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歷代帝王都要去泰山封禪?因爲黃帝部族發源於那!

黃帝和少昊(少皞)是我國古代的兩位帝王。史學界一般把黃帝看作中原地區的部落首領,少昊是東部地區的部落首領。但在秦漢以後的帝王譜系中,又把黃帝和少昊說成是父子。打開詞典,遍觀各路文章,現在流行的說法都是:少昊是黃帝之子。而在《孔子家語》的記載裡,黃帝是少昊之子。屬於兩個不同地區的首領怎麼能是父子關係呢?這正是此文要解決的問題。

黃帝如果是少昊之子,那麼黃帝便出自東夷部落,出自海岱地區和海岱文化。少昊如果是黃帝之子,那麼少昊的東夷民族便是黃帝中原民族的東部分支。如果沒有關係,那麼黃帝和少昊便是兩個並存的部落首領。黃帝與少昊的關係對我國曆史研究有著重大影響,弄清他們倆的關係,弄清黃帝的出處,便弄清了華夏與東夷的關係,從而弄清了中華民族上古時期各部族發展融合的基本脈絡。

我的基本觀點是:黃帝出自泰山地區的大汶口文化,出自泰山集團,也是後來所說的東夷人,是少昊的後人,在向西部的發展擴張中,與炎帝等部落相互融合,主宰了中原地區,形成了華夏民族主體。自黃帝以後,泰山居民的生活中心不斷南移和西移,顓頊都陳,帝嚳都陳,到了禹夏的時候已經將經濟活動中心遷移到今天洛陽地區的偃師和山西的運城。當週人再度返回東方時,他們已經不是完全的東方人,已經融合了西部各民族的血緣與文化,對原先的東方始祖已相隔甚遠,以至產生了文化和血緣的隔膜。

中國歷史上有過數次東部人從東向西然後又從西向東的迴歸,一次是周人封魯,封齊,一次是贏姓的秦始皇統一六國(秦始皇是少昊的後人)。東部地區的氏族一次次西移,又一次次地東歸,這在漫長的過程中,各民族形成了大融合。

當然,西部地區的民族也在向東移動,炎帝崛起時期就是西部人口向東移動。以甘肅天水的彩陶為例,這種彩陶向東遷移的運動經過了天水大地灣、西安半坡、河南三門峽、山西運城、汾陽,忻州,最後來到河北新樂,這是一條長達兩千多年的人類生活遷徙路線。從天水地區東進的炎帝部落一度在淮陽和曲阜建都,傳說“炎帝自陳營都於曲阜。”

對於東方的黃帝部族來說,其向西移動的順序是:曲阜、淮陽、濮陽、偃師、鄭州、商丘、鎬京、洛邑、咸陽、長安、洛陽、許昌、汴京、開封等。這種文化中心的移動過程,對中國的歷史記載產生了種種影響。由於黃帝族群后來成為強勢族群和共主部落,所以,今天我國有文字記載的古代史主要是一部黃帝族系的歷史。這一點在《左傳》中深有表現,與統治集團無關的歷史是不能載入史冊的。這使我們今天只有通過判斷和想象,來了解早期人類的社會狀況。

對於西進的東方族群,泰山文化似乎有著一種無聲的向心力,對泰山的崇拜起自遠古時代在這一地區生活的感情和敬仰。到了春秋時期,朝拜泰山的帝王已達72個。在無數次的遷徙、部落交融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中華民族大家庭。在這民族融合的過程中,泰山地區的部落集團成為中華民族的主幹。泰山西側的濟水流域和泗水流域成為中華民族發育發展重要搖籃。

為何歷代帝王都要去泰山封禪?因為黃帝部族發源於那!

