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外》第17期，網易新聞上海頻道出品。
身為父母，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為未出世的孩子“定製”身高、髮色，甚至智商，你會不會怦然心動？你是否已經開始暢想，我的兒子要有吳彥祖的外表，彭于晏的腹肌，以及媲美福爾摩斯的智商？我的女兒要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同時又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學霸？
其實，從技術的角度上來講，這是完全可能的。早在2009年，美國一名醫生傑弗瑞·斯坦伯格博士（Dr. Jeffrey Steinberg）就讓父母自主選擇一些具有特定簡單性狀的胚胎：要男孩還是女孩、藍眼睛還是綠眼睛……成功率可達到80%。隨著基因編輯技術的成熟，修正受損或不良基因也已經被運用於體細胞基因治療的臨床試驗。
英國一位1歲小女孩萊拉（Layla）患上了白血病，所有的治療手段都失敗了。父母不願意就此放棄，基因編輯技術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接受基因編輯治療後的一個月內，萊拉骨髓中所有癌細胞都被殺死了。此後的18個月內，惡疾並未復發，萊拉和健康的孩子無異。
圖/康復後的萊拉
體細胞的基因編輯是無法遺傳的，所以基因治療並不會影響萊拉將來的後代，在倫理上也並不存在爭議。
同樣的道理，只要人類能夠認識到所有的基因和其所代表的健康密碼、生命信息之間的關聯，然後對生殖系細胞進行精確編輯，就可以“定製”孩子的髮色、膚色、智商等性狀。
那麼，為什麼不可以暢想“定製”一個完美嬰兒呢？
這是因為不符合人類的道德倫理觀念。試想，一旦這項技術研究成功並得到廣泛的運用，經過基因修飾後誕生的嬰兒是否還能算倫理學意義上的人類？靜下心來想想，就算你是它的親生父母，對這樣一個“人造”的孩子，你還會傾注自己全部的愛意嗎？而且，對未出生的胚胎進行基因編輯，即使是出於父母的意願，也侵犯了這個孩子的知情權和TA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如果你是這個孩子，長大後不喜歡父母為自己定製的七彩髮色、歐式大雙眼皮、腱子肉，你又會否感到怨懟呢？
更不用說，從社會公正的角度來看，這將導致社會分裂和衝突加劇。在技術充分普及之前，只有佔社會少數的有錢人能夠負擔基因編輯的費用，普通人也就只能做做夢過過乾癮罷了。到時候，富人的孩子愈加聰明健康，身材外貌如同明星，不會禿頂、不會肥胖，甚至還能免疫感冒、發燒等疾病。
如果在現實中真的形成基因改造人優於自然人這樣的鄙視鏈，後果就不那麼美妙了。在科幻電影《千鈞一髮》中就有類似的情節。在不久的未來，通過基因工程加工出生的人才是正常人，而自然分娩的孩子則被視作有缺陷的“病人”。男主角文森特（Vincent）是父母一次“愛”的自然結晶，而他的弟弟則是基因編輯後出生的精英。文森特不僅在身高、能力上與弟弟相距甚遠，找工作時更是碰到了重重阻礙：基因成了判斷社會階層的新標準，僱主們都戴著“有色眼鏡”，基因不良的人只能去幹掃廁所的活。
圖/電影《千鈞一髮》片段
此外，技術一旦開始運用，後果就脫離了人類的控制。對一個病患胚胎的改造將會影響它的所有後代，甚至可能影響人類群體的基因組編碼。《自然·生物技術》上的一篇論文指出，被認為是對單個基因的精確編輯，實際上可能會影響遺傳信息的其他部分，這可能會增加罹患癌症和其他疾病的風險。正如整容技術剛剛出現時，本意是為了修復患者面部嚴重的缺陷或畸形，而現在，因整容造成的醫療事故和充滿塑料感的網紅臉層出不窮。誰能篤定，同樣的情況不會復刻到人類的基因層面？而如果基因被扭曲，後果可比整容失敗嚴重得多了。
正因為上述這些原因，美國科學院和美國醫學院成立了由全球22位學者組成的人類基因編輯研究委員會，就科學技術、倫理與監管開展了全面的研究，並於2017年2月發佈了首份指導方針報告：
科學家只能出於防止嬰兒患上嚴重遺傳性疾病的考慮，才可以對胚胎基因進行編輯，而且還必須通過嚴格的倫理審查，如醫生要符合特定的安全和道德要求，病患家庭除此之外別無選擇等。
好吧，“定製嬰兒”的美夢在現階段是實現不了了。
不過，好消息是，有遺傳病的家庭將極大地受益於這一技術。經過生殖系細胞基因編輯的孩子，可以通過生殖細胞將這種變化傳遞給後代，從而擺脫世世代代籠罩在家族上空的病魔陰影。
同樣是編輯生殖系細胞，“定製嬰兒”的目的是為了迎合如你我平凡大眾對子女出人頭地的期望，而編輯遺傳病基因卻可能挽救一條岌岌可危的生命、一個瀕臨破碎的家庭。唐氏綜合徵、血友病，這些觸目驚心的名詞，可能就此被掩埋在人類醫學的歷史塵埃中。
基因編輯技術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我們知曉它的貴重，卻不知道打開盒子，釋放出的是災厄還是福音。正因為如此，人類才應該更多地去了解並掌握這項技術，將它引導到良性發展的軌道上來，賦予它重塑世界的能力。
1.Designer babies: Picking traits for non-medical reasons could be 'morally permissible', says UK ethics group, 2018-7-18, TheIndependent
2.周吉銀, 劉丹, 曾聖雅,等. 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在臨床研究中的倫理審查問題探討[J]. 中國醫學倫理學, 2017, 30(8):927-931.
3.Gene editing saves girl dying from leukaemia in world first, 2015-11-5, NewScientist
4.Fertility Doctor Will Let Parents Build Their Own Baby, 2009-3-3, ABC 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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