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只手的大山农民,媳妇离他而去后,一人供出了两个大学生

翻越崇山峻岭,绕过十八道弯,担惊受怕在蜿蜒小道上行个百十公里,便来到滇东北这个不起眼的小镇——无德镇。

无德镇原名有德,当时是民风淳朴的表率,在四区八县中排名靠前,只是随着有钱人渐渐多起来,道德的海平线持续往下沉,偷鸡摸狗占了主导,歪风邪气甚嚣尘上,“有德”实在站不住脚了,镇上人便自己把无德镇喊开了。

无德镇无矿产、无名胜、无文化,唯一可称道的是交通还算便利,南北公路多年来一直负担着人们出山进城的重任,如果迷信能算一大特色,那各个山头的许许多多大小庙宇算是一张名片。说到人,更奇特,人们不知道各个领导姓甚名谁,却对一些出奇的平常人津津乐道,比如刘一手。

只有一只手的大山农民,媳妇离他而去后,一人供出了两个大学生

我只知道这个黝黑结实的汉子姓刘,因为缺一只手,又在村里以爆玉米花为生,“炸炮的刘一手”便喊开了。解释一下,我们那儿,爆玉米花时等火候一到,开筒瞬间会“嘭”的巨响,犹如炮炸,大家便把这玩意儿唤作“炸炮”。

关于他为何只有一只手,在某次有关干部慰问困难群众时,他本人是这么释疑的:不好意思啊领导,小时候去炸鱼,跑晚了,醒来就剩一只手了。

因无德镇靠近牛栏江,嘴馋或者想改善伙食的部分人趁着天气好江水清,就会跋涉几十里到江边,住附近的人叫“走几步到江边”,找准位置就放炮——往江里扔不明物体,随着声声“砰砰砰”,水花溅得老高,鱼儿们也被迫殉身飞出来,岸上人见成果丰盛就欢呼,见效果不理想就换地点再放——此即所谓“炸鱼”。

炸鱼玩的是心跳,讲究的是快、准、狠,当事人的反应决定了安全系数,有人点燃扔进江里就跑,自然平安无事,有人慌乱之下,点燃后扔脚边、手边又逃跑不及,自然会遭殃,所以刘一手只剩一只手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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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德镇前些年,除了单位上的和老师,其余人家普遍都穷,那穷的啊,小孩子吵着要零食,大人们拿得出手的,只有玉米花。所以每当刘一手走在街上吆喝“炸炮了炸炮喽”时,听见的小孩们就纷纷往外跑,聚到刘一手身旁。等家长们扛着玉米来到,刘一手便吩咐一对子女支炮生火。小孩们就围着火堆雀跃呼喊:“炸炮了炸炮了,噢噢……”

刘一手拿出纸卷烟点着,边抽边转动炮筒。火候一到,刘一手大喝一声“开炮喽”,小孩们欢呼着四散躲避。两个小孩例外,他们不躲,只离开一两米,捂着耳。姐姐偶被吓哭,弟弟闭着眼咬紧牙关,响声一过就拉姐姐跑过去捡飞溅在外的玉米花。他俩像士兵,刘一手一下命令,柴没了,赶紧飞跑着去捡,进料了,马上过去扶炮筒,脸上总挂着担惊受怕。旁人说,那是苦命的孩子,从小没妈,刘一手又脾气暴躁,往往喝点死酒,疯病犯了,就打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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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讨媳妇真够简单的,据刘一手自己讲,那时候他四肢健全,有一个威风八面的名字:刘啸林。二十多岁年纪,家里只有一头牛、两头猪、一台蝴蝶牌缝纫机——却算是比较富有的了,找媳妇自然不难,想嫁他的姑娘站成排,挑的权力在自己手里,于是他选了中意自己的人中最标致的,用老牛拉着车就把她娶进了门。

两人勤勤恳恳,种着几亩地,每年都有粮食堆满房间一角,日子算是红红火火,有了孩子后,两人更恩爱有加,田间地头常可听见他俩的欢声笑语。孩子长大上了小学,夫妻俩开始有了争吵,原因是媳妇觉得家里太寒碜,没有让孩子吃好穿好,致使两个小孩受尽了同学的白眼和嘲笑。刘一手意识到了问题,孩子读书很辛苦,营养需要跟上,御寒衣服需要穿上,可是自己一个种地的能力有限,没条件让自己孩子天天吃上白米饭,也无法让他们在寒冬腊月穿得暖和些,只能教他们:吃包谷饭咽不下去时就多喝汤水,冷得受不了时就跑起来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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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媳妇的责难,刘一手都欣然接受,谁叫自己没本事呢?谁叫自己只是个没文化的庄稼汉呢?

