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頊絕地天通,祝融到江漢地區殖民形成苗蠻集團

關於苗蠻集團的來源,文獻中主要有兩種說法:一說為九黎之後,一說為顓頊之後。先看苗蠻為九黎之後的說法。《國語·楚語下》記載:

及少昊之衰也,九黎亂德,民神雜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為巫史……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不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其後三苗復九黎之德。

“三苗復九黎之德”,說明三苗與九黎之間存在淵源關係。《尚書·呂刑》孔疏引鄭玄說:

苗民,謂九黎之君也。九黎之君於少昊氏衰而棄善道,上效蚩尤重刑,必變九黎。言苗民者,有苗,九黎之後。

“有苗,九黎之後”的說法或許從“三苗復九黎之德”一句而來,或許另有所本。總之,更明確地指出了苗蠻是由九黎發展而來的。

顓頊絕地天通,祝融到江漢地區殖民形成苗蠻集團

徐旭生先生是否以苗蠻與九黎有關的。他認為由於二者的巫教發展階段相同,因而有若干相似點;“三苗復九黎之德”不過指韋昭所說“行其凶德,如三苗之為”。但實際上韋昭在前文的注裡也有“三苗,九黎之後”這類話的。可見韋昭所說“凶德”也並非就一般意義而言。在當時的社會中,部族的宗教習俗應是最受重視的東西之一。“九黎之德”自然便是特指九黎的宗教習俗,只有作為其後裔的三苗才會去繼承它。

再看苗蠻為顓頊之後的說法,就更直截了當一些。《山海經·大荒北經》記載:“顓頊生灌頭,灌頭生苗民。苗民釐姓。”說得很明白。

如果從大的部族集團著眼,九黎是屬於東夷集團的,這一點徐旭生先生早有考證。但關於顓頊的歸屬卻見解不一。徐旭生先生將其歸入華夏集團,但又承認它與東夷集團關係很密切。支持徐先生觀點的文獻重要者有兩條,即《山海經·海內經》中顓頊出於黃帝和《國語·魯語上》中有虞氏、夏后氏對顓頊實行祖祭的記載。但看《帝系》等書,大凡有些名望的古帝王無不出自黃帝,因此不少學者對萬姓宗黃帝的說法持懷疑態度,也不是沒有道理。本文更傾向於將顓頊歸入東夷集團。《山海經·大荒東經》就有“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少昊孺帝顓頊於此”的記載。郝懿行引《說文》“孺,乳子也”的說法,頗是;又說“此言少昊孺養帝顓頊於此……少昊即顓頊世交,顓頊是其猶子”,則屬於增字解書,太過牽強。又《繹史》引《帝王世紀》說:“顓頊生十年而佐少昊,二十而登帝”,《國語·楚語下》言:“及少昊之衰也……顓頊受之”,都與“少昊孺帝顓頊”的說法一致。少昊屬於東夷集團,它在古史傳說中的地位是遠遠無法和黃帝相比的。因此說顓頊出自少昊,攀附的意味少一些,也許更接近實際。

顓頊絕地天通,祝融到江漢地區殖民形成苗蠻集團

既然九黎與顓頊都屬東夷集團,那麼關於苗蠻集團來源的說法也就基本統一了,即苗蠻集團是由東夷集團分化而來的。

除上面所說以外,苗蠻還與祝融有著密切關係。

關於祝融的族屬也是古史家一直爭論的問題。徐旭生先生認為祝融屬於華夏集團,只是由於他後來到苗蠻中間作了首領,才被後人當作南方集團的代表。蒙文通先生則明確將祝融歸入“江漢民族”。實則祝融南遷大概是有過的,但並非從華夏集團中分化出來。祝融同顓頊一樣,一開始也應當屬於東夷集團。王迅對此有精彩的論證。他認為山東青州蘇埠屯晚商墓出土的融形族徽從鬲從蟲,當釋為“融”;族徽中的鬲,為“重鬲”,即“重黎”。而據《山海經》、《左傳》、《史紀》等的說法,祝融正是重黎,出於顓頊系統。

重黎屬於東夷集團,九黎也屬於東夷集團。二者的區別可能是九黎的概念大些,重黎或為九黎之一支。《山海經·大荒北經》說“苗民釐姓”,釐、黎一音之轉,說明苗民與重黎、九黎確有淵源關係。

顓頊絕地天通,祝融到江漢地區殖民形成苗蠻集團

即然苗蠻集團是從東夷集團中分化出來的,那麼,為什麼前者生活在江漢地區而後者存在於黃河下游地區呢?這就只好用遷徙來解釋。文獻中關於祝融八姓的記載為我們的推測提供了線索。

《左傳·昭公十七年》說:“鄭,祝融之虛也”。鄭,即今新鄭,表明祝融的勢力曾一度達到豫中一帶。《國語·鄭語》說祝融其後八姓,韋昭注為己、董、彭、禿、壇、曹、斟、羋。徐旭生先生考證其分佈地域南達洞庭湖沿岸,北至河南、河北、山東交界處。如果說這一大片地域屬於東夷或苗蠻集團中的某一個,顯然不甚合理。但如果注意到苗蠻從東夷分化遷徙而來,則祝融八姓的分佈地不正暗示了這一遷徙的具體路線嗎?

概括來講,大約是在顓頊時期,東夷之一支祝融族開始分化,其中某些分族並向西南方向遷徙。這次遷徙並非一蹴而就,隨著向西南的不斷伸展,總有一些族人與當地居民融合而定居下來。大約直到帝嚳時期,祝融族才與江漢地區的土著民族完全融合,形成苗蠻集團。這個集團發展很快,短時期內就又向北擴張,才真正成為華夏人的眼中釘,才有了堯、舜、禹對它的屢次戰爭。

顓頊時期祝融族分化遷徙的原因,大概與顓頊的“絕地天通”有關。徐旭生先生認為此時發生了一次社會大變革。顓頊作為一位宗教主,開始壟斷宗教大權,實行政教合一,這自然是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階級、私有制等開始出現的產物。作為東夷首領的顓頊又能被華夏族尊為五帝之一,除其與華夏確有密切關係這一原因外,從另一個側面也反映出此時東夷的發展水平很高,勢力極其強大。強大常常是伴隨著擴張的,祝融的分化遷徙正是東夷對外擴張的最大的一次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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