在長達五六千年的進化過程中,中國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一直沿著黃河一線東西移動搖擺著。在炎帝時代是從西向東,在黃帝時期是從東到西。今天,我們必須搞清黃帝與少昊是不是一家子的問題。如果弄清楚黃帝與少昊的關係,就可以理順春秋時期諸夏與東夷的關係。

黃帝與少昊關係的幾種說法

黃帝與少昊的關係自古以來有幾種說法,一是《孔子家語》一書的說法:“黃帝者,少昊之子,曰軒轅。”

這一說法在今天曲阜的少昊陵表現得特別清楚:金字塔形的少昊陵北邊,就是黃帝的出生地壽丘----一座不高的小土包。壽丘位於山東曲阜城東4公里少昊陵北。宋代宋真宗時在壽丘建了景靈宮,祭祀黃帝,尊黃帝為始祖。景靈宮原共有1320間,玉雕黃帝像,園內有我國最大的石碑,用太廟禮儀祭祀,禮制是當時最高的,可惜該廟毀於元末。

二是《世本》的說法:“少皞是黃帝之子,金天氏少皞 ,青陽即少皋,黃帝之子,代黃帝而有天下。”

《帝王世紀》也持這種觀點:“少昊帝,名摯,字青陽,姬姓也。母曰女節,黃帝時有大星如虹,下流華渚,女節夢接意感,生少昊,是為玄囂。邑於窮桑,以登帝位,都曲阜,故或謂之窮桑帝。地在魯城北。”

這是兩本在漢以後影響較大的書,漢代以後的書籍多持此種說法。據說,司馬遷作《史記》曾以該書為據,但司馬遷在《史記》中一開篇就說:“黃帝者少典之子”。這裡又冒出個少典。這個少典是不是少昊?很值得疑問。假如少典是少昊的筆誤,那麼司馬遷的說法便與孔子的相同。

但筆誤是不可能的,司馬遷是知道少昊的。在《史記》中他記敘了舜驅逐四凶的事情。少昊的兒子就是四凶族之一。他這樣寫道:“昔帝鴻氏有不才子,少皞氏有不才子,顓頊氏有不才子,縉雲氏有不才子,天下惡之,舜賓於四門,乃流四凶族遷於四裔,以御螭魅,於是四門闢。”由此看,少典與少皞在司馬遷的書中是兩個人。

少典在先秦諸子的著作中很少出現,只是在《史記》中出現過兩次。司馬遷在介紹秦人祖先時說:“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修。女修織,玄鳥隕卵,女修吞之,生子大業。大業取少典之子,曰女華。女華生大費,與禹平水土。”如果按司馬遷的說法,黃帝乃少典之子,黃帝孫子顓頊的孫女的兒子大業又娶少典的女兒,這就等於黃帝的七世孫娶黃帝的姐妹,怎麼可能呢?所以,史記的說法也十分混亂。

再是《左傳》的說法,少昊與黃帝不像是父子關係。《左傳》記載:“秋,郯子來朝,公與之宴。昭子問焉,曰:‘少皞氏鳥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黃帝氏以雲紀,故為雲師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紀,故為水師而水名;大皞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

郯子是魯國東南部的郯國國君,他到魯國來拜訪時,對魯昭公談了這麼多先祖的故事。從他的說法中,我們很難看到黃帝是少昊的兒子或者少昊是黃帝的兒子。這幾種說法到底哪一種是正確的?是少昊早於黃帝,還是黃帝早於少昊?少昊部族的東夷人是黃帝的後裔,還是黃帝是東夷人的後裔,亦或這是兩個並存的部族?

司馬遷的古帝王一系的說法正確嗎?

這裡,我們要對司馬遷的黃帝源頭論提點質疑。按司馬遷的記錄,黃帝以後的各代帝王都是黃帝的後裔,“舜、禹、契、后稷皆黃帝子孫也”。但這種說法即使在司馬遷寫《史記》時就有人質疑:“張夫子問諸先生曰,‘詩言契、后稷皆無父而生。今案諸傳記鹹言有父,父皆黃帝子也,得無與詩謬秋?’”