有一次,媳妇步行送完孩子去上学后回到家里,对刘一手发了一句牢骚:为啥别人送孩子都是骑摩托、开小车,而我们家是走路呢?天天走、月月走,腿快走断了!本来就是无心的一句随口说,却被刘一手当了真较了劲,他摔了手里的碗筷,怒嗔道:你是不是嫌我穷了,你是不是看上哪位富家公子少爷了?如果你觉得跟着我吃苦受不了过不下去,觉得跟谁好过就找谁去!那女人当即哭了,哭得很伤心,哭了很久很久,后面连洗衣做饭时都抽抽噎噎,她想不到自己的男人会这么说自己,委屈填满了心扉,郁闷无处诉说,所有不幸和痛楚只能默默咽下。

之前说过,刘啸林的媳妇很标致,是那种韵味与风情并存的女人,虽然穿着粗布补丁衣服,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还是蛮高的。

由于常常接送孩子,抛头露面的机会一多,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有闲人的话语便飘进了她耳朵。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自不必说,“那么漂亮却找了那么无能的一个种地的,真是可惜了!”……起初,她只是笑笑,闲言碎语一多,她禁不住也开始思考:难道自己真的嫁错了人?难道自己的美貌真的是浪费了?想完,自己都害臊,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有什么悔不悔的?自己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能怎么办呢?能做的,就是跟着丈夫好好种地挣钱供孩子上学!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初以为不会变的,时过境迁,情随事移,想法变了,人也会跟着变!

怪只怪刘啸林变成了刘一手。只因孩子念叨想吃鱼,他二话不说就出发了,走了几十里路,翻过了三座大山,终于来到了牛栏江畔。毕竟是第一次操作,没有以往经验,实施的时候慌了乱了,只听一声响,他失去了知觉。

只有一只手的大山农民,媳妇离他而去后,一人供出了两个大学生

被发现的时候,他是昏死过去的。牛栏江畔的人家赶紧呼朋唤友聚拢来,用布条做简单包扎,几个人把他抬上了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半夜将他送到了镇卫生院。医生摇摇头,表示不敢医。送来的人赶紧去找刘啸林家人,媳妇带着两个孩子赶来,三人哭成了泪人,以为他们的顶梁柱救不回来了,这算是最后的告别了。生命力旺盛的刘啸林疼得醒过来,央求医生快点施救保住手,如果手保不住就保住命,如果命保不住,就算是老天要收他回去了,他不会责怪任何人,不需要医生担责。慷慨激昂说一番,他疼死了过去。

昏死过去了三天三夜后,他醒了,命保住了,一只手没了,他觉得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于是他大笑起来,吓得别人以为他脑子也坏掉了。三个月后,刘啸林下地干活了,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媳妇那般厉害了。有一次在地里,他气得扔掉锄头,大吼道:以后我不叫啸林了,改叫刘一手了。媳妇怔在原地,默默看着他流泪。

以后的日子,刘一手开始抽烟喝酒,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原本温良的性格也变得异常火爆,常常在一家人吃饭时把碗摔碎,吓得孩子直哭。那位贤内助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慰着孩子,默默把苦水咽进肚里。

越来越觉得自己在种地方面无用的刘一手终于决定放弃心爱的土地了,他要改行,去弄爆米花。他想着,自己倒腾爆米花挣点钱,媳妇管理庄稼挣点钱,正好可以让两个孩子衣食无忧、上学无忧。计划是美好的,实施也顺风顺水,乡下孩子都爱吃的爆米花让他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人。只是有一点措手不及,突然有一天,他带着孩子回到家时,发现一向贤良的媳妇不见了踪影。起初以为是回了娘家,便没在意,但是后面的日子也不见她身影,刘一手急了。托人去丈人家打听,来人回信说他媳妇并没有回过娘家。日深月久,媳妇一直未现身,刘一手明白了,他带着孩子在某个夜晚大哭了一场。

只有一只手的大山农民,媳妇离他而去后,一人供出了两个大学生

从此,父子(女)三人相依为命,在无德镇一隅艰难生活着。每次到街边爆玉米花,都会忙到日落西山。当天色暗下来,吵闹随小孩们离去,火堆只剩点点红。收摊了,那姐弟俩各拿一样东西跟着,扛着炮筒的刘一手哼起了调,他嗓门洪亮,“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震动全村。哼累了便停下,把炮筒放在地上,扬起手灌一口黄酒,再“啊……”一个长叹,向街心走去。

后来,刘一手中年早逝,他的两个子女都上了大学。那个离开了的女人回没回来过,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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