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早在16世紀時,英國戲劇家莎士比亞就已經將樂觀主義、人文關懷

融入戲劇作品,展現出戲劇創作中的喜劇元素傾向,湧現出一批優秀的喜劇作品。如:《仲夏夜之夢》《威尼斯商人》《皆大歡喜》等,即使在日後膾炙人口的悲劇作品《羅密歐與朱麗葉》中,都不乏鮮明的喜劇格調。

喜劇,作為一種經歷多年沉澱的戲劇體裁,從19世紀末第一部喜劇電影《水澆園丁》開始,藉助工業化與視聽化的作用,更加大放異彩。喜劇從戲劇向電影進行形式延伸時,不僅僅是在視聽元素上得到更多烘托與加持,而且在複雜性敘事結構、反差化角色塑造、巧合型情節演繹方面都注入了不同的思想光華,呈現出“百家爭鳴”式的璀璨景象。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膾炙人口的話劇《羅密歐與朱麗葉》

電影形式的直觀性與立體性特質,賦予了喜劇元素更多的藝術成長空間,甚而在喜劇體裁與電影進行“神”與“形”的結合時,孕育出不同類型的喜劇電影。導演妮可·哈羅芬瑟執導的電影《無須多言》,以細膩的表達方式、智慧的鏡頭語言、平實的感情表達展現出歡樂又不失自由的中年男女情感,“神形並蓄”下凸顯歡樂喜劇的魅力;導演韓傑執導的電影《Hello!樹先生》以現實主義基調、人文主義關懷、荒誕疏離情節塑造不容於群體的樹先生的同時,也在“神形融合”下展現出諷刺喜劇的魅力。閆非、彭大魔執導的電影《西虹市首富》,卻與上述電影作品不同,將喜劇體裁的“神”與話劇、電影的“形”進行更多糅合,依託話劇的舞臺美與電影的立體性,更多地發揮人物角色的幽默感,以

“荒誕不經”的眾生相、包袱密集的“純粹喜劇”,對人生進行了微妙的審視。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王寶強在《Hello!樹先生》塑造的經典人物形象


《西虹市首富》的喜劇類型,看似模糊。既有歡樂喜劇的影子,也蘊含鬧劇的某些特質,但其實細細品味,這部喜劇作品只是以單一化的敘事主線圍繞男主人公王多魚展開,情節緊湊,包袱密集,既沒有刻意的煽情橋段,也沒有人為化的笑料醞釀,反而只是藉助王多魚的主角魅力,推動整個劇情發展,其他角色都圍繞在他周邊,既出彩又沒有喧賓奪主。這種弱化了其他元素的喜劇作品,用最簡要的單線敘事,講述最淺顯的劇情故事,為了笑而笑,所以,才會有受眾口碑兩極化的趨勢。然而,回過頭來,再次回味《西虹市首富》帶來的歡樂體驗,或許會有一些深層次感想隨之湧現,領悟到“純粹喜劇”中的“不純粹”。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西虹市首富》電影主創團隊


“荒誕不經”的眾生相

喜劇作品藝術張力的呈現,往往離不開“荒誕”元素的加持。對於“荒誕”的展現,有的電影作品擅長氛圍的營造,以誇張、光怪陸離的故事世界,凸顯藝術荒誕性。大鵬、柳巖主演的荒誕喜劇電影《大贏家》中,兩位銀行職員爭相跪求先“死”,嚴謹媽媽勸降現場給兒子相親,營造出一種鬧劇式的“荒誕”氛圍;有的電影作品則藉助人物角色的荒誕性,以潛移默化的方式製造喜劇效果。甯浩執導的荒誕電影《瘋狂的外星人》為小人物的生存法則披上了荒誕的外衣,整部作品的喜劇效果往往得益於“落魄與執著”的耿浩、“不靠譜”的大飛的人物塑造帶來的視覺衝擊。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電影《大贏家》大鵬飾演嚴瑾


喜劇電影《西虹市首富》將荒誕化世界與荒誕性人物進行了更多的結合。電影中的西虹市託生於《夏洛特煩惱》中的虛構世界,重塑出“西虹宇宙”,在虛構物化的世界中,《西虹市首富》天馬行空地架設了人物關係網絡,形成了“荒誕不經”的眾生相。

我們希望西虹市描述的是我們小時候故鄉城市的樣子。那個時候我們沒有手機,路上也沒有那麼多出租車。外面下著雨,雨後有彩虹,幾個小夥伴踩著泥濘的路不願回家。就是這種來自人小時候對故鄉的感受,才讓我們對西虹市有了這樣一個概念。 ——《西虹市首富》導演閆非談“西虹市”。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西虹市首富》“園丁”柳建南