張夫子可能是司馬遷的朋友,《詩經》裡說商人的祖先契和周人的祖先後稷都是母親踩腳印而出生的,不知有父,可司馬遷卻把他們都說成是黃帝的後人,可靠嗎?所以張夫子疑問。

司馬遷辯解說:“黃帝策天命而治天下,德澤深後世,故其子孫皆復立為天子,是天之報有德也。人不知,以為泛從布衣匹夫起耳。夫布衣匹夫安能無故而起王天下乎?其有天命然。”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出司馬遷心中強烈的血緣論思想。正是在這樣一種“天下者有德者居之”的思想主導下,司馬遷把黃帝之後的幾位帝王統統納入黃帝的後裔之列,但這樣做卻給《史記》的內容帶來許多破綻。我們按司馬遷的說法,將堯、舜、禹三人的世系排列如下:

黃帝—玄囂—喬極—帝嚳—堯

黃帝—昌意—顓頊—窮蟬—敬康—句望—橋牛—瞽叟—舜

黃帝—昌意—顓頊— 鯀 —禹

禹是黃帝的玄孫,舜是黃帝的第八代孫。第八代孫的舜居然能在第四代孫禹前面當帝王。這不是明顯的不符合邏輯嗎? 並且,禹和堯是一輩的,竟然隔在舜後面繼位。這種排列順序一看就十分混亂。

不過,《禮記》的記載從另一個方面證明司馬遷所說的是事實。《禮記》在談論祭祀方法時說:“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這可是一個重要的事實,舜和禹把黃帝認作最早的祖宗,商和周把帝嚳認作最早的祖宗。帝嚳又是黃帝的曾孫,如此看,商人和周人的先祖都是黃帝是沒問題的。

對於歷史,我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即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的歷史,主宰民族的歷史。統治民族只記載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和人物,失敗者的歷史往往被淹沒。春秋筆法就是很好的一個例證。黃帝與少昊如果沒有關係,史書上不會出現這麼多對他們兩人的描述。那麼黃帝與少昊又是什麼關係呢?請看古書對少昊和黃帝的描述。

少昊的傳說與身世

據說少昊在位期間,因修太昊之法,故稱少昊。還有人認為少昊之所以叫昊,可能與崇拜太陽有關,因而判斷少昊最初起源於山東省東海之濱的日照地區。

《山海經·大荒東經》說:“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少昊孺帝顓頊於此,棄其琴瑟。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淵。”這裡提到少昊哺育過幼小的顓頊,少昊與顓頊是什麼關係?是他的老爺爺嗎?如果他是黃帝的兒子,那麼顓頊就是他的兒子。或許古代一些持少昊是黃帝之子說,就是從《山海經》這段話判斷而來的。

漢代人據此判斷得更邪乎:“少昊帝曰清。清者,黃帝之子清陽也,名摯,土生金,故為金德,天下號曰金天氏。周遷其樂,故《易》不載,序於行。”所以,三代以下的書簡直不能看,除了迷信就是牽強附會。黃帝是土,少昊就是金,簡直是胡說八道。

少昊部落的圖騰可能是燕子(嬴)。嬰、盈、贏、偃這幾個字在古代可以描述同一個意思。後來天下的贏姓多以少昊為祖。秦始皇就是典型的一個。趙國的祖先造父也是其一。司馬遷在《史記秦本紀》裡寫道:“秦之先為贏姓,其後分封,以國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終黎氏、運奄氏、菟裘氏、將梁氏、黃氏、江氏、修魚氏、白冥氏、蜚廉氏、秦氏。”

少昊的墓在山東曲阜東門外。這個墓是我國古代帝王最奇特的,高約十幾米的墳包是用石頭砌起來的,但不是圓形,而是金字塔形。少昊的墓雖然在曲阜,但古書記載和考古發現他的活動範圍似乎更靠海邊。今天的山東日照市有不少重大的地下發掘。

為何歷代帝王都要去泰山封禪?因為黃帝部族發源於那!

