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馬東:人生不易,嗨點要低

馬東最近被提起時,後面跟了個詞——叫“犬儒”。

在國外,早期的“犬儒主義者”通常是憤世嫉俗者,後來演變成“玩世不恭者”,而在梁歡的《惡毒梁歡秀》裡“犬儒”變成了個自私自利者。

人物|馬東:人生不易,嗨點要低

什麼是“犬儒”?梁歡一本正經地給我們解釋了:

在當代的語境裡,犬儒主義者被定義為那些喜歡消解各種意義和價值的人。在他們眼裡,好壞、對錯,是不重要的,他們或多或少地都否定理想、信仰、追求,以及其他各種意義,並且認為自己是真正洞悉了生活真相的人。

最重要的是,梁歡還說,“犬儒主義者,否定了一切進步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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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消解的所謂“精英”應該很不開心吧,我們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為什麼被你一個穿老頭衫的中年男子懟?不行我得代表知識分子懟回來!

社會上,過於成功的人總是要接受嘲諷,尤其是梁歡這樣的還奔走在成功路上的半成功者,他拿大張偉來舉例子也就罷了,他把馬東拿過來比喻就有點過了。

說到對於蒙味的啟蒙,馬東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要做得多,《奇葩說》對於生活裡不被人注意卻常常影響巨大的話題提出了一次又一次的釐清和思考,比如該不該投訴外賣小哥,馬東那句“讚美要脫口而出,傷害的話要三思而後行”就點醒了我。

在普通現代社會的文明生活以及中國人人際模糊的邊界問題上,馬東以及他領導的《奇葩說》恰恰正好是犬儒主義的反面——最重要的是,用的是大家都懂話語。

所謂的消解在於那些優越感,那些“生僻詞彙堆砌的感受”——這恰恰說明他關注的是“95%”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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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馬東對於“犬儒”這回事,沒有什麼回應,如果有人面對面地問起,他大概也會用“話術”輕拿輕放。

人生太不容易了,能爽一會是一會,討厭的人躲過去,喜歡的人靠近點,減少燥點,調低“嗨點”,無論到哪裡,總歸是少惹麻煩多幹活,拿捏著分寸盡力促成,永遠當配角,站在一溜兒名人的最邊上,給別人站臺,捧哏,毫不起眼,很難讓人想起屬於他個人的傳奇:

五年之內,他從一個略嫌過氣央視主持人變成了時下炙手可熱的創業者,坐擁市值二十幾個億的內容生產公司,手下是中國最會說話的網絡紅人,手上拿著中國網綜界音頻界最頂尖的幾檔節目,《奇葩說》《拜拜啦肉肉》,《飯局的誘惑》,《好好說話》,甚至還做起了電商賣起了瓜子……

幅源遼闊,領域縱橫阡陌,用這個時代的說法,絕對是“頭部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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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部,人的最高處,頭部內容,業界的最高處,而他本人,卻走的是另外一條路線“慫人”。

“我周圍都是橫人,所以我就只能慫了”。

慫就是退一步,慫就是在邊上,慫就是多傾聽,慫就是讓別人當主角,慫就是躺地拳,慫就是先確認自己不如別人不知道不懂之後讓別人先走。

在梁歡特別拎出來說的《十三邀》中,他就以這種略帶強硬的慫姿態讓高高在上的精英知識分子許知遠同學不知就裡地栽了個大跟頭(當然他也真不是故意的),只是這種蹲得很低很低的視角和姿態讓試圖俯瞰人群自命精英的許知遠變得有些尷尬與不安,由此更加動作變形,終於在時代的激流裡變成了一個笑話——這也是本年度最惹人注目的文化事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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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前的馬東,可不是這樣的。

曾經,他是一個如此深刻探討人性的社會節目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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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東當年在湖南衛視做了一檔節目《有話好說》,話題已經相當前衛。也正因為前衛和大膽,這檔節目播出一年半後無聲停止了。