  • “心口不一”柳建南的“虛偽”相。作為夏竹前男友,柳建南是《西虹市首富》最具諷刺意味的人物角色,從他“視金錢如糞土”的“大義凜然”,到“知己難尋”的“私人園丁”,再到“心生嫉妒”的“王多魚反對者”,柳建南的“虛偽”相得到更多情節加持,一次次的人物反轉彰顯出幽默元素下的“黑色”質地,給予荒誕人物風格更多的諷刺底色。柳建南的“黑化”源於他對個人財富的緊迫性索取,而其中對柳建南“虛偽”相的誇張展現正是對“荒誕不經”眾生相的藝術解讀。
  • “志大才疏”莊強的“奮鬥”相。莊強這一人物角色的存在價值,不僅映襯了王多魚主角身份,而且對“不學無術”與“志大才疏”進行了綜合展現,與王多魚不切實際的“荒誕”相比,莊強的“奮鬥”人設,更符合人們對於現實生活的期許。莊強有“小聰明”,有自己的理想,卻沒有實施下去的資本與動力,他的“志大才疏”,他的“不懈奮鬥”,其實有我們每一個小人物的影子,莊強的存在,踐行了“荒誕”與“現實”的糅合,他的奮鬥本身就是建立在“荒誕”事實上的,如同空中樓閣搖搖欲墜,但是他的精神卻是真實的,透露出小人物渴望成功的現實投影。
  • “善良單純”夏竹的“正常”相。夏竹,可以算是《西虹市首富》荒誕群像中最為正常的一個人物,正因為如此,在“三口一頭豬”的教練馬大翔、“前倨後恭”的酒店大堂經理等配角人物同樣“荒誕”的前提下,夏竹的存在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在“荒誕群像”面前,夏竹的“正常”反而成了最大的“不正常”,“眾人皆醉我獨醒”,便是對夏竹“正常”相的深刻寫照。“正常”的夏竹與“荒誕”的王多魚、莊強之間構成了視覺認知上的反差,夏竹的人物設定存在感很強,某種程度上反襯出“荒誕不經”眾生相的藝術真實,有對比才更有說服力。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西虹市首富》王多魚與夏竹


以荒誕調味喜劇,以不羈映襯歡笑。《西虹市首富》中,基於“荒誕不經”眾生相的展現,勾勒出一幅發生在“西虹宇宙”下的荒誕式藝術畫卷,無論是誇張中透露“虛偽”的柳建南,還是夢想照進現實後“奮鬥”的莊強,抑或是正常中呈現“不正常”的夏竹,都不同程度地展現出介於魔幻現實主義諷刺美學之間的影像效果,利用角色衝突的認知反差營造出高級搞笑氛圍,而在喜劇的外衣之下,《西虹市首富》也透露出審視人生底色的深邃思想。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沈騰賦予《西虹市首富》更多的荒誕“笑”果


“純粹喜劇”下的人生審視


喜劇的“純粹性”來源於鬧劇般的藝術演繹。所謂的“純粹喜劇”,很大程度上弱化了其他的表現元素,比如:教育元素、悲情元素、現實元素等,而是集中所有情節服務於喜劇“純粹”表徵的凸顯。“為了喜劇而喜劇”,便是對“純粹喜劇”的形象概括。周星馳的《唐伯虎點秋香》,羅溫·艾金森的《憨豆的黃金週》,劉鎮偉的《東成西就》便是“純粹喜劇”的經典佳作。導演劉鎮偉的荒誕電影《東成西就》以天馬行空的“自圓其說”,摒棄了其他表現因素,只保留誇大了“無厘頭”的喜劇風格,以荒誕的方式重新架構了我們原本熟知的武俠江湖秩序,“不入戲不成讖,不瘋魔不成活”,展現了《東成西就》喜劇純粹性。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東成西就》大咖雲集,精彩非凡


有人總會用“深度”來衡量一部電影是否具有可看性,並就此形成深度解讀層次上的思想執念。其實,彰顯喜劇純粹性的電影作品,更能從戲劇原生態的角度展現喜劇體裁的藝術魅力,《夏洛特煩惱》《羞羞的鐵拳》《西虹市首富》故事立意各具千秋,笑點呈現因人而異,在電影主題對人生的審視上卻有彼此的共通點。

《夏洛特煩惱》(2015)中,主人公夏洛以“回到過去”的方式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輝煌與失意,這是“夢想人生”與殘酷現實的對比與審視;