太嗥和少昊族持續了大約上千年,《春秋命歷序》說少昊傳8世,500年,《易緯稽覽圖》說是400年。山東大學東方考古研究中心王青教授認為:“少昊氏是史前東夷人的重要支系,考古發現的陶文和大墓證明,少昊氏不僅存在於大汶口文化時期,而且還延續到龍山文化時期,期間經歷了不斷遷移和發展的過程。其中大汶口晚期以莒縣陵陽河一帶為中心,到大汶口末期遷到五蓮丹土一帶,龍山早中期又遷到日照堯王城、兩城等地,在濱海地帶形成超大規模的中心,龍山中期之末遷到了臨朐西朱封一帶,到龍山晚期又遷到曲阜一帶。少昊氏的遷移過程是不斷髮展壯大和文明化水平不斷提高的過程,經歷了從古國到方國的社會轉變。到龍山文化末期,少昊氏走向衰亡,被東夷新崛起的皋陶、伯益等政權實體取代”。

但是,少昊族的活動範圍並不像王青所描述的這樣狹隘。《左傳》清楚地記載了少昊後裔向西擴張的事實。

魯昭公元年那一年,晉平公病了,讓卜人算卦,看看是什麼原因。卜人說是實沈和臺駘這兩個人在作祟。晉平公於是問史官他們是什麼人,晉國的太史居然答不上來。正好鄭國的大夫子產來了,於是晉國的大夫叔向便問子產。子產說,實沈是帝嚳的二兒子,他和哥哥閼伯不和,整天打仗。於是,堯帝便將閼伯遷移到商丘,把實沈遷到大夏,即今天山西省的太原市,負責用參星來定時節,後來被供奉為參神。而臺駘是金天氏少昊的後代昧的二兒子,昧是水官,臺駘繼承父業,疏通汾水和洮水,堵住大澤,帶領人們住在廣闊高平的大原上。顓頊帝因此嘉獎他,把他封在汾川,成為汾神。沈、姒、蓐、黃四國世代守著他的祭祀。最後子產說,這兩位神與晉侯的病是沒關係的。

請看《左傳》原文:“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產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

此段裡的“裔子”兩個字特別重要,即少昊後人的兒子,與少昊隔了多少代?不知道。反正臺駘比實沈要早多了。

看到這裡我們可以知道,汾神都是少昊的後裔,怎麼能說少昊族只偏於山東一隅呢?少昊不僅是我國東部地區重要的人類部落首領,還是前五帝之一。我之所以說前五帝,是因為司馬遷只說出了後五帝。前五帝就是大皞、炎帝、女媧、少昊、共工。後五帝是黃帝、顓頊、帝嚳、堯、舜。通過《左傳》,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少昊的後代的擴張是相當廣闊的,西進中原,南下江淮。把他說成黃帝的兒子,簡直是本末倒置。

黃帝的出生地和名字

司馬遷在《史記》裡說:“黃帝居軒轅之丘”。給了我們一個軒轅丘的概念。

晉代人皇甫謐說:“黃帝有熊氏,少典之子,姬姓也,生於壽丘,長於姬水,因以為姓……居軒轅之丘,故因以為名……黃帝都涿鹿,或曰黃帝都有熊,今河南新鄭是也。或言故有熊氏之墟,黃帝之所都也……黃帝自窮桑登帝位,後徙曲阜。窮桑在魯北,或雲窮桑即曲阜也。”

《國語》:“昔少典娶於有蟜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

《今本竹書紀年》:“黃帝軒轅氏,母曰附寶……生帝於壽丘。”

以上書中,晉人皇甫謐說得最詳細,他說黃帝出生於壽丘,登帝位於窮桑(山東曲阜),建都在涿鹿和有熊(河南新鄭)。另外,《國語》和《帝王世紀》都提到黃帝居住在軒轅丘和姬水河畔。對於軒轅丘和姬水,古來有多種說法,有的說在河南新鄭附近,有的說是陝西關中漆水河,還有的說河北涿鹿。

軒轅丘到底在哪裡?《山海經》裡有這樣一段話:“軒轅之國,在窮山之際,其不壽者八百年,在女子國北。人面蛇身,尾交首上。窮山在其北,不敢西射,畏軒轅之丘。”這裡的窮山就是窮桑,山東曲阜也。因此,軒轅丘的位置大約在今天的魯西地區。

其實,據我的考證,姬水就是濟水,也就是今天黃河流經山東的這段河道。古時候,黃河從西邊流過來,遇到泰山山地和蒙山山脈的阻隔,便掉頭向北。濟水是黃河流到下游時分出的一條支流,它與黃河並行,貼著泰山腳下向北流入渤海。後來黃河奪濟水河道入海,濟水已經變成了黃河。

為何歷代帝王都要去泰山封禪?因為黃帝部族發源於那!