曾經,他是一個如此真摯地與文化名人討論中國文化向何處去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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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東曾在央視做過《文化訪談錄》

怎麼現在就變成了一個無恥地見縫插針口播廣告汙力濤天的萌大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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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紹剛對老朋友是出了名的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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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認識馬東的人,都很難想象這個喜歡古典詩詞和《三國演義》,有時候會寫些半文半白的文章的馬東會獲得今天這樣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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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沒事,叫個外賣都能寫成一篇文言文來……

他最有可能是成為一個默默無名的名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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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他出生於哈爾濱,父親是知名相聲大家馬季,母親是著名的音樂編輯,他出生時父親被批鬥,從小就被寄養在親戚家,3歲多才回到家,以至於他會把父親叫叔叔,一聽此言,馬季哭了,“父親一生坎坷,但從未在人前掉淚,那是唯一的一次。”馬季先生一生謹小慎微,對獨子尤其嚴格,所以馬東從小就活在一代名人巨大的陰影裡,沒有名字,所有人叫他“小馬季”。

又或者在澳大利亞一家IT公司當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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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忙於工作,一年有十個月在外演出,青春期他與父親關係非常緊張,18歲拿著父親給的三萬塊錢跑到澳大利亞讀書,大學學的是電腦,後來畢業在澳大利亞上了四年班,一個月拿的工資比父親一年都高。

又或者,一個鬱郁不得志邊緣文化節目的央視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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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人還是講基因的,27歲因為看了胡瓜的節目,毅然回到國內學電視,1998年30歲的馬東進入湖南衛視,主持社會節目《有話好好說》,開播沒多久,因為話題敏感,而被勒令叫停,2001年,參加了《挑戰主持人》製片人的競聘成功來到了央視,馬東擔任了多檔節目的主持和製片人,比如《挑戰主持人》、《文化訪談錄》等,還當過央視春晚的語言類節目導演,2013年,馬東離開了他工作了12年的中央電視臺。

與27歲就名揚天下的父親相比,馬東的人生前四十年似乎活得很“窩囊”,他活在父親巨大的聲名之下,但又並沒有因此而沾到多少便宜,父親是那種古板正直到嚴苛的人,而他其實又是外圓內方(《南方人物週刊》語)的人,在體制裡又是呆不住的,所以人生的前四十年,他是折騰了又折騰。

我的人生好多次歸零,我26歲從澳洲回到中國,歸零;

從湖南臺回到北京,歸零;

2004年我開始做《挑戰主持人》製片人,2006年我做大賽,後來不做了,在綜藝這塊歸零;

然後離開中央臺,我又歸零。

我喜歡這種感覺,我覺得這麼活著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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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歸零都是不得已。

多少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歸零中消磨了意氣,轉瞬間白頭,只有最聰明的人才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歸零裡學到了東西。

我是一個身段柔軟的人,我在任何一個容器裡,都可以盛滿這個容器。

外界太過強大時,身軟就必須柔軟,這是馬東強悍的生存哲學。

但人天性都是自戀的,在自己的世界裡,當然自己最大,要把自我放下,放低,甚至放沒,這絕對是一場艱苦的鬥爭,這也是大器晚成的人最大的特點,一次又一次的歸零,一次又一次盪滌身心,讓人把自己的ego(自我)變得輕而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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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弗洛伊德(SigmundFreud)著名的心理學理論模型解釋,人的內心有三個“我”組成,即:id(本我)、ego(自我)和Super-ego(超我),如果一個太過自我,通常會說你這個的ego(自我)太大了,據說好萊塢選角導演選演員時會特別注意這一點,因為太過自我的人常常會難以進行團隊合作。

在接受雜誌採訪的時候,他說:

人對自己最好的認知就是先把自己放沒有。

甚至還說出了

謙卑是唯一的生活方式。

確實,攜帶著巨型的ego不利於前行,走路都難,何況轉身。一次一次把自我放下,這才能短衣服小打扮,身輕如燕,挪騰自如,到達自由境界,這是一種代價更小、成本更低的方式。

人生本來就短,你用一種高成本的方式,不值當。

所以可以自由地與金主爸爸握手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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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可以自由地說汙汙的黃段子,自自然然做一個色色的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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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可以不必被雄圖大志綁架,一旦感覺“世道變了。”,就勇敢地和九零後站在一起創業,把一檔糾集全國的“大噴子”辯論的節目做到全網第一,第一季拿到5000萬的贊助,總播放量為2.6億。

有人問他,馬叔,現在好多年輕人老是裝逼,請問有沒有優雅的打臉方法?

