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家鄉的故事,召喚多少人兒時的記憶

那些家鄉的故事,召喚多少人兒時的記憶

炊煙裊裊覓鄉愁

1

老街的橋頭,稱為東岸;老圩的橋頭,是為西岸。東岸與西岸之間,連著一座老橋。老橋下的水,倒映著河畔人家嫋嫋的炊煙,一會兒直、一會兒彎,不急不緩,向恩江河流去……

漫步古老的石拱老橋,穿過老圩悠長悠長的古巷,躲開擁擠的人流,再橫過一條馬路,就是通向母校藤田中學,一條往來求學的捷徑。放學歸家的傍晚,夕陽西下,餘暉拉著長長的影子,依依垂柳下的我們,又迴歸到了藤八河旁的西岸。

從此岸望向彼岸,老街木板房的上空已升起嫋嫋的炊煙,一縷縷、一片片,那是家家戶戶灶膛裡生出的火,飄著的煙,還夾帶著飯菜的香;是母親忙碌的身影,是想象中倚門盼兒吃飯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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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炊煙的時候,嬉笑打鬧的讀書郎,心底頓生出一絲安穩而寧靜的暖意來。那種暖意,加快了學子們回家的腳步,匆匆而愜意。

2

吊樓下的灶,灶膛上的鐵鍋,鍋旁的柴火,一排排整齊而有序。公共廚房,逼仄的只是空間,融洽的卻是買不來的鄰里親情。小時候,條件匱乏的年代,一、兩戶合住,三、五戶群居,是老街人棲息的生活方式,如老上海弄堂裡的縮影,簡單而寧靜,互幫為彼此。

柴米油鹽,一日三餐。不急不趕的光陰,在炊煙裡徐徐升起,拉長後又隨風飄散。或寬或窄或長或短的柴火,經火柴那麼一劃,然後在風箱的拉力下,在吹火筒的助力中,紅紅火火,噼啪作響……

坐在灶膛前生火的小孩,映襯成紅彤彤的臉;弄飯的女人,被鐵鍋裡熱騰騰的氣息,衝得油光滿面,一滴汗便能榨出成片的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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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用柴火燒成的菜,受熱均勻、火候適中而口感更佳;用木甑蒸好的飯,粒粒飽滿,潔白如雪,清香而悠長。有時為趕著上學,等不及鍋里正燒著的菜,只須盛上一碗剛開甑的飯,外加一小勺豬油,再滴上幾滴醬油,隨便拌上幾下,一碗飯很快就能下肚,那股狼吞虎嚥下的清歡,絲毫不亞於人間美味。但享受的前提,是要揹著父母的,那個年代,油比任何東西顯得精貴,一旦抓到,挨一頓揍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幾乎都是吃商品糧的老街人,每個月的糧油供應都有限量,很多人家未堅持到月底,已經開始捉襟見肘。沒有油的日子,還可想辦法對付幾天,無非用瓦缽搗上一碗煮好的辣椒,加上鹽、大蒜和豆豉,或者添上茄子、空心菜葉,也是一道可口的下飯菜;但沒有米的日子,意味著全家都要餓肚子。於是,借米、借飯的場景,體現在鄰里之間,成司空見慣的事了。這一點,我至今歷歷在目,只見借的時候平鬥或者平碗,而還給人家的時候確定是滿滿當當,冒出尖尖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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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心照不宣的規矩,也是一種為人處世的誠信,於老街人的骨子裡講究得非常透徹,因為它比全家的名聲更重要。無關窮與富。

3

最喜冬天來臨的時候,端一本書坐在灶膛前為母親添柴加火,不僅是因了灶膛口的暖和,私底下還能揹著哥姐幾個,烤個紅薯、雞蛋什麼的,那種饞人的誘惑和等待,是當今小孩怎樣也體會不到的心情。

紅撲撲的臉,加上越燒越旺的火焰,專注的眼神裡就會偶爾發現,有成片成片的灰塵往頸脖處燻,往鼻孔裡鑽,無孔不入,揮也揮不去;只是烤紅薯、烤雞蛋的竊喜,沖淡了所有的不快,煙味也好,灰塵也罷。一切,盡在時光裡安然。

那年頭,吃豬肉要憑票供應,每個月人均半斤的指標,是嘗不到什麼肉味的。七毛四一斤的肉,往往在食品站要排上半個小時隊才能買到,沒有熟人的結果,提回來的常常是大塊的瘦肉和骨頭,因為五花肉和板油,不知要有多大面子的人才能買到。這個時候的我,一般是不願去排隊的,知道擰回去的後果,肯定是一頓數落,鄰家小孩,誰和誰的豬肉比我買的要肥,油水似乎還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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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前,殺年豬的場景,是年少記憶中抹不去的歡愉和期待。老街上的商品戶,一般家裡都會養上兩頭豬,一頭送食品站交公(俗稱充任務),一頭可自由宰殺。那剛出鐵鍋的豬血,除給左鄰右舍端上一碗外,我們大可就著粉嫩粉嫩的豬血,加點醬油和鹽,美滋滋地送進肚子。那種大快朵頤的感覺,想想真好!

多餘的肉,是不可以亂拿來吃的,土法醃製成臘肉和香腸,是老街人傳統的保存方式。曬上十天、半月後,有客人的日子才捨得蒸上一塊塊巴掌大的臘肉來,其餘的要用報紙將上等的五花肉一刀刀卷好,然後纏上一圈圈細細的麻繩,掛在灶膛口的房樑上燻上幾個月,甚至一、兩年。

這種經過柴火裡的灶煙越燻越香的老臘肉,儘管烏黑髮青,賣相不好,但卻久藏不腐,臘香味美。無論是煎是煮,是蒸是炒,端出來的塊塊臘肉總是醇香撲鼻,肥而不膩,瘦而不僵,一經入口即滿嘴生香,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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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光景,窮並快樂著。生活就在裊裊炊煙中別樣地升騰,不溫不火。

4

如今,深陷鋼筋水泥包裹著的城市裡,穿梭在鱗次櫛比的樓層中,是斷斷見不到一縷炊煙的。電飯煲、電磁爐、液化灶以及天然氣的介入,即使走在鄉村的路上,也不常能覓到縷縷的炊煙,這是新時代帶來的變化,是高科技帶來的便利,也是遊子歸夢中驅不散的一絲疼痛。

炊煙,是一縷鄉愁,是向晚動人的風景,是母親飄散著的魂靈。記得多年後住進城裡的母親,依舊時常唸叨著柴火灶飄出的味道,炊煙起、飯菜香。

只是這種媽媽的味道已隨嫋嫋的炊煙散去,唯有那種暖,久久地栽在心底,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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