千萬年來,西邊流過來的黃河在山東中部山地面前受阻,於是掉頭向北流入渤海,有時也向南奪路流入黃海。今天的山東西部地區,古時候河流縱橫,有著大片的森林湖泊,東依泰山、蒙山群峰,西臨大河大澤,肥田沃野,氣候宜人,不冷不熱,是人類生存的良好居所。窮桑就在濟水之濱,魯山之西側。大汶口文化就誕生在這裡。更早在這一地區生活的先人應當是大皞,繼之是少昊,到了黃帝時代,泰山氏族集團已經向黃河中游發展,因此發生了與西部族群的爭奪。

黃帝是擠進中原的

《孔子家語》記到:“黃帝者,少昊之子,曰軒轅,生而神靈……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而後克之。”

司馬遷的《史記》曰:“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諸侯相侵,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徵。於是軒轅乃習用干戈……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

從這兩書的記錄可以看出,黃帝的西向擴張不是輕易成功的,是因為當時的天下共主神農氏衰弱,天下大亂,群雄並起,逐鹿中原,黃帝才嶄露頭角。中國的中原地帶歷來是由王者所居,黃帝之前是神農氏炎帝族號令天下,周邊部落進入不了中原舞臺。自三戰炎帝、再戰蚩尤之後,黃帝才奠定了天下領袖的地位,才得以入主中原。從此以後,泰山地區的部落集團部分移居黃河中游一帶,勢力擴張到今天的河南中部以及山西的南部。從顓頊、帝嚳、堯、舜、禹的建都之地,可以看出東部民族逐漸西移的跡象。

《左傳》裡記載:“宋,大辰之虛也;陳,大皞之虛也;鄭,祝融之虛也,衛,顓頊之虛也,故為帝丘。” 陳是現在的河南淮陽,衛是今天的河南濮陽,與少昊和黃帝關係密切的這些人曾生活在今天的河南東部地區。但是,到了春秋時期,主要祭祀大皞的幾個小國都分佈在魯國一帶。這說明今天的山東西部和河南東部是這些東方民族最早活動的地區。

黃帝儘管已經擠進中原,轉戰千里,經過阪泉、涿鹿幾場大戰臣服了炎帝、蚩尤部,但其部落的大本營仍然在魯西和豫西一帶。我們可通過《山海經》來判斷黃帝和其他古代帝王的位置。

《山海經》記載:“眾帝之臺,在崑崙之北,柔利之東。” “帝堯臺、帝嚳臺、帝丹朱臺、帝舜臺,各二臺,臺四方,在崑崙之北。” 書中說的臺,在古代就是祭壇。瞭解古代祭禮祭法的人都知道,祭壇是祖廟之外祭祀的地方。

這裡的崑崙決不不是今天新疆南部的崑崙山,很可能是泰山南部的一座山,如徂徠山或梁父山。以此來判斷,黃帝部落的祭臺都在山東泰山地區。

儘管黃帝死後埋葬在橋山(在今天陝西境內),但不能說黃帝就是渭水地區的人。古代帝王流動性很大,居無定所,遊無定處,大禹在外出巡遊時死在浙江的紹興,紹興有大禹陵;炎帝死於今天的湖南,湖南株洲有炎帝陵;舜死於湖南九嶷山,有舜陵。但只有堯陵很說明堯的故鄉所在地。

堯的一生足跡遍佈很廣,據說堯建都於今天的山西臨汾市,那裡有堯廟、堯陵,但堯廟建於晉代,堯陵建於唐代,年代比較晚。而今山東鄄城縣富春鄉趙千莊谷林寺的堯陵,很說明問題。

《呂氏春秋》記載:“堯葬谷林。”晉人皇甫謐在《帝王世紀》裡解釋說:“谷林即成陽也。”成陽即今天山東菏澤地區的鄄城。鄄城縣歷史悠久,素有“古鄄”之稱。《太平環宇記》載:“鄄城縣古昆吾舊壤,顓頊遺墟。” 《呂氏春秋》載:“堯葬谷林,舜耕於歷山,陶於河濱,漁於雷澤。”谷林、歷山、雷澤都在鄄縣境內。

北魏人酈道元的《水經注》描述堯陵規模說:“今成陽城西二里有堯陵,陵南一里有堯母慶都陵,皆立廟。堯陵東,城西五十餘步中山夫人祠,堯妃也。”從這段記錄中可以知道,堯、堯母和堯妃均葬在谷林。這說明堯決不是出巡時死在成陽的,而是晚年居住的地方。由此可以看出魯西地區對堯的重要意義。

到此為止,黃帝的出生地和族群關係已經比較清楚了。軒轅丘和姬水雖然現在無法清楚地知道它們在什麼地方,但我可以肯定地判斷就在泰山西南部地區。

黃帝與太皞的關係

要搞清黃帝與少昊的關係,還要考察黃帝與太皞的關係。我之所以認為黃帝與太嗥有淵源,除了黃帝的後裔尊重太皞的祭祀,還有文化上的承襲這一原因。我們已經知道,“大皞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太皞一族的圖騰是龍。據說黃帝以風為官,但卻繼承了太皞族龍的圖騰,說明在炎帝與太皞之間,黃帝與太皞的關係似乎更密切一些。

《山海經》中有這樣一段話很值得注意:“有九丘……有木,青葉紫莖,玄華黃實,名曰建木,百仞無枝……大皞爰過,黃帝所為。”對於東方的這棵大樹,太皞和黃帝都光顧過。為什麼把他們倆連在一起呢?肯定有一定的原因。

也有一種說法,說黃帝與炎帝是一母所生,親兄弟。這與《孔子家語》和《史記》裡的記載的炎黃大戰絕然不同。一母所生的親兄弟,還能展開三次大戰嗎?所以,炎黃一系說不過是出自後來人善良的撮合。

從黃帝與太皞的文化關係這一點上判斷,黃帝是來自東方部落的首領。但太皞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我們還要從更深的層次來認識。現在史學界習慣於將太皞與伏羲說成一人,但先秦以前的著作中很少見到伏羲的名字,《左傳》裡對伏羲隻字未提,對太皞卻有清楚的記載。

春秋時有許多小國以太皞為祖

公元前639年,位於魯國西南部的邾國攻打魯國西部的須句國,將須句國據為己有。須句國的國君跑到魯國來避難。對此,魯國國君魯僖公的母親成風發話了。她是須句國國君的女兒,長大後嫁給魯莊公,怎能眼看著自己的國家被邾國滅掉呢?於是她對兒子魯僖公說:“任、宿、須句、顓臾,風姓也。實司大皞與有濟之祀,以服事諸夏。崇明祀,保小寡,周禮也;蠻夷猾夏,周禍也。若封須句,是崇皞濟而修祀,紓禍也。”

譯文:任、宿、須句、顓臾都是風姓的國家,是祭祀大皞和有濟的國家,以此來服事諸夏。重視祖先祭祀,保護小國寡民,是周朝的禮規。蠻夷搗亂華夏,是周人的禍事。如果保留須句國,就是崇拜先祖太皞和有濟,就能接續對祖先的祭祀,從而舒解禍患。

在成風的干預下,第二年春,魯國出兵邾國,恢復了須句國。通過《左傳》這一段寶貴的記載,我們知道了三個重要事實,一是風姓這個古老的姓氏到春秋時仍然存在。第二,直到春秋時,大皞即太皞仍然被東方的一些小國祭祀著。第三,祭祀太皞的須句國屬於華夏的範疇,也就是說大皞是華夏的老祖宗,而邾國屬於夷族的範圍。

