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座塔,塔旁有個寺……後來有了《紅樓夢》

揚州的高旻寺據說創建於隋代,屢興屢廢,且數易其名。清順治年間,為紓緩水患,有官員在寺旁建七級浮屠,名曰“天中塔”,之後又在塔左營建梵宇三進,是為“塔廟”。

從前有座塔,塔旁有個寺……後來有了《紅樓夢》

康熙帝一生六次南巡。1699年第三次南巡時蒞臨揚州,見天中塔傾圮,欲頒內帑修葺,為皇太后祈福。當時江寧織造曹寅、蘇州織造李煦隨侍一旁,二人俱是皇帝心腹,又承隆恩在地方任肥差,豈能坐看皇帝行孝而無動於衷?於是倡導兩淮鹽商捐資報效,大加修繕並擴建塔廟。

四年後康熙帝第四次南巡,登臨修葺一新的寺內天中塔,極頂四眺,有高入天際之感,龍心大悅,書額賜塔名為“茱萸塔”,賜寺名為“高旻寺”。

然而故事才剛剛開始。

康熙四十三年,在曹寅密摺御批中透露了“明春朕欲南方走走”的消息。皇帝視曹寅為心腹,將此等機密透露一二,曹寅豈有不心領神會、精心效力之理。於是以兩淮鹽商的名義,在高旻寺西起建行宮,為康熙南巡增添了一個賞心悅目的聽政休憩娛樂多功能中心。

這座行宮的建造和隨後的康熙第五次南巡接駕,就是《紅樓夢》中建大觀園、元春省親故事的原型。

從前有座塔,塔旁有個寺……後來有了《紅樓夢》

行宮建造之前,康熙前四次南巡在揚州都未曾久留。特別是第四次,御舟經黃金壩,貴為天子的皇帝只好在船上夜宿,作為康熙包衣出身的曹寅定能體味到主子心中的不是滋味。因此才有了這座靡費銀兩、別有洞天的寶塔灣行宮。身為奴才,曹寅可謂用心良苦矣!

《聖祖五幸江南恭錄》記載了康熙第五次南巡幸臨揚州的盛況,用《紅樓夢》裡的話,真是“比一部書還熱鬧”。

“十二日,皇上起鑾乘輿進揚州城……往炮長河(即今瘦西湖)看燈船,俱同往平山堂各處遊玩……皇上過鈔關門上船,開抵三汊河寶塔灣,泊船,眾鹽商預備禦花園行宮,鹽院曹(寅)奏請聖駕起鑾,同皇太子、十三阿哥、宮眷駐蹕,演戲、擺宴……晚戌時,行宮寶塔上燈如龍,五色彩子鋪陳古董、詩畫,無論其數,月夜如晝……”

列位讀到這裡,是不是看到了元春省親時夜晚乘舟、擺宴、聽戲的影子?此次南巡,康熙前後在揚州待了二十三天,多數時候在行宮內遊玩、跓蹕、進宴、聽戲、賞玩地方進獻的各種寶物。曹家接駕四次,這一次更是博得龍心大悅、殊榮有加,在外人看來,“噯喲喲,好勢派!若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誰也不信的。別講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皆顧不得了。”自然是“非常之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

然而正如書中可卿死前託夢鳳姐說的那樣,這一切“也不過是瞬息的繁華,一時的歡樂,萬不可忘了那盛宴必散的俗語”。幾次接駕、進貢,尤其是行宮的籌建,花的銀子“淌海水似的”。更有扈從的太子、王公大臣的索取,使得曹寅虧空越來越大。康熙在位時,曲意護佑,還得以支撐一個空架子,然而內囊也盡上來了。一旦乾隆上位,整治吏治,曹家也就在劫難逃了。

曹雪芹曾隨祖父在任,幼時繁華富貴的生活為他的生命打下了濃重的底色。家道淪落後,他由貴公子淪落為潦倒漢,內心的悲涼、感慨自然是極其沉重的。

“少陵昔贈曹將軍,曾曰魏武之子孫。君又無乃將軍後?於今環堵蓬蒿屯。揚州舊夢久以覺,且著臨邛犢鼻褌。”

“滿徑蓬蒿老不華,舉家食粥酒常賒。衡門僻巷愁今雨,廢館頹樓夢舊家。”

這些友人感懷他的詩句多少傳遞了他“無才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的“自怨自嘆、悲啼慚愧”的終極心態,再聯繫曹寅接駕的史實,我們或許能夠更深刻地理解《紅樓夢》一書“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真滋味。

從前有座塔,塔旁有個寺……後來有了《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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