《羞羞的鐵拳》(2017)中,男女主人公艾迪生與馬小互換身體,啼笑皆非的同時也在與無良的鬥智鬥勇中展現了艾迪生“逆襲人生”的江湖快意;

《西虹市首富》(2018)中,不同的人物角色被賦予了各自的人生宿命,“財富人生”、“真愛人生”、“得失人生”,在劇情推進中絢爛璀璨。與開心麻花的幾部前作相比,《西虹市首富》既有傳承,更有突破。得以審視的人生更為多元,且出現不同人生道路的抉擇與反思,使得《西虹市首富》這部“純粹喜劇”多了幾分現實的厚重感。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沈騰與《羞羞的鐵拳》“卷蓮門”副掌門張茱萸

王多魚在“財富人生”與“真愛人生”之間的命運審視。原本一貧如洗的男主人公王多魚,暮然間擁有了繼承鉅額遺產的權利,“一個月花光十億”,成為他開啟“財富人生”的叩門磚,

放完全城煙花、量產不知所謂的“陸游器”、拖動冰山解決乾旱問題、請王力宏為夏竹唱歌等行為,看似荒誕,卻是王多魚追逐財富,希望成為人上人的願景。

在影片中,他(王多魚)是別人眼中的有錢人,但他始終知道自己不是有錢人,因為他是有任務的,荒繆的是別人都希望自己掙錢,他希望自己賠錢。 ——演員沈騰談《西虹市首富》的王多魚

然而,夏竹被柳建南“威脅”,王多魚的有錢人夢想受到挑戰,選擇“財富人生”還是“真愛人生”,成為擺在王多魚面前兩條不同的分岔路,一條通向金錢,一條通向善良,這時《西虹市首富》的“純粹喜劇”仍然沒有得到削弱(從王多魚與眾人的搞笑唱歌情節可見一斑),但是卻被賦予了夢幻現實的厚重感,歡樂中不乏人生哲學層次上的拷問。王多魚最後的抉擇,不僅沒有讓他失去夏竹真摯的感情,而且也通過了最終的考驗,其實,一切荒誕到了此處,都化為了本真,道出了人生真諦。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西虹市首富》王多魚這一哭,讓荒誕化為本真


莊強、“大聰明”對於“得失人生”的抉擇與審視。無論是“志大才疏”的莊強,還是造型奇特的“大聰明”,不過是資質平常的普通人,卻能夠得到“一心胡鬧”王多魚的重用,展現出非比尋常的個人能力。成就自我的“得”與以往庸庸碌碌的“失”,構成了兩位電影人物的人生底色。

在得到施展才華的機會之前,莊強不過是為了幾百元低頭讓所在球隊輸掉比賽的“可憐人”,“大聰明”則是整天宅在家中被人看不起的“啃老族”,直到獲得王多魚給出的機會,無心插柳柳成蔭,一次誤打誤撞的房屋生意讓他們證明了自己,也告別了蒼白的過去。

《西虹市首富》對於莊強、“大聰明”這兩位人物的刻畫並不算多,卻極為傳神,莊強從普通人向“經營人士”的轉變,“大聰明”獨特的造型與出場方式,後續房屋生意掙錢的劇情反轉,尤其在王多魚以“脂肪險”的方式散盡錢財時,兩位角色由衷的失落,對“得而復失”的細節刻畫,將兩位配角的人生得失進行了淋漓盡致的展現。拋開王多魚的主角氣場,莊強、“大聰明”的成功與失落,更能引發人們的共鳴與角色代入感,也是《西虹市首富》對於更深刻思想的挖掘與審視。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西虹市首富》中,莊強形象轉變更能引起共鳴


人物的荒誕感、喜劇的純粹性、人生的深度審視,共同構成了《西虹市首富》的藝術特色。有一種電影在回過頭來再次欣賞時,不僅還會為其中巧妙的情節設計莞爾一笑,而且還可能在歡笑之餘感受到其他更深層次的內容。一部“純粹喜劇”的魅力往往在於,喜劇元素的純粹呈現。《西虹市首富》將大量搞笑段子巧妙地融合在劇情的轉合遞進過程之中,單純快樂、簡單歡笑。“陡然而富”的王多魚、“認真負責”的夏竹、“志大才疏”的莊強、“心口不一”的柳建南等,構成了“荒誕不經”的人物眾生相,穿插於劇情之間,激盪於角色碰撞之中,支撐起《西虹市首富》偌大的“西虹宇宙”。


《西虹市首富》:以“荒誕”塑造眾生相,用“純粹喜劇”審視人生

《西虹市首富》王多魚


(完)


分享到:


相關文章: