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盧梭《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

前一篇文章,我用粗淺的見解梳理了盧梭在《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所描繪的人類歷史脈絡。

下面,我們看看盧梭的天才表現在哪些方面。

讀盧梭《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

傑出的辯證法

盧梭的這篇論文,以極其高超的辯證法展現出在他方法論上的天才。

恩格斯曾經指出:“論不平等”和狄德羅的“拉摩的侄兒”是十八世紀中辯證法的傑作(《反杜林論》),後來,恩格斯又把這個觀念加以申述:

“……甚至盧梭的平等說……如沒有黑格爾的否定的否定盡接生婆之勞,恐也不能建立起來——而這還是黑格爾誕生之前二十多年的事。盧梭的學說遠沒有因這種作用而覺得可恥,它在自己最初的闡述中,可說是精采地顯示了自己的辯證的起源。……盧梭就看到了不平等的產生是進步。可是這種進步包含著對抗,它同時又是退步。

“所以,我們在盧梭的書上,不但已經可以看到那種和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的論述同出一轍的議論,而且還可以看到盧梭所詳細敘述的一系列和馬克思運用得相同的辯證的說法:本質上對抗的、包含著矛盾的過程,每個極端朝向它的對立面的轉化,最後,作為一切的核心的否定的否定。

那麼,我們不妨引徵幾段盧梭的話,來證明恩格斯的評價並非過譽。

後來的一切進步只是個人完美化方向上的表面的進步,而實際上它們引向人類的沒落。”

這裡是不平等的頂點,這是封閉一個圓圈的終極點,它和我們所由之出發的起點相遇。在這裡一切個人之所以是平等的,正是因為他們都等於零,臣民除了君主的意志以外沒有別的法律。”

恩格斯也大量引用過這些話,同時評論道:

“但是專制君主只在他還能使用暴力的時候,才是主子,因此:‘當他被驅逐的時候,他是不能抱怨暴力的……暴力支持他;暴力也推翻他。一切事物都是這樣按照自然的順序進行著”“這樣不平等又重新轉變為平等,可是不是轉變為沒有語言的原始人的古老的自然的平等,而是轉變為更高級的社會公約的平等。壓迫者被壓迫,這是否定的否定。

另外,在哲學上,盧梭雖然是唯心主義的,是有點承認基督教的,雖然是同唯物主義者對立的,但他卻堅決不利用宗教的或形而上學的種種理論來幫助他闡明他的社會發生的學說。儘管,他描繪的野蠻人是純粹形而上學的,但他曾嚴正的指出:這種對自然狀態下野蠻人的描述只是為了說明事物性質而作的推理,不是純粹用自然科學或者歷史學的觀點看的。而且他在論述社會和國家產生的最終原因,同時也是不平等產生的直接根源時,是完全塵世的和極其現實的:私有財產的佔有。

另外,他運用經濟的觀點來論述政治,即經濟上的貧富差距造成了政治上的強弱差距,而政治上的差距又反過來影響經濟等等觀點已表明他的思想中已經有歷史唯物主義的萌芽。

動人的氣勢

盧梭的論文不僅思想謹嚴,而且行筆充滿著熱情洋溢的動人氣勢,銳利的詞鋒彰顯著作者傑出的文學天才。是的,盧梭不僅是哲學家、思想家、還是偉大的文學家。僅就這篇文章來說,他論自由的那段是最令人激動的筆觸:

文明人毫無怨聲地帶著他的枷鎖,野蠻人則決不肯向枷鎖低頭,而且,他寧願在風暴中享自由,不願在安寧中受奴役;正如一匹被馴服了的馬,耐心地忍受著鞭策和踢馬刺,而一匹未馴服的馬則一接近馬韁轡就豎起鬣毛,用蹄擊地,激烈地抗拒。所以,不應當根據被奴役的人民的墮落狀態,而應當根據一切自由民族為抵抗壓迫而作出的驚人事蹟來判斷人的天性是傾向奴役或反對奴役。我知道前一種人只是不斷地誇耀他們在枷鎖下所享受的和平和安寧,其實他們是把最悲慘的奴隸狀態稱為和平。但是,當我看到後一種人寧肯犧牲快樂、安寧、財富、權力、甚至生命來保存他們這項唯一的財產——也就是喪失了這項財產的人那麼藐視的財產——的時候;當我看到生來自由的一些野獸,因憎恨束縛向牢籠欄干撞壞了頭的時候;當我看到成千成萬的赤裸裸的野蠻人,鄙視歐洲人的淫逸生活,只為保存他們的獨立自主而甘冒飢餓、炮火、刀劍和死亡的危險的時候,我感到討論“自由”的問題,並不是奴隸們的事情。

結語

盧梭的功績在於他按照辯證的方法描繪了社會歷史的輪廓。由於思想的謹嚴,由於分析的精細和深刻,由於文筆的精彩,由於熱情激動的詞鋒的銳利,他寫出了他那個時代的主要權威著作之一。儘管他的著作充滿著矛盾之處,儘管他不徹底的歷史唯物主義和不徹底的唯心主義給他帶來了諸多理論上的困難,儘管後世的科學進展以及歷史唯物主義的傑出作家們解釋清楚了他所論述的人類社會發展歷史,但這部傑作直到今天仍然充滿著人文思想的光輝,因為它雄辯地刻劃了建築在私有制基礎上的整個社會中人類精神的不平等。他的雄辯能緊緊地抓著人心,他的呼聲是向不能再忍受封建專制壓迫的人們而發的。

我們期待著,盧梭描述的人類平等、自由、幸福的願景早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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