任、宿、須句、顓臾是魯國周邊的幾個小國,顓臾甚至就在魯國境內,是一個蒙山腳下憑險而築的城堡國。大約在公元前500年左右,魯國執政季桓子想拿下顓臾,讓子路和冉求去徵求孔子的意見。孔子說:“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是社稷之臣也。”孔子說的先王是周以前的帝王,也可能是堯舜,也可能是禹湯,這說明顓臾這個城邦小國上千年來就是威震東方的東蒙主,歷朝歷代不敢改變它的地位,是負責祭祀祖先的社稷之臣。這個社稷包括的可不僅是諸夏,也有諸夷。可見顓臾的資格有多大,由此也可看出當時的中國對太皞這位先祖是多麼尊重。如果後來的五帝以及夏商周三代與太皞不是同宗同族,太皞的後裔不會得到這樣高的待遇。

根據成風和孔子的這些話,我們知道任國、宿國、須句國、顓臾這些國家都是太皞的後裔,他們祭祀的先祖是大皞,也就是太皞。另外我們還得知,春秋時期魯國地區有許多小祖宗國,他們都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部落後裔,甚至有無懷氏、有巢氏等的後裔,只不過這些後人的組織形式已經不是封國了。譬如,魯國有有氏,打開《論語》開篇就是“有子曰”。有子就是孔子的一個學生叫有若。

太皞是中國最早有名有姓的祖先,是東方部落的首領,是五帝之首,到春秋時還被許多小國祭祀供奉,由此可見古代中國氏族社會對祖宗的記憶是多麼清晰!成風所說的“保小寡”很有意思,這些小國寡民儘管小,但輩份卻很大,象後來的杞國(大禹的嫡系後裔)、陳國(舜的嫡系後人),都是小祖宗國,但比起顓臾和須句來,又晚得多了。

我們還可通過孔子對郯國國君的態度來判斷這些古遺小國的重要性。當郯子給魯昭公講了祖宗的歷史後,孔子感嘆地說:“吾聞之: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立刻跑去向郯子學習。為什麼魯國這樣一個文化大國竟然不知道這些古代歷史,而東方的邊緣小國對此卻一清二楚?這種現象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小國都是歷史悠久的小祖宗國。魯昭公這些跑去西部又返回來的周人後裔,不如這些小祖宗明白歷史。

司馬遷寫《史記》為什麼不從太皞寫起?

但為什麼舜、禹、商、周已不祭祀太皞?為什麼司馬遷的《史記》不從太皞寫起?可能與年代久遠和部族分櫱有關係。魯國附近的那幾個小國可能是太皞的嫡系後裔,只有嫡系的後裔才對先祖的祭祀負主要責任。

周人滅商後,“封黃帝之後於薊,封帝堯之後於祝,封帝舜之後於陳、封夏后氏(禹)之後於杞,封殷之後於宋”,所封者都是大宗子。只有大宗子的國家才能世世代代的奉祀先祖。至於太皞和少昊這樣古帝的後人早就有人封了,已經無須周王再分封了。夏商周三代之所以不禘少昊或太皞,其原因可能與祭法有關。

司馬遷生活的時代比邾國伐須句國只晚了五百年,按理說尋找黃帝以上先祖的蛛絲馬跡並不難,但司馬遷只從“黃帝者少典之子”開始寫,這可能與族譜譜系模糊有關。司馬遷寫的是正史,必須有根有據,而民族譜系的傳承,或者缺失,或者多種多樣,莫衷一是。可能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態度嚴謹的司馬遷停止了對中華先人祖譜的追溯。

導致司馬遷這樣做的另外一個原因,可能與中國古代祭祀祖宗的方法有關。這種方法就是取近舍遠。《禮記》記載:“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

為何歷代帝王都要去泰山封禪?因為黃帝部族發源於那!

通過這段話我們可以得知,舜時在舉行禘祭時祭的是黃帝,舉行郊祭時祭的是帝嚳,舉行祖祭時祭的是顓頊,以堯為宗祭。禹的後人禘黃帝但郊鯀,以顓頊為祖祭,以大禹為宗祭。殷人就把黃帝放棄了,把帝嚳作為最遠的祖先,郊祭的是冥,祖祭的是契,宗祭的是湯。周人也把祖宗最遠上溯到帝嚳,帝嚳以上就不管了。

《禮記》說:“天下有王,分地建國,置都立邑,設廟、祧、壇、墠而祭之,乃為親疏多少之數。是故王立七廟,一罈一墠。遠廟為祧,有二祧,享嘗乃止。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