答:沒有什麼優雅的打臉方法,優雅和打臉本身就是矛盾的。你最優雅的方法就是,讓別人優雅地裝下去——世界這麼大,裝逼怎麼了?你就沒有裝逼的時候麼?

說到底,他就是最傑出的組局的人——這個時代,有的是才華橫溢的人,有的是手面闊綽的金主,缺的正是能組局的高手,而這個高手做的,無非是儘量讓每一個來的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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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頔是馬東在籌備《奇葩說》時從央視“挖”來的,二十多人的團隊是《奇葩說》的班底,馬東給她的條件是:可以放心地做自己,而他對自己掙錢的指望也是,將來有了錢,去太空看看地球這個大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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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是為了滿足愉悅感,而掙錢是可以過上想過的生活,一輩子太短,只爭朝夕,有趣的事情太多了,都想去做做。

見天地,見眾生,到最後見自己,人生最難得的其實是自知之明,馬東花了四十年搞明白了自己,搞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從此便有了來路和歸處,人生變得一路通達。

早年間,意氣風發EGO還有點大的時候,馬東曾和記者聊到腦袋中經常會浮起的印象:

在夕陽的映射下,我和小夥伴們在育才小學樓道里玩耍,夕陽把每個人的臉都映成金色。“育才小學的樓道是東西走向的,樓道的最西面有一扇大窗,放學後,我跟我的小夥伴們在學校的樓道里打鬧嘻戲,我們是那樣的無憂無慮,因為我們不說假話。

不說假話,儘量說真話,說不了太多真話,就多說點笑話,正是承認了自己的小與弱,人才真正強大起來,用史航的話:

馬東是立地成佛,而不是佛露馬腳。

正因為深深地知道高處不勝寒,所以堅決地溜到最低處,低處沒有無妄大風,低處自有水草豐茂,低處儘可自在做局,而且低處低無可低,所以能無所畏懼,心神俱在,才能真正心無旁騖,仰望星空。

馬東的低,表現在嗨點很低,他很容易就高興起來,他的姿態更低,他永遠是把球拋給對方的人,也永遠甘當護花使者,範湉湉說他是真正下棋的人,“能夠全盤控制,他雖然有的時候不在場上辯,但他是對所有的切入點、走向……各方面(掌控)都很厲害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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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馬東壓陣的現場,絕對是群星拱照,智慧小火花四射的現場,好消息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你可以在喜馬拉雅FM與浙江衛視共同打造的“思想跨年”上與馬東、高曉松、張召忠、吳曉波一塊兒迎接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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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5日,喜馬拉雅FM與浙江衛視召開發佈會,宣佈將聯合舉辦一場思想的盛宴,以“思想跨年”的方式,回顧2017年,展望2018年。

我自己是很期待這場“思想跨年”的晚會,每個衛視頻道都在用流量明星爭奪2017年的最後一天,我們換一個審美頻道,聽一下馬東和這一群有自己想法的人如何跨年似乎更好玩一些。

回過頭來說,馬東是“犬儒”嗎?

他只是明白人生不易,站低一點容易活,“嗨點”低一點容易把自己哄高興,局面攢起來,總歸能做點事情,能做多少做多少……這年頭,壞別人事的人太多,成人之美的人太少。

是啊,這樣的不揣著,顯得一點都不高端,但是多麼自在。

畢竟,馬東是要坐著飛船去太空看星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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