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條腸粉

好一條腸粉

腸粉,在粵語裡是可以用來罵人的一個詞,但今天要講的是食物,是貳爺小時候最愛的早餐。

好一條腸粉

貳爺讀小學二三年級時,有個堂叔常來我家,他每次都說很多話。但至今我唯一還記得的,是他說每天早上都會吃一碟腸粉。

那時幼小的我覺得,幸福不是王子遇到公主,而是每天吃一碟腸粉,很幸福則是吃兩碟。如今我每次吃腸粉都要雙份,雲吞要點兩碗,漢堡要吃兩個……大概是我一直都想讓自己過的很幸福吧。

我曾以為所有的腸粉都一樣好吃,直到高中畢業那年(2000年),我哥哥帶我去吃了廣州的銀記腸粉。

所謂山外有山,腸外有腸,一碟鮮蝦腸加一碟牛肉腸,讓我徹底驚呆了,世上竟有這麼好吃的腸粉。

好一條腸粉

銀記的鮮蝦腸&牛肉腸

銀記的腸粉做法叫布拉腸,簡稱拉腸,跟我從小看到的腸粉做法完全不同。它不用抽屜式蒸箱,而是在一個不鏽鋼蒸板上鋪一張布,倒上米漿水攤勻加入餡料,加蓋蒸一兩分鐘後,將布提起倒扣在抹了油的檯面上,用刀壓住粉皮同時將布一拉,腸粉便分離出來了,捲起切段,入碟淋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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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腸製作

製作過程簡直就像表演,吃完腸粉後我在銀記門口呆呆地看了十幾分鍾,直到老闆娘不耐煩地把我趕走了。

之後的很多年裡,只要在街上看到掛有“拉腸”兩個字的腸粉店,我都會忍不住好奇跑過去看,但大多數時候看到的其實是抽屜式腸粉。也許連很多店家都不知道,不是所有的腸粉都叫拉腸。

我並不是要貶低抽屜式腸粉,事實上我吃過很多很好吃的腸粉都是用抽屜式蒸櫃做出來的,也吃過非常難吃的布拉腸,關鍵還是看有沒有用心去做。

好一條腸粉

有的人吃東西喜歡標榜“正宗”或者“傳統”,商家更是喜歡以這樣的噱頭做賣點,其實所謂的“正宗”、“傳統”只是意味著歷史悠久點而已,把不足之處不斷改良才是符合食物“進化”的規律。

2010年時,廣州布拉腸曾經申請過非物質文化遺產,最終卻沒能通過。雖然原因沒有公佈,但如果細心分析不難發現通不過是合理的,因為美食申遺一般有三個標準:廣泛群眾基礎,百年以上歷史,目前仍有人在傳承。

布拉腸的群眾基礎和傳承人都沒問題,但百年曆史是肯定達不到的。它是在不鏽鋼蒸板上蒸出來的,而不鏽鋼工藝面世至今也就一百年多一點(1912年),早期主要是軍用,等到作為炊具走入廣州街頭已是好幾十年後的事了。

早在使用不鏽鋼炊具之前,“更傳統”的布拉腸做法確實存在過一段時間,是將布放在挖了氣孔的大理石板上來蒸。但大理石板成本高,使用和維護很不方便,所以沒多久就被淘汰了。

而在“傳統”布拉腸誕生之前,還有更古老的製作腸粉工藝,那就是用竹窩來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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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窩又稱竹篩、竹匾

早期的竹窩腸粉是沒有餡料的,也就是齋腸。它有個“親戚”叫沙河粉,是廣州少數申遺成功的美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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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腸 VS 沙河粉

雖然兩者的口感、滋味、厚薄、吃法等有著明顯差別,但無論原材料還是製作工藝都是相同的,只是米漿水的配方比例不同罷了。所以,不難想象它們應該是同一時期的產物,或者說最早其實就是同一種東西,後來分道揚鑣變成了兩種食物。它們的誕生時間可能要比有確切記載的時間更早一些,畢竟竹窩和米漿水這兩者都是過去老百姓家中常見的工具和食材,它們的結合是在漫長摸索過程中逐漸成型的。

好一條腸粉


雖然竹窩腸粉店很少見,但普遍出品都很好吃,相信吃過的人都有這種體會。

好一條腸粉

不怎麼起眼,但真的很好吃

為什麼會這麼好吃呢?因為做起來太麻煩了。

竹窩本身很佔位置,蒸爐要大,而且每次只能蒸一個,跟抽屜式腸粉的效率完全沒法比,重點是竹窩腸粉賣得也不貴,所以早就應該退出歷史舞臺了。但明知種種不足還願意執著去做竹窩腸粉的店家,通常是對品質有追求的,他們一般還會使用石磨米漿,而且米漿水的比例以及醬汁等配方也比較講究。能這麼用心去做腸粉,好吃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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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窩腸粉

正因為竹窩腸粉製作上的麻煩,才誕生了後來的布拉腸。蒸具變小了,操作檯也小了,效率自然高了。

但隨著炊具的不斷髮展與便利,布拉腸慢慢也顯得不夠高效了,所以又誕生了單屜式腸粉,以及效率有了革命式飛躍的抽屜式腸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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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屜式蒸盤使用方便,但每次只能蒸一屜

其實布拉腸和單屜式腸粉同樣都面臨被歷史淘汰的壓力,它們的效率都遠不如抽屜式腸粉,如果再不用心經營就要關門大吉了。這就是為什麼堅持“傳統做法”(竹窩、拉腸、單屜)的腸粉店不算多,但普遍口碑都不錯的緣故。

抽屜式腸粉效率高,操作也簡單,是目前市場上最主流的腸粉做法。但它的出品參吃不齊也是事實,畢竟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腸粉的好壞跟蒸具或者做法是否傳統沒有太大的必然關係,主要還是看做的人有沒有用心。比如很多人都很喜歡的潮汕腸粉,就屬於歷史不怎麼悠久的新派腸粉(雖說是新派,但也經歷了三十多年的摸索發展,還分了很多流派),基本上都是用抽屜式腸粉櫃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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餡豐汁滿“以本傷人”是潮汕腸粉的最大特點

從小到大貳爺吃過很多腸粉,至今仍然很喜歡吃,也常常吃。根據我多年經驗總結,如果店家的米漿水是現磨的(石磨或者機器磨其實並無本質差別),那麼無論使用的方法是否“傳統”,一般都不會太差。

今天就講到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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