古代帝王的祭法是按祖輩的遠近來祭祀的。王有七廟,供奉著他最近的七個爺爺。八世祖就沒有廟了,到野外建個祭壇來祭祀,再往上的爺爺用墠來祭祀。壇是一塊土臺子,墠就是一塊平地。祖宗越遠,祭祀力度越弱。再遠的就不再祭祀了。在古人心目中,沒人祭祀的祖先是可憐可悲的,“去墠為鬼”,但對於遠祖,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通過這種祭法,我們可以看出它的一個缺點,即數典忘祖,過一代忘一代,時間長了便不知自己最早的老祖宗了。所以,司馬遷將華夏祖譜追溯到黃帝之後,便難以繼續上溯。於是,中華民族的祖先便交給神話去描述了。但正是由於司馬遷的這一鬆懈,導致了今天我國上古史脈的許多混亂。

另外,司馬遷是陝西韓城人,西部人,對東方的歷史不熟悉。假如他到東部地區生活幾年,可能就會有更多的收穫。仔細讀一下《左傳》就知道了。

黃帝應當是少昊的後人

從這些事情上判斷,少昊要早於黃帝,是比黃帝還早的東部首領。《孔子家語》中的“黃帝少昊之子”應當更準確,即使黃帝不是少昊的兒子,出於少昊部也是可能的。至少說明少昊比黃帝更早,如果年代晚得話,司馬遷不會不寫。如果少昊是黃帝的兒子青陽的話,在寫五帝本紀時一定會寫出來,但司馬遷沒這麼做。

從名字上判斷,少昊也要早於黃帝。凡是叫皞或昊的帝王,年代都比較久遠。昊和皞的象形文字是天邊升起一輪太陽,是太陽崇拜的表現。大皞與少皞從名字上看就有聯繫。從時間上看,他們倆的出現很可能是前後腳。因此,我肯定《孔子家語》裡孔子所說的話是正確的,其他的都不可信。

再從泰山崇拜這一點上看中華民族的形成。歷代帝王為什麼沒有形成西部山脈的崇拜?如果黃帝出自渭河流域為什麼以後的歷代帝王不去封禪華山或太白山?如果出自中原為什麼不去封禪武當山和嵩山?而偏偏鍾情於泰山?華夏民族仰拜泰山,說明他們一支主幹發源於泰山腳下,黃河之邊。泰山南麓曲阜這一地帶是我國古文明的搖籃。

談到這裡,我必須提一下《孔子家語》這本書的權威性和可靠性。近年來,地下出土文物已經證明,《孔子家語》不是孔安國製造的偽書,是研究先秦史和儒家活動最有價值、最重要的一本信史。從時間上講,此書成集於春秋末期或戰國初期,是先秦早期的著作,而司馬遷的《史記》比《家語》晚三百多年。《世本》大約是戰國末期的著作,最早出現在《漢書·藝文志》裡,也比《家語》晚得多。至於說晉人皇甫謐的《帝王世紀》,出書年代就更晚了,大約是公元290年的著作,比《孔子家語》晚了七百多年。所以,孔子說的肯定要比他們可靠和正確。

龐樸先生曾說:“(《家語》)是孟子以前遺物,絕非後人偽造所成。”王承略先生在《論〈孔子家語〉的真偽及其文獻價值》一文中說:“《家語》保存了一大批比較原始的文獻資料,有許多地方明顯地勝於其他相關古籍,具有重要的版本、校勘價值。”

通過對少昊和黃帝關係的研究,可以看出一些歷史謬誤往往可以傳播上千年,甚至幾千年。在最近印刷出版的一本《孔子家語》中(齊魯書社2009年4月第一版),編注者楊朝明先生竟然將“黃帝者少昊之子”改成“黃帝者少典之子”。這種篡改歷史的現象真是令人恐怖。明目張膽地篡改古籍!這種做法必須引起史學界的警惕。

在研究三皇五帝時,可以看出秦漢以後大量後人造出來的傳說。現在必須正本清源,還歷史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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