属浙江省天台县的九遮山山洞中,为民治病,修桥铺路。当项羽自刎乌江的消息传来后,他放声大哭:“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人们才晓得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范增,但他却说:“范增早就死在彭城,哪会来这儿!”不久便人去洞空,不知所终。(